禾欢 第14章 结局

禾欢还是用了那一百块钱，尽管没几天就发了工资。

她看着取款机上自己的工资又哭又笑，立马取出钱还给奚言。

也因为这一次的帮助她对奚言产生了希望，希望奚言能教她用电脑。

在禾欢多次出错后，生产组长加派了一个人跟禾欢一起管理电脑，两个人的知识半斤八两的导致错误更多了。

胖子男都懒得嘲讽她们，只当做看不见，认命地做自己的工作。

煎熬的只有禾欢，她自己煎熬着自己：为什么要犯错，为什么不每次都多想一想？为什么不找人学一学…她再一次到公交站台遇见了奚言：“你有电脑？”

奚言眼神幽深：“嗯，有一台，最新版。”

她忍不住说：“我可以看看吗？”

奚言说：“可以。”

当禾欢站在奚言干净整洁的出租屋中，她一瞬间觉得自己不该来。

但是她看到电脑在桌上又鼓励安慰自己：就十分钟，问清楚常用的几个功能键就走。

然后她强自镇定地观察起奚言的电脑，问了控制键和转换键的功能，正在默记它们的位置…奚言一把抱住了她：“你真漂亮。”

禾欢意识到不对挣脱奚言想跑，被他大力一扯死死地摁在了床上，粗大的一只手迅速捏住禾欢两只细细的手腕固定在她头顶，另一只手撕扯衣服，只伸出一条腿跪压在女孩膝盖上面：“你哭啊，看你这可怜样子~~啧啧，哭了我就放开你。喊也没用，这边都是我朋友，没人会救你。”

禾欢已经尖叫过几声，周围没有任何回应，没有好心人或者警察出现。

她试想哭了就被放开的可能性，但是眼睛又干又涩，没有一滴泪水，胸腔冰冷着，竟然有冷笑的冲动…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妈妈被绳子勒住，垂下的双手，诡异的微笑，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妈妈为什么要放弃，是不是爸爸的力气像这个人一样大，根本挣脱不开？还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她不想要自己了，要离开？

如果自己带妈妈离开爸爸，她会愿意吗？又或者妈妈根本不需要什么都做不好的自己……

冬季的早晨太阳都出来得很晚，禾欢穿过冷雾回到宿舍躺下睡觉。

梦中外公坐在她身边微笑着，一家人温馨吃饭。禾欢瞬间知道这是梦，他们一直吵吵闹闹，从来没有这样暖心的场面。她叫自己不要醒，盯着外公，不是青紫的脸，却永远那样瘦小“来接我吗？去你那边好吗？”禾欢还没问外公已经消失了。妈妈疯魔地大喊：“都是魔鬼，他们要吃人，要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

禾欢挣扎着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休息一天又开始照常上班。

她想要自己表现得像个正常人，她告诉自己工作赚钱了爸爸妈妈就不用吵架了，将来她会有自己创造的美好生活。

在奚言猥琐地向禾欢暗示自己录了视频之后，他假惺惺地邀请她继续去学电脑，于是禾欢又去了。

这次夜不归宿的早晨禾文柱跟魏天英竟然神奇地出现在了公交站台，禾文柱问她：“怎么回事？”

禾欢想该怎么跟他们描述自己遇到的事情，会有解决办法吗？她说：“没什么事啊。”

魏天英直接给了禾欢一巴掌：“别人说你夜不归宿，我们还不相信，坐了大老远的车过来看你，你就跟外人出去鬼混？出来两天飘了牛了？还要不要脸？”

禾文柱浑身颤抖：“走，收拾东西回去，还回去上学去。”法律知识不全的禾文柱不知道怎么保护女儿，他在听到女儿工作一塌糊涂，现在又亲眼看到女儿弄脏了自己之后，刺激中惊恐地只想到离开这个地方。

禾欢脑海中回荡着“不要脸”，她愣愣地看着远方的树梢，南方的冬天跟北方一样只剩秃树，惨白的旧墙没有人气，死气沉沉的冷把小鸟吓得乱蹦…如果地球此刻炸开，世界会不会安静？那时候我能抱住妈妈吗？不行吧，我们好像每次靠近都会把对方扎到流血…在无人解答，什么都要试一试才知道后果的负累下，她最信任的家人在她受伤后没有相信她，站在道德的最高点给她一记重锤…人间真残酷，行差踏错后根本没有避风港，只有惩罚的巴掌。

工厂结算了工资，禾文柱带着禾欢回家了。

他第一次哭着对禾欢说：“回去上学好不好？”

禾欢藏起她发抖的手，相信自己手里如果有老鼠药可能会帮助全家人一起吃下去，一直做一个期待爱的人真难，难到眼泪哭干还想要等待一点遥远的希望…她轻轻摇头：“不用了，也学不会，浪费钱。”

凄风惨雨中，年过完了，禾欢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她听朋友说这两年美容行业比较赚钱，她要去试试。

确实很赚钱，她跟着朋友在一个连锁美容店呆了十个多月，存了十万块钱。

银行门口，查好卡内金额的禾欢收好银行卡，口袋里的电话响起，是消失大半年的家里的号码，她的心像被掐住了…电话里是禾芳，她哭的哀怨痛苦：“禾欢，你什么时候回来？…这大半年爸爸天天白天也哭，夜里也哭，妈妈比以前疯得更狠了也没人管…房东说我们家都是疯子不能再把房子租给我们了，怎么办啊~刚才爸爸又和妈妈打架把锅碗瓢盆都摔烂了，还叫我们都滚，我能不能去找你呀？”

禾欢没有回答她：“把电话给咱爸。”

禾文柱问：“有事吗？”

禾欢脑中闪过妈妈被勒住脖子又被掐住脖子的画面，深吸一口气说：“爸，我攒了一点钱，你看看有没有便宜点的小院，过几天我回去咱们买下来，一家人就有自己的家了，不用付房租，自己院里种点小菜，能省好多钱呢！”

禾文柱僵硬着应下：“好。那个我要去干活了，回来再说。”

禾欢买了三天后的火车票，走路回到租的小房子，她不想坐车浪费钱。

小房子门口站着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冰冷的月光下，林云南呵着双手四处张望。

来之前他想过禾欢会不会不要他，设想各种留下来的可能性，打定主意只要呆在禾欢身边，像从前一样努力陪着她就好…在摩托车带起的冷风中，他千百次地鼓励自己：快要到了，禾欢把地址都给自己了，肯定是愿意在一起的。

他看见禾欢后笑得春光灿烂：“嗨，好久不见。要不是在□□上问了你的地址，这么大的城市我都不知道怎么找到你。”

她现在比记忆中更加优秀了，像一朵完全绽放的玫瑰花，林云南被惊艳到不知所措。

禾欢头晕目眩的：“你怎么现在来了，学校这个时间还没放假吧？”

林云南一指身后的摩托车：“我骑车来的，没多远，那学我早就不想上了。陪你一起打工吧，我们一起赚大钱。”

禾欢知道林云南刚刚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如果毕业了就是鲤鱼跳龙门。

她更知道林云南很可能是开车几个小时来找她，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近。

她希望自己能走过去抱一抱他…最后她假装不在意地说：“那你加油。”

林云南没有等到期待的答案，他尽量洒脱地跟禾欢再见，说着自己要去找附近的亲戚，还说要在附近找一份工作。

第二天他真的找了一份发传单的工作，来到了禾欢工作的美容店门前大街上。他俏皮地说：“怎么样？我们老板说发一天有八十块钱，找工作一点都不难。”

禾欢看他弯腰讨好请求别人收下传单的样子，心疼得想哭，狠下心没有理他走开了。

第三天，林云南发传单。

第四天，林云南发传单。

禾欢幻想过跟林云南一起生活，她不需要很多钱，她很好养活的，只要两个人不吵架有商有量地能在平凡生活里安慰到对方，想想心里都甜了好多…但是其余的人呢？家人是真的，过去也是真实存在的，要怎么放下？

要怎么从泥沼中不带一丝扭曲的跳出来。

痛苦和幸福像一条绳上的两只蚂蚱，只要一放手，两个都会跑。但是以神圣的爱为名的相守，结局只要有一点不完美，那面临的就是撕心裂肺。

难道要林云南跟自己一起惊恐中等待父母的悲剧吗？

车票的时间到了，禾欢没有跟林云南告别，自己退了租的房子提着行李回家了。

她给不了林云南正常的岳父岳母，很可能一个正常的自己也给不了。

唯一能给他的只有放手。

禾欢跟全家人一起看中了一个小院，房子的主人要卖九万块钱。禾欢暗暗庆幸：真好，自己的钱足够了。

热闹的小院里，禾欢坐在暖黄色的白炽灯下全身冰冷，大家都在笑，她只好勉力牵起嘴角。

没有人发现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爸爸妈妈在坐着，但是禾欢总有一种预感下一刻他们就要痛骂对方掐死对方了…煎熬中什么都没有。

魏天英一脸天真说话：“欢欢是神女下凡，想做什么都能做成。以后欢欢挣大钱了给我们接到城里住大花园，睡大别墅…欢欢给你爸爸换个新老婆，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过年的鞭炮声一阵接一阵，远方烟花盛开，禾欢想给林云南发信息，说什么好呢？

说自己脏了，所以不能和他在一起吗？

说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就在一起好吗？

如果接受林云南抛下锦绣前程的付出，两个人能幸福吗？他满身洁白地奔向我，而我只用这泥泞的双手拥抱他吗？

不，那个干净的少年应该去光明的世界。趁自己没发疯，把他推开好了，悲剧不需要重演，我能亲手掐断它。

于是，她打出信息：“新年快乐！别打工了，那么好的大学，不去浪费了。我要结婚了，相亲认识的，恭喜我吧！”

林云南在早已没有禾欢的街道上发着传单，他冻僵的手指颤抖着打下一个字：“好。”

平平无奇的一年又开始了，林云南回到大学专心念书。

禾欢给家里留了一封信消失了，所有人打电话给她只能听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禾文柱看了信脸色苍白，几乎要晕过去。魏天英抢过信看完晕倒在地，送到医院检查是脑出血，虽然后来抢救过来了，但是右半边身体瘫痪，就是半身不遂，还经常像智障一样对着每个来看她的人傻笑：“欢欢…嘿嘿…欢欢…”

禾芳把行尸走肉一般的父亲和坐轮椅的母亲领回家，院中之前种下的青菜翠绿鲜嫩，长势喜人…不管大家种下什么样子的种子，在受到致命的掘根打击之前，刮多少狂风都不能停止它的成长。

屋里的桌子上还放着禾欢之前留的信，落了一层灰尘：

遗书

我走了。

大家都很好，是我不好，我没坚持住。

人世间最让人信任的亲情在我怀里是碎玻璃片，扎伤手还一直拼不好。

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希望我没有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