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比外面热几度,宁郁一进门就动手褪去刚穿上不久的披风——车上开了暖气,并不冷,只不过临下车前,谢秋堂执着拿了披风给他披上。
披风与他身上的衣裳不像是一套,沾染着香气。
——这种清苦的幽香,宁郁闻到过很多回。
在宁家小区外边碰面的那一晚,闻到的就是这个香气,刚才在派对上,两个人挨着坐时,他也闻到了浅淡的香气。
车上也盈满了这种香味——宁郁观察到中央后视镜下悬挂着一个精致的香囊,香气正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盈满车里的空间,却并不腻烦,闻着有一种清心静气的安定。
谢秋堂似乎很喜欢这款香。
宁郁试图通过香气寻找制香的原料,似乎加了中药材……
他一边想,一边把披风妥帖的整齐叠好,转身看到三个人都在瞅着他:“怎么了?”
郝理:“怎么了?你还问我们怎么了?给你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宁郁:“?”
他迷蒙的看向比较靠谱的尹文,尹文很无奈的摊手。赵君卓回来的路上一直在跟女朋友语音,注意力没怎么在郝理他们身上,不过还是跟着附和了句:“坦白从宽!”
“坦白什么啊。”
宁郁没想到有什么需要坦白的。
郝理撇了撇嘴,十分委屈:“你的小秘密竟然不和我们分享,和方林林分享!先来后到也是我们先叭!”
论见面时间,他们身为舍友,开学第一天放行李的时候就见过了。
论相处时间,作为舍友的相处时间肯定比同班同学多。
在车上,郝理吹完那阵冷风,关了窗,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科学。
即使中间隔着如同王母娘娘再世的尹文,也没办法阻止他和方林林拌嘴。
尹文被吵得头疼,回了宿舍脑袋瓜子依旧嗡嗡响,他由衷地朝宁郁说:“还好你没和我们一辆车。”
宁郁莫名庆幸,却也关心:“你们在车上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误会?”
自己能分享什么秘密给方林林呢?
宁郁确实想不到。
他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通常是方林林说的话多一些,宁郁很少提自己的事。
和方林林做朋友是很舒服的,他有说不完的话题,你只需要跟着说就好了,同时,他也不会对朋友的事寻根究底,留足了空间。
——所以,真的不是宁郁有意瞒着什么,而是当他回忆和方林林的对话来往时,完全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被称作“秘密”的事。
郝理半信半疑,解释原因:“刚才在秋苑,裴思邈堂哥说要和你一辆车,我要追问,被方林林拦住了。他和我们上了车以后跟我说,你和他提过你与谢秋堂的事?”
宁郁一怔,失笑:“能有什么事?你们不都知道吗?讲座的时候我回答过裴思邈堂哥的问题。”
“是么……”郝理嘟囔,“那他拦着我干嘛?你们也不熟呐!怎么能放喝醉的人和不熟的人一辆车。”
宁郁抬手轻盈转了圈:“我现在很清醒。”
衣摆如盛放的鲜花般绽开。
流光溢彩。
“别说,这衣服真不错,好看。”郝理注意力被带偏,“回头我问问裴思邈,他们家管家的摄影什么时候能整理好,我也得保存一份。”
尹文接收到宁郁投来的求救目光,帮他继续带偏郝理的关注,“谁先去洗澡?郝理你明天是不是有早课啊,要不要先去?”
“啊??我有吗!?”郝理火急火燎去翻自己的课表,“我看看我看看!”
宁郁松了口气,在自己凳子上坐下,面前是刚刚叠整好的披风,淡香飘到他鼻尖。
他的确没和方林林提过谢秋堂的事。
但……
方林林可能自己看出来了。
宁郁想起自己的期中作品,以及作品中鬼使神差添的一笔。
方林林见过这幅作品,听过老师的点评,亲眼看见了谢秋堂,能够猜出来……也很正常?
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了微小的角度,香味淡淡的勾人。
“……”
他突然想到下车前加上的微信。
宁郁摸了摸手机。
点开微信消息框,停留在“你们已经是好友啦!快来一起聊天吧!”
他敲敲打打,删删减减,许久,对话框还是一片空白。
[^ ^]
[我还在车上。]
[车窗夜景照*1]
三连击。
像被火烫到一般,宁郁飞快的把手机丢出去。砸在叠好的披风上,发出闷闷的响声。
“……”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些过激了。
捡回手机,谢秋堂又发来了两条消息:
[抱歉,吓到你了吗?]
[看到一直在提示输入中,但你没发消息过来,我没忍住。]
[……嗯]
[到家了说一下]
发出消息,等待谢秋堂回复的间隙,宁郁咬着下唇,心里纠结:这么回复有问题吗?没有吧……?
[好,会跟你报平安的。]
……?
宁郁盯着谢秋堂的这句话,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但是心里感觉晕晕的,很软乎。
他翻找到素描本上,从前被他搁置的那一页——上边说一朵只有轮廓的花。
按着轮廓浅浅勾勒几笔,旋即顿住。
这朵花,和期中作品上鬼使神差的一笔有什么区别呢?
宁郁有些索然。
舌头划过唇齿,果酒的甜味仿佛还停留在齿间,似有似无的余韵,变得寡淡了。
他找到桌上的糖罐,取了一颗薄荷糖吃下。
手机屏幕闪了闪。
又有人发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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