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禾 第6章 第 6 章

何峰带着沈秋和孟薇到村口的时候，两小孩站在村口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满脸气愤。

沈译耳朵好试，眼睛也好使，隔老远他就听到了何峰的车，站起来一看果不其然是何峰，和昨天不同的是今天何峰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坐着沈秋和孟薇。

何峰车刚停下，孟薇就跳了下来。

她神色焦急的把沈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在看到沈译肿起来的脸时眼睛立刻就红了。

沈译看到她脸上焦急的表情，知道她是恢复正常了。

沈译别过头，他不想让孟薇看到他肿起来的脸，但是晚了一秒，孟薇蹲下把他的脸捧在手上，脸上和眼里全是疼惜，和沈译如出一辙的眼睛蓄满了眼泪：“疼不疼”。她手轻抚沈译脸上，轻声问他。

沈译不说话只摇头脸绷得紧紧的。

“问你疼不疼呢。”

贺禾从没有过这种待遇，目睹沈译被关心像个哑巴似的不会回应时，她都替他着急。

沈秋也下了车，看到和沈译站在一块的贺禾，在看到她肿起来的脸时乐出了声。

“又被揍了，贺禾。”

贺禾不理她，她那小小的自尊心被沈秋的笑给伤着了。

孟薇这才注意到站沈译旁边的贺禾。

沈译平时总是一个人，又不爱说话，从不见他身边有同龄的小孩，这是第一次有同龄人站在他身边。

孟薇朝贺禾笑了笑。

贺禾第一次从别人的笑里感受到了善意，她脸颊发热却没像沈译一样别过脸或者逃避，她大大方方回应孟薇的笑，眼睛瞪得大大：“你好漂亮。”

孟薇被她的这种不怯场的表现给吸引了注意力：“你也漂亮。”她说。

“真的吗？”

“嗯。”

贺禾很开心，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漂亮。

她有点害羞，脸热得厉害脸上却一点也不显：“谢谢。”

“得了，别说了，大晚上的都堵村口不。沈秋说。

孟薇伸手去拉沈译，沈译这次很乖，孟薇要拉他的手，他就给她，孟薇这两年发疯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怕有一天她彻底不认识他了。

“贺禾你也快回家，小孩子大晚上跑出来，家里人该担心了，你要懂事点。”

贺禾想反驳沈秋的话，她觉得他们才不担心她呢，她觉得自己也挺懂事的。

看了眼拉着拉着沈译的孟薇，她今天心情好，懒得和他们计较。

她不耐烦的摆摆手：“我回家了。”

贺禾一个人摸着黑到的家，贺家房门紧闭，灯都关了。

并没有谁在意她生气了这件事。

贺禾尝试着推了一下门，发现被从里面锁了，贺禾才消下去的委屈又爬了出来。

她眼睛酸得厉害，但是这次她没哭，她用力拍了拍门。

没人理，她抬起脚踹了两脚。

“来了，来了。”是贺茜的声音。

“你小声点，把爸他们吵醒了你又要挨骂。”

贺禾懒得理她，抬脚就往里面走。

她感觉自己肺要炸了，她跑出去这么久，家里人不找她就算了，还把门锁了。

如果是贺天跑出去，他们肯定不是这种态度。

贺禾跑进院子，往父母的屋子走去，手刚抬起来就被跑过来的贺茜拉住了：“你干嘛？”贺茜压低声音问她。

贺禾脸涨得通红，声音又比平时高了几分：“你放开我。”

贺茜一只手捂住了她嘴巴，一只手拉着她就往伙房里拖。

贺禾是家里最瘦的，贺茜年纪比她大，力气肯定不如贺茜，她挣扎半天都没能从贺茜手中挣脱出来。

把人拖进了伙房，贺茜才把人放开。

贺禾还没开口讲话，就被贺茜一句：“你能不能懂点事。”给堵了回去。

她看着贺茜，妈妈说她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所谓的懂事就是有好东西不给自己先给父母然后父母给了贺天，父母说什么是什么。

贺禾不理解，如果像贺茜这种就叫懂事的话，她还是继续当那个不听话的小孩。

“像你一样就叫懂事吗。”贺禾瞪着眼睛问她。

贺茜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我总比你好。”

贺禾甩开了她的手大步朝自己屋走去，她和贺茜沟通不了，和这个家的每一个人都沟通不了。

走到屋门口，她又实在是气不过，回头对着站在对面看着她贺茜又说了句：“你想当听话又孝顺的好孩子你就自己当，别来要求我。”

“我的就是我的，凭什么要让给贺天。”

贺茜被她气得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都没骂出来。

孟薇把沈译哄睡着后，回到房间拿起了自己的笔记本，上面记录着她发病的次数，从第一次开始到现在她一共发病了三次，第一次和第二次隔不久，第三次也就是这次。

每次发病的天数和时间都毫无规律可言，时间也毫无规律。

孟薇眼睛看向沈译睡觉的地方，沈译就算睡着的时候都是皱着眉的，沈译和她双胞胎哥哥孟锐长得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庆幸沈译和沈家任何人都不像而是像她，像她的家人。

不然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她知道他没错，他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出生，也不想以这种方式出生。

但是如果他像沈家人的话，她说服不了自己爱他，还好沈译像她不像沈家人。

她打开本子：

“妈，当你看到这个笔记本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我相信沈译会把这本笔记本送到你们手上………………。”

贺禾因为读书的事一个星期没和家里人说一句话，她憋得烦了就跑到村口看看能不能遇到沈译，好把自己的的烦闷一股脑的吐给他听。

沈译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也不会反驳她，小孩子总喜欢朝人倒自己的苦水。

贺禾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只是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但是沈译从那天和孟薇回家后就没了消息，贺禾在村口转悠了半个月都没能见着人。

贺禾在七岁这一年见过沈译五次，和他说了很多话，沈译偶尔会搭理她一下。

贺禾知道了沈译和她一样大，知道了沈译总会被他爸揍，知道了孟薇也不是一直都有神经病，知道了沈译既不是哑巴也不是傻子。

贺禾每天数着手指头算日子，终于等到了第二年的招生，贺天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

枕头边上的衣服散发着洗衣粉的清香，姐姐用过的就书包也被她用刷子刷过了几次。

虽说对贺茜和贺天都有新书包和新衣服这件事她有点不满，但是想到明天就可以去报名读书了，她也懒得计较了。

贺禾强迫自己闭眼，她小小的脑袋里全是关于上学的事，同学应该都很好相处，她要考第一，这样妈妈就不会在说她了，贺天那么贪玩肯定是拿不了第一的。

陈雅说过考了第一就会发奖状，还会被叫上台领奖，她幻想着自己考了第一被叫上台领奖，她拿着奖状回家，她要让他们都知道她很聪明，她比贺天强多了。

上学对于昨天沈译来说是个很遥远的事，村支书来找孟薇的时候，沈译正蹲在地上帮忙孟薇把撒落一地的豆子捡起来。

沈译就听到他说了九年义务教育，国家强制上学，贫困家庭有补助，这些词对沈译来说太过于陌生，他不懂。

但是孟薇很高兴，她嘴边挂着淡淡的笑，看了沈译一眼脸上的笑更明显了，她一直在对村支书说着谢谢。

“这是我小孙子的书包，去年刚买的，今年说什么都想要新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村支书边说边把一个蓝色的书包递给孟薇。

孟薇接过来来嘴里忙道谢。

村支书走了，孟薇蹲下来了和沈译面对面：“你要去上学了。”

沈译听贺禾说过上学，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孟薇的眼睛都是笑意：“上学了就有希望。”

沈译点头。

孟薇手放到了他脑袋上：“你听话，好好读书，走出去。”

沈译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孟薇又看了看他，沈译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衬托得他眼睛大大的。

她在没被拐来这个地方之前父母告诉她这颗泪痣是福痣，好看。

她被拐来后他们都说她的泪痣苦命痣，所以她命苦被拐到了这里。

放在头上的手被搭到肩上，孟薇蹲了下来和沈译平视：“你要好好的读书，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