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俊青多少是有些掌家天赋的。只三日时间便将一应琐事料理干净了,让刀哥惊喜的是,他们从那黑衣人身上所得的几个储物袋竟全保住了。
“哪里是我机智。知府大人带着一群狗腿子浩浩荡荡地跑进来,看到那黑衣人死了长长的喘了大气,连脸色都好了许多。后面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连反问一句都没。”
刀哥与他碰了一杯,两人一同饮下。“回去的时候你就自己回吧,我要同我这小师弟回一下他老家。”
“兄弟老家哪里的?”
“朱华县。”
“好巧,”张俊青大喜,“我家在朱华有两座矿山,我爹上个月还说让我去巡视来着。”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童亦尘便说那正好咱们一起去,路上还热闹。
张俊青打发管事的寻来张二和许三一家的身契,拿了身契又打发张二和许三一家子自己先去东海郡,让张二对家里人说他去朱华巡视了,叫他们不要担心。
至此,渠潇城的事也算彻底了了。
赶路的方式依旧是御剑。童亦尘御剑在前带路,刀哥和张俊青在后面紧跟着,那俩人一路上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两柄飞剑落在童家前院,童家但凡是有点脸面的也都出来。
寒暄一阵过后童亦尘才看到盛装打扮的大夫人金月娥拉着他拘谨的小娘王素然笑面盈盈地出来。
童亦尘的母亲王素然看到儿子后又是欢喜又是心疼。边笑边哭,边哭边笑。
刀哥看到童亦尘亲娘的那一刻算是明白了,这小子能长这么好看完美继承的他母亲的容貌和他爹的身高。
还好继承的是他爹的身高,这要是继承了他爹那张脸……那他们大概也不会认识。
把看热闹的童姓族老都打发走,几人才到正堂里坐下。
童亦尘一口气喝了四五杯茶,这要是私下里这会儿子肯定抱着壶吹了。
童亦尘喝茶的功夫,张俊青和他爹已经聊上了。
聊天是门技术活,这门技术坐在的各位谁也没有张俊青学的好。哄的童老爷子连自己刚到家的儿子都没看几眼。
晚上家宴自是把张俊青和刀哥带上了。
席面还没开,张家在此地的大管事张大善人便同县衙县太爷一起来了。
没空手来,县太爷是带着童亦尘小娘的贱籍文书来的。他当着众人的面烧了王素然的贱籍文书,又从张家大管事的手上将良籍文书给童亦尘看。
张善人和县太爷此行就是来送从良文书的。
事罢便自己寻了由头离开了。
那两人背影越来越远,童老爷面上表情就越是痛苦。那俩人都是平日里他巴结不上的。
童家在此地算是小富。自己家里有六七十亩良田,也经营一些其它营生。但最主要的两样还是烧炭和那六十多亩良田。
说起来这两样也都得仰仗张家。
烧炭烧的是矿山上的木头。那些良田就在张家的矿山下,若是张家使坏,将山泉改道,那干旱时节田里灌溉都是个大问题。
所以,童老爷子一听说这位小公子是张家正主才如此巴结。
比如这家宴主位上坐着的就是张俊青。他身边一左一右坐着的便是童老爷和童亦尘。
童亦尘是真的感激他为自己的母亲脱籍,字字真心句句真切。瞧他那面红耳赤的样张俊青就知道这是老实的,想必平日里也不怎么与人打交道。
童老爷一味的巴结他,却不理会自己的亲生儿。
张俊青只叹这童老爷是个糊涂的。他也不想想自己一个外人为什么到这儿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童亦尘的亲娘脱籍。他心说,“你巴结我不如巴结巴结你自己的亲儿子。那才是你们家的靠山。”
张俊青应付着童老爷子的间隙还时不时挑衅的向刀哥挑挑眉。他能压刀哥一头的机会不多,可不得好好嘚瑟嘚瑟。
刀哥自然知道这小子的意思,他一脸云淡风轻,倒酒饮酒。
受益的是那小子的母亲,那就约等于受益的是他母亲。他怎么会介意呢。
来朱华的路上,刀哥就把童亦尘的母亲因为是贱籍出身总被主母拿捏的事给说了。他的用意就是看看这小子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毕竟他这修行天才在俗事上能发挥的作用不大。
张俊青办事也是利索,那些童家族老围着童亦尘的时候,张俊青就掏出了两个金锭子。
一个给了丫鬟,那丫鬟寻来了伺候王素然的麽麽。那麽麽知道这位是能帮自家主子脱籍的,便挑了些能说的都说了。随后和那丫鬟一起去了县衙。
另一个便是给了一个小厮,那小厮带着他的玉佩和叮嘱去寻了张家管事。
饭后,童老爷安排几人的休息住处。
那王素然的麽麽又说话了:“姨娘,佛经还没抄完呢,可不能辜负了夫人的一片好心。”
一股脑的都在感激张俊青为母亲脱籍的童亦尘这才看到童往氏右手中指和食指上的老茧。“什么佛经?!”
那麽麽笑着回答童亦尘的话:“公子不必忧心,夫人也是为了您好。想着你一个人在外不容易,便让姨娘每日为您抄写十遍佛经为您祈福。姨娘笨拙,每每都从凌晨抄到深夜。”
老麽麽语气缓和不紧不慢。态度和蔼可亲。却听得金月娥一身冷汗直冒,不住的斜眼瞧童老爷的脸色。
张俊青冷笑,又是大宅院里那些龌龊手段。
“即使如此以后便不必抄了。”童老爷如是说。
这一句话彻底寒了童亦尘的心。他一掌劈了吃饭的红木桌子,“我还没走呢!”
红木桌上的汤碗菜盘碎了一地,吃剩的菜汤饭谁溅的到处都是,童老爷和金月娥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老麽麽看看自家主子和几位公子,他们几个身上倒是一点汤水都没有。又看到刀哥调皮的冲他眨眼睛便知道是这位暗中相助。
张俊青看着那吴老爷要对童亦尘发难,便抢先质问那金月娥,“童兄弟在天门观修行,拜的是三清道祖,你让他母亲去抄写佛经是何用意?”
刀哥一副忽然想起来什么的样子,他拍拍童亦尘煞有介事的说道:“怪不得你每次给道祖上香天上都会打雷,原来症结在这儿。”
童亦尘绷着脸咬着牙,他真的怕自己一忍不住会笑出来。
童老爷并没有功夫主意他的表情,老爷子一巴掌扇在金月娥的脸上。
“你……你打我?”金月娥一脸不可置信,“你为了那个小贱人打我?”
“啪!”又是一巴掌。
童亦尘没有心思看这场闹剧,他只想带着母亲离开这座牢笼。
至于生身父亲……,算了。
童亦尘让下人带着张俊青和刀哥去花厅先歇息,他陪母亲去收拾行装。
童老爷这才晃了神,他拿起父亲的架子数落童亦尘不孝。
童亦尘一字不发由着他说去。
王素然也没什么值钱的头面首饰,只带了两套衣服便从屋子里出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麽麽高兴的拿起院子里的小锄头。
王素然也蹲下来帮忙,嘴里还碎碎念着,“差点就忘了。”
童亦尘看母亲和麽麽要挖开那两块地砖便知道下面是有什么,便以灵力把那两块砖头掀开。
麽麽高兴极了,“家里有个仙师是不一样。”
小锄头刮掉一层土便看到一个木匣子。打开木匣子里面是一层油纸,再打开油纸,里面出现几个钱袋子,那钱袋子下面还垫着一叠银票。
那几个大些的他都认识,那些是他留给母亲过活的。
她都没花。
王素然抱着盒子,“去年你那两个哥哥在外面惹了事,我拿出来一些给你爹挡事了。剩下的都在这儿。”
麽麽从盒子一角里拿出两个粗布钱袋。“这个是姑娘为公子攒的,这个是老婆子我给公子存的。也没几个钱就是个心意。”
童亦尘又是感激又是心疼,“我不是说了吗,我一颗丹药能买童家一座宅,你们怎么就不信呢。”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他一哭王素然也哭,麽麽也跟着哭。剩下童老爷看到如今一表人才的小儿子又想到他早年离家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便也落下泪来。
童老爷又屁颠屁颠的跟到了花厅,金月娥看到他到了花厅便也屁颠屁颠的跟来了,刚好听到童老爷说:“你那两个哥哥都不在了,以后童家就都是你的了。”直气的她头晕。
“你自己留着吧。”童亦尘毫不在意。他已经在东海郡置办了一处小宅院,够他和母亲过活了。
金月娥压了压心头的火气进了花厅,她先是寻了个由头把童老爷支走,“到底是一家人,孩子出门在外多不容易,我妆匣里有一叠银票,你快去寻来。”
童老爷也没想她为什么不自己去拿,也没有想为什么给她亲生儿子还债她没钱,这会儿倒这么大方了。
他连说三个好便去拿了。
张俊青心说这老爷子是真糊涂,还好他只有一个姨娘,还是个本分的。要是像他爹一样有个六七**个姨娘,那些女人还不把他分尸了。嘴上喊着,“烛火昏暗,我帮你掌掌眼。”一溜烟儿似的跟着出去了。
金月娥看人走远了便笑盈盈的对童亦尘说道:“好孩子,你母亲脱了贱籍我是打心眼里高兴。”
“有话直说,我赶时间。”
金月娥又干笑两声,“你既然要带你母亲去东海郡享福,想必是不会回来了。”
童亦尘冷笑,“自然。”原来是自己的孩子没了,担心别人的孩子惦记这点儿家底。
“既然不会回来了,为什么不和离呢。我这妹妹若不是贱籍,就是王府大院她也是进得的。如今张公子已助妹妹脱离了贱籍,又何愁没有好人家呢。”
一通话说完听到童亦尘一愣一愣的。他,他只想着让母亲去过清静日子,免得被这毒妇磋磨。“和离”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
一个刚过十六的小子怎么能想到这一层。
在外拉着童老爷偷听的张俊青也是惊掉了下巴,他可怜的看着拂袖而去的童老爷。“娶妻不贤就是这个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