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府内,天师程风穿着一身藏蓝的道袍,手背于身后,正站在堂前,面色严肃,抚了抚长须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天师府门下弟子。”下首人一撩衣袍,单膝跪下,垂首道:“弟子应歇拜见师父。”上首人微微笑了笑,是对其他弟子不曾有的慈意,但很快收敛。“起身吧。”
这新收弟子应歇出了拜师的祠堂,有侍从守在旁边,引他去住处。路上,侍从打听道:“敢问公子名姓?”“应歇,字甘棠,年17,与程天师……与师父旧识,近日在京都再见,蒙师父青眼,拜入天师府门下,现为天师府座下最小弟子。”
说完,笑眯眯看着小内侍。内侍本是好奇,意欲打听一二,结果对方一股脑儿说出来了,到底年纪小,一时竟不知如何接下去,只得赔了个笑。
那厢程天师待应歇走后,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与这小公子确实是旧识,两年前他出京都游历,到了一处水乡。听说当地竟然有以新娘献祭河神的说法,知其中有异,便留下查看。听得有澡盆大的莲花接应新娘,且开阖自如,晓得八成是有妖物作怪,便在乡人带领下去看那莲花。到得地方却发现莲花已经接了新娘沉到水下,正要上去查看,却见那新娘子自己出了水,还带出来一条蛇妖。他当时与那“新娘子”合力斩杀了蛇妖,不想那新娘子却是个俊俏少年。想到这里,天师微微笑了笑,那小少年当日称自己是玉虚山座下弟子,真是骗人都不会编。当日也是动了心思想要收他入门,但他既说已有师门,便不好再强人所难,不想今日这少年还是拜入他天师府门下,也是缘分。
正午时分,应九房门紧闭,房中正有两人。“你竟然入了天师府门下?”应九惊叫道。随后又瞪着眼睛看着眼前已经着了一身藏蓝色道袍的人道:“我听说这程风为人最是严苛,天师府一众人规矩极多,你居然受得了?”少年躺在应九床上,正拨弄束了冠的发,当猫当久了,似乎真懒散了,这束发真不舒服。听闻应九的话,撩了撩眼皮道:“规矩是他定的,遵守不遵守就是我的事了。”
应九坐到床脚,又好奇道:“你是如何让程风接纳你进入天师府的?”“你猜?”神秘笑了笑,转身大辣辣地打开门出去了,哎,每次过来都走窗户,这正门走着都不习惯呢。
与此同时,芦花房中。一边用饭,芦花回身看了看空荡荡的猫窝,哎,她果然还是不适合养这些猫啊,狗啊的。听说猫最是娇生惯养,嫌贫爱富,定是看它主子这里吃的不怎么好,找其他人去当主子了。本来也就是一只野猫来着,养着养着竟然还有了感情,哎,也不知这球球丢哪儿去了。她就一个没注意,发现它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是今天早上了。
想想不是个滋味,竟然有被这大猫给抛弃了的感觉。“不行,我得出门散散心,外面天光这么好不出去走走多浪费啊……顺带找找那不知野哪里去的猫。”
刚出了门,还没走出梨花坊的大门,就见到梨花坊内一群人倚着月门,探头探脑地看着远处。芦花走到众人身后,突然地握住一人的肩,从后面探到这人耳侧道:“看什么呢?”被握住肩膀的人一个哆嗦,回过头看,见是芦花,歇了气道:“原来是你啊,吓我一跳。”芦花促狭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秋英?”
“你别胡说,大家一起的,就是看看天师府今日刚入门的弟子罢了。”芦花看看秋英道:“你看个人怎么把脸都给看红了?”摸摸脸,秋英羞窘道:“哎呀,你别说了。”抬头看看其他人,又笑道,“你看看她们,还不是与我一般。”芦花抬头望,果然众人都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不由得纳闷道:“什么美男子,竟然把你们看成这副模样。”可惜人已经走远了,也没见到。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有人慢悠悠地道:“你们平日里见我这么多,竟然没有被磨炼出来?”众人回头见是应九,秋英认真道:“应九师兄,你虽然长得也是周正的,但……”瞅一眼应九,还是补充道:“但是和那样的美男子还是不能比的。”应九倒也不生气,还是慢悠悠道:“可是你们不好奇这美男子来咱们梨花坊干嘛么?”众人新奇道:“是这个道理,他来咱们梨花坊干嘛?”应九咳嗽一下,理了理衣服,做出一副准备好了,你们可以来问我了的表情。果然,秋英问道:“应九师兄,你知道什么消息?”应九微微一笑,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不才,正是来找在下的。”
见众人都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连忙道:“真的是来找我的,他,他和我是……远房表亲。”众人看了看应九的脸,回想一下刚刚见到的男子的脸,脸上露出的表情告诉应九,他们更不信了。
“你们不信?他叫应歇,与我同姓,再不信你们去问他啊。”众人恍然道:“原来叫应歇,是骤雨初歇的歇么?”“是啊,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众人道:“信了信了。”倏忽间人作鸟兽散,应九只好逮住走得慢了一步的芦花道:“芦花,你师兄我有骗过人么?我什么时候说过空话,是吧?”芦花嘀咕:“我小时候你可没少骗我。”长大后,你想骗也骗不到了罢了。
应九好似并未听到,继续拉着她讲:“哎,你见到那小子没,你觉得是我比较俊还是他比较俊?”芦花随口道:“你你你,你最俊了,应九师兄是谁啊,咱梨花坊一号招牌,怎么可能比不过天师府的人,是吧。”
应九满意点点头:“不枉师兄疼你一遭,好师妹,还是你最好了。”说着就要来摸芦花的头,芦花往旁边一让,道:“师兄你这么煽情,怪不习惯的。”瞅准机会脚下抹油,飞快地走了,边走还边搓胳膊,再不走,鸡皮疙瘩都得掉地上了。
应九远远望着芦花离开的方向,一脸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