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狗皇帝互换身体 第26章 026

次日朝会如何应对意外的事情，齐霁并没有从谢宜修那儿得到答案，她被谢宜修眸子中的揶揄气得不轻，拂袖离开了皇宫。

锦幄风暖，沉香缭绕。

齐霁做了一个昏昏沉沉的梦。

太子薨逝，父皇消沉了一段时日，忽有一日问她：“我儿可愿做天子？”

她应道：“不要。”

可最后还是她走上了这万人朝拜的至尊之位。

梦境悠长而朦胧，有些景象就如同她的记忆，早就被过往的风吹散。齐霁醒来的时候，最先瞧见的是熟悉的金丝帐幔。她眨了眨眼，好半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玄之又玄的事情根本不在她的掌控之内，到底是不是谢宜修在暗中捣鬼，也没有办法确认。齐霁长叹了一声，心中忖道，怎么不能等此事了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往日里说的事情也没这回灵验。

在转换的时刻谢宜修便已经清醒了。

月照中庭，她只着一件单衣立在庭院中，眸光落向那群星闪耀的深邃夜空。忽然间的转换，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若是最初是她自身，那么在龙池固魂之后呢？齐霁既为天子，其身上龙气虚浮不定，兴许是头一回转化沾染了些许，便使得她们两人身体、灵魂气息互相沾染，以至混沌不明？如果真是如此，只能从齐霁那边着手了，龙气与江山气运息息相关，她在未来能够扶得起来么？想至此，谢宜修的眸中笼了一抹淡淡的忧愁。

直到天明，她才换了一身朝服，命人备了车马往宫中去。

这日朝会并非十日一回的常朝，而是为了断王飞衡之案召集百官公卿前来议事。宣室殿，先帝常于此处裁断刑狱之事，故而此回此集议也在此处召开。

齐霁入殿的时候，百官已经到齐。原本一个个低垂着头，似是精力不济，等到小黄门的声音传来，才蓦地打了个激灵，齐齐喝道：“陛下万安。”齐霁最是不耐这种场合，她眉头微蹙，扫了众臣一眼，最后眸光定定地落在最前方的谢宜修身上。她拂袖冷哼了一声，坐到了椅上，才开口道：“开始吧，照常由丞相主持，可自行辩驳。”

这一回集议所为何事，众人心知肚明。在齐霁话音落下后，便有不少人的眼神往王源知的身上瞟去。而王源知则是一副老神定的模样，眼皮子耷拉着，包裹住大半眼球，只留下一丝细缝。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咸宁公主既下嫁王飞衡，先是王家妇。大齐律夫殴打妇，若情况不严重，不当论罪。”议郎一开口，便将此事定性为王家私事。

“此言差矣，咸宁公主虽为王家妇，但也是天家女，代表天家之颜面。王飞衡此举俨然是藐视皇权！再者其被押在狱中，擅自脱逃，罪加一等！劫狱者与逃狱者当以谋逆罪论诛！”另一位议郎掷地有声。

这两位开了口，接下来的言论几乎成两个极端。庄严的宣室殿在一片吵闹声中乱得像是闹市。齐霁被吵得耳朵疼，她拧着眉望着一片从容的谢宜修，心中不满愈发浓郁。让她主持，便是这个样子？心中气愤，可到底记着要事，齐霁霍然起身，她扫了众臣一眼，淡淡开口道：“若是妇误伤夫，齐律如何断？”

廷尉张释睁开眼，拱手作揖，应道：“杖二十。”

齐霁闻言冷笑了一声，她问道：“合理么？”

张释沉声不语。

一位博士站出，拱手道：“天地阴阳更化，乾上坤下，夫为妻纲，此为天道之常。”

齐霁掀了掀眼皮子，问道：“此是何人？”她这个皇帝当得不够格，认不出人也是常事。此刻宣室殿中寂静了片刻，高显凑近低语道：“博士官梁子鸿。”

梁子鸿不到而立之年，便为太学五经博士。历来博士在天子身侧以备顾问，奈何如今的这位却是个不爱见臣子的。梁子鸿拜为博士后，首次在天子跟前露面。此刻他听见了天子问自己姓名，并不觉得担忧，反而内心有几分欣喜。

“君为臣纲，此言可对？”齐霁瞥了梁子鸿一眼，语气极淡。

梁子鸿精神一振奋，立马应道：“是。”

此刻谢宜修回眸望了梁子鸿一眼，目中流露出几分悲悯来。当今天子乃女子之身，梁子鸿如此贬低妇人，怎么可能得天子另眼相待。

齐霁的话语又跟进了上来，她似是漫不经心、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她道：“君在臣前，夫在妻前，那朕的后宫可不能有人了，不然这大齐江山可不就是易姓？”

梁子鸿悚然一惊，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伏身道：“臣有罪。”

齐霁拢了拢袖子，她应道：“无碍。”她垂眸凝视着谢宜修，“丞相以为大齐律法当不当改？”

谢宜修抬首，莞尔一笑，只是她的笑容如昙花，片刻便消逝。她道：“当改。”

齐霁点了点头，又道：“诸位爱卿继续吧。”

这么一打岔，还能够讨论出什么来？就算想要按照大齐律为王飞衡洗脱罪名，可天子要他死，他怎么能够活？“殴打公主”“越狱”，就算前者可洗刷，那么后者呢？

从论罪名到定罪，王源知始终一言不发，保持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

直到朝会散了，他才深深地望了一眼仍在宣室殿中一动不动的谢宜修。

“你留下来做什么？”齐霁原先在私下底还会维持着对谢宜修的敬意，但是经过两回转换，她被谢宜修气得七窍生烟，同时那点儿敬意也荡然无存了。故而群臣一离开，她便没好气地望着谢宜修开口。

“此案中还涉及其他事情，陛下可明白？”谢宜修望着齐霁开口道。

齐霁眉头一拧，沉声道：“不管是王飞衡，还是后期劫狱的，不都已经定罪了么？”

谢宜修摇了摇头，凝视着齐霁笑而不语。微风自两侧吹入，拂起了谢宜修的墨发，她的袖袍宽大，此刻也在风中微微摆动，像是鼓动羽翼。齐霁的视线被摆动的袖袍吸引了，片刻后再转到了谢宜修沉静的面容上，对上那如同星子般清亮的双眸。

当她自己在谢宜修体内，对镜端详的时候并非是此等模样。她自己学不到谢宜修的风姿。齐霁的心蓦地一跳，杂乱的念头有如蔓草生长，又悄无声息地被遏制，重归一片荒芜。

“陛下？”谢宜修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齐霁有些晃神，她好似在这位面上看到了几分温柔？齐霁轻嗤了一声，她垂眼避开了谢宜修的视线，问道：“还有什么不妥？”

谢宜修也收回了目光，沉静道：“长安多豪右，招揽门客，行为不轨，常因睚眦而杀人。”

谢宜修虽位高权重，但其行事并不逾矩。事涉宗亲贵戚，更不会擅动。如果齐霁愿意动，那将是一场巨变。若齐霁不愿意，她也不会去管。两年的时间，算不上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