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冒险之后,他再也不想去地下区看看了,偶尔梦中还会被那难以忘怀的场面惊醒。现在,眼前的气团,又让他有种回到那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像了,他从来没有在任何被刻意运送上来的瘴气和样品那里有过这样的感觉,他现在怀疑,那女孩简直是行走的,由巨量的瘴气压缩成的人型生物。这只是那么一点点的“血液”转化成的东西吗?难以想象,要是,要是和她对立,产生矛盾冲突,她恐怕能把这里所有的人毒死!
想到这里,秦世悚然一惊,赶紧通知准备好伏击宋年的战斗部门撤退下来——毕竟宋年主动提出要来他的地盘,虽然时间紧急,但担心谈不拢的秦世自然还是做了两手准备的。现在,不管谈不谈得拢,最好再也不要有和她正面对抗的想法了,他此前从没有设想过,她居然强悍至此。是的,虽然他们可以做好防护再战斗,但是根据实验室一直以来的在各种或存活了短暂一段时间,或直接机体崩溃的样本身上得出的结论,秦世不敢冒这个风险:能活着在体内留存的瘴毒种类和数量越多,则能力越强。
而且,原本就是为了取得宋年的更多样本才打算伏击她,如今发现她提供的这些,看其颜色的丰富,和如果不是被禁锢在容器中不知道还要膨胀到多大的体积,无论是种类还是数量,都已经足够他们研究很久很久了。
适当的贪心有助于发展,但过度的贪心则会招致灭顶之灾。
在做出再也不会和宋年为敌的决定之后,秦世反倒是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终于有时间想起今天宋年对他的态度。看来,这不是一位会因为优秀男士的示好而产生太多动摇的女士,还是说,他这样的事业有成,家族强大的男士已经不受小女孩欢迎了?好在她表现出了对秦胜的兴趣,也许……
秦世看向站在他身边,有些不知所措的,他还算优秀的幼子,眯起了眼睛。
只能把筹码压在秦胜身上了,如果,真的有幸能让她孕育一个属于秦家的血脉的话……
简直不敢想象那个孩子会有多强,不论是个人实力,还是脑域阔度,应该都会达到人类的顶尖,甚至超越人类的顶尖水平吧?让这样的后代掌舵秦家,必然会带领家族走向更高峰!
考虑到宋年查看资料需要时间,秦世就没再回去找她。他就近找了个平时让研究员们暂时休息的小房间,浅眠了一阵子,还嘱咐秦胜早一点叫醒他。到底是年龄大了,又坐了半天车,困意来袭,不得不休息一下。
秦胜则是一点儿都不困,他亲眼看着父亲大人紧张地联络战斗部门叫停了对宋年的伏击,就知道,宋年这家伙,比他想的还要强,强大到足以让父亲放弃任何与她正面作战的想法。这样一来,他以后就得小心和宋年相处了,可是之前和她的冲突,恐怕在彼此心里都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就算他能为了父亲大人,为了家族不计前嫌,她呢?再说了,每每看见典星巴巴地护着她,他怎么能做到不计前嫌……
小少爷哀愁地坐了一夜,实在不想想象太多关于以后和宋年共事的场面,他只能时不时地转悠到正在抓紧时间研究分析这团“云”蕴含瘴毒的种类的研究员身边。他时而听着他们谈论那些他或熟悉或陌生的词汇,气恼不甘于自己为什么没能这么“富有”;时而想象自己像她一样强大后,自己会做些什么,比如被父亲大笑着夸赞,把宋年踩在脚下,把典星据为己有之类的;时而想到那个在他面前崩解掉的男孩,便又想象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瘴毒坏掉的样子,把自己吓得直发抖。
秦胜对于宋年又忌又恨,她很强,强得让他羡慕极了。同时,他也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而这个怪物,还要和他争夺同一件东西。
也许为了种群延续,人被造就成一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生物,而秦胜太过幸运,他无痛的拥有着超越普通人的力量和敏捷,已经很久没再被父亲要求尝试容纳更多瘴毒的他,有些忘却那种痛楚了。于是,他看着那被一点点提取的大团物质,心中有了些莫名的冲动——他偷偷靠近,然后,趁其他人不注意,吸收了一点。
他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但那些东西,在初始的温顺过后,在他还来不及喜悦的片刻里,很快就变了一副模样——它们狂暴地冲向他的心脏,那里的躯体表面,有一朵正在盛开的暗色花骨朵。
秦胜在承受不住痛苦摔倒在地之前,竟没忘记嘱咐旁边发现他情况不对围过来的人群帮忙在清晨喊醒他父亲,然后,他就不太能说出完整的话来了。那些外来的瘴毒粗鲁地一路冲到胸口,停了下来,接着他就只能无助地感受着一阵阵随着心跳蔓延至全身的痛楚。
太疼了……
其实秦胜在冲动过后,立刻就开始后悔,但一切发生的很快,他根本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现在,他完全控制不了他的身体,被旁人把差点直接软倒在地的他扶到椅子上之后,睁着眼睛,喘着粗气,胡乱而含糊地嘟囔叫喊,身体时不时地抽搐,看起来不太好。
倒是有机灵的研究员想到了原因,手忙脚乱地试图把秦胜吸入的东西找到并取出来,但针头在他身上露在外面的部分尝试着插了个遍,出来的都是温良的红血,就是没有找到异常的地方。
至于心脏部位,毕竟是很重要的器官,秦胜的衣服又很完整,便没人想着该去检查那里。按经验,瘴毒一开始是缓慢侵蚀的,像是反应这么大的情况,则证明身体承受不了,那等到达心脏的时候就基本没救了,可他看起来还算有活力,所以……
直到秦世被找来,也没人能成功解决掉秦胜的困境。
秦世询问了周围做过尝试的研究员,得知他们没从他的幼子身上找到瘴毒聚集的地方,所以无法帮助其减轻痛苦。他皱眉看着颤抖不停的幼子,突然觉得想到了什么——秦胜的抽搐是从躯体中心往外延伸传递的,先是身体,然后到大臂大腿,小臂小腿,手掌脚掌,手指。这太过细微,如果不是他很沉静镇定地观察,也无法发现。当他发现之后,他便存着怀疑,快步走到秦胜身前,解开了秦胜的上衣纽扣。
这一下,所有目睹的人都是一愣。
只见少年白净的胸膛上赫然是一朵好似有生命一般轻轻颤动,并瓣瓣绽开的,颜色怪异的花朵。
太诡异了!秦世分明记得,上次在秦胜身上见到这个印记的时候,它还是个花骨朵。
虽然大概是找到了地方,可等发现问题关键真在心脏上,更让想帮忙的人犯了难。那么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他们无从下手,只能举着各种仪器,不知所措地看向秦世,等待他的决定。
秦世已经想明白了幼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的孩子和他这个父亲有些相似,都有冒险精神,这次八成是秦胜自己作死,主动凑上去动了宋年瘴毒的主意。而秦胜胸口的那朵花,据他所说正是宋年留下的警告,二者兴许产生了某种联系或反应,就成了现在这样。
解铃还须系铃人,秦世摆手让研究员们继续忙自己的,他则拽起秦胜的胳膊就往起拉。
可惜秦胜真的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这一拽,他没了座椅支撑,直接坠向地面,反倒是把秦世拽得一晃。
这下,家主大人也终于有点不满,他不管不顾地就这样拽着幼子,一路拖行到了宋年所在的地方。
这架势,把宋年都看愣了,这样的一位父亲啊?别的不说,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秦胜的胳膊已经被拽得错位脱臼了吧!
她却不知道,秦世对秦胜,向来是这般有心无情的模样。从幼时抓着小秦胜做各自尝试,殴打哭求想要放弃的他,到后来面对一次次失败,走在路上根本不管周围人视线的责骂他。长久的,畸形的父子关系,加上总是上演的单方面压制,让在这里呆得久了的员工们对这两人不论表现得怎样都习以为常了,以至于,他拽着他一路过来,路上的人都不敢阻拦。偏偏秦胜对于他的父亲是怕又爱,这其中,爱占比更大,除了瘴毒方面的尝试实在是太痛了他无法坚持以外,其他事情,哪怕被严苛的要求,也会努力的去做,希望能让父亲开怀,很有意思。
宋年已经快速地看完所有资料好一会儿了,她正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秦胜就被秦世拎到了眼前。
她看着那上衣敞开显露出花瓣抖擞,仰面朝天涕泪横流,身体无力瘫在地上,不时颤抖,还被拉长了一边手臂的小少爷,恍惚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许是他太过凄惨,她竟冒出来几点心虚。
她留下的那个印记,本是没什么作用,以前研究出来觉得好看,于是放在他身上用来吓吓他的东西,最多,会在秦胜接近的时候感知到他而已。它们本身是近乎无害的,意外的是,这家伙不知道怎么的又被她的瘴毒入侵了,熟悉的老伙计们就飞快聚在了一起欢庆,导致秦胜根本承受不住的痛楚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