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灰蒙一片,雨势愈演愈烈,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空气潮湿黏腻,连呼吸都困难,墙边爬过的大蜗牛留下了一连串黏液,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雨水都没能冲刷干净痕迹。
令人作呕的世界,她目光再投向蜻蜓池,哪怕吸入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骨灰和雨水,池水看上去没有丝毫改变。
池子的下面,就隐藏着一切的起始与终结,也是她离开这个世界的希望。
她心中已经有了计划,只等待一个时机。
富江在雨水飘到脸上后,忍无可忍地说:“看够了就走吧,这里真让我不舒服。”
白川雾把伞再偏向他那边,顺从地点头答应:“好,回去吧。”尽管她有一半身体都被淋湿了。
富江悄悄地朝她那边挤了挤。
回到家后,她帮忙放热水,把浴球泡好,富江迫不及待地去泡澡。
她转身拿着伞又出了门。
前几天她订了一大批大型烟花,老板迟迟没有给她消息,她必须去查看情况。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开始思考怎样消灭污染源,现在的自己只能依靠物理手段,而无法使用异能。
因此她就着手购置一些材料,多亏了上个末日世界的经验,她可以自己制作炸药和燃油弹,。
她推开了半闭着的烟花店的门,发现只有老板娘趴在桌前昏昏欲睡,不见上次来时的老板。
白川雾捂住鼻子,店里一股咸腥恶心的味道,让人想到蛞蝓、蜗牛这类软体动物身上散发的气味。
白川雾没有接触老板娘,离得远远的,出声问道:“请问贵杖先生在家吗?我定了一批货,想问问进展。”
室内没有开灯,老板娘隐没在黑暗中没有抬头,依旧趴在桌子上,看不清楚脸,嘟囔着回答:“他进货去了。”
白川雾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这个老板娘体型有些奇怪,背部有些凸起,似乎是驼背。
她还是更关心自己的货:“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我这批货有几天了,怎么也没个消息。”
老板娘不舒服地扭动身体,嘴里喃喃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
她声音逐渐变小,吐出一些字节,断断续续的,身体摆动的幅度更大,似乎很难受。
见状,白川雾意识到她有些不对,莫非她也被漩涡影响到了,她本想一走了之,可是自己手头的火药实在不够。
白川雾咬咬牙,握紧手中的长伞,继续问道:“你店里还有烟花存货吗?我都要了。”
老板娘慢慢抬头,有气无力地说:“存货在里面的屋子,还有多少来着?你自己看吧。”
白川雾眼睛盯着老板娘那边,慢慢挪到电灯开关处,按下了开关。
她看清了老板娘此刻的样子——肥硕的后背上突起厚重的壳,弯腰驼背地趴着的脸,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类的五官,眼珠异常凸出,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一样,两个眼珠方向也是各看各的,鼻梁已经退化不见,只余下两个孔贴在油光满面的皮肤上。
灯光刺得老板娘猛然一缩,几乎要整个人蜷成一团。
白川雾小跑进里屋,火速查看里面的货物,只有很少几箱堆在角落,上面还落了灰,她心下一沉。
这点根本不够,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火药万一受潮都不能用。
她扭头出门,避开触碰屋子里的一切,再次回到柜台前,问老板娘:“贵杖先生走了多久了?”
她很着急,生怕老板娘撑不住倒在她面前,而且贵杖去进货不会也出事了吧,冷风忽的吹进来,身体鸡皮疙瘩骤然乍起。
老板娘被风一吹,刹那间,她猛地抬起头,鼻孔嗅着风送进来的气息,似乎闻到了让她兴奋的味道。
她狰狞地咧嘴微笑,眼球彻底凸出来成了两个触角,脖子伸长,浑身骨头仿佛化掉,再也趴不住桌子,掉了下去,缩进背后的螺壳后分泌大量的黏液,然后再伸出来时,已经彻底变成了人螺。
“他回来了。”这是老板娘作为人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白川雾浑身毛骨悚然,头皮过电一样发麻,心跳激烈得要从喉咙蹦出,全身冷得几乎感受不到其他温度。
她迫不及待地转身逃离这里,却在转身之时,看到门口。
一只半人高的螺不知什么时候堵住了门,正盯着她这个入侵者。
白川雾死死攥紧伞柄,后退一步,试图给门口的人螺让出一条路,可余光一瞥,老板娘正蠕动着,朝门口过来。
门口位置窄小,势必容纳不下,她无处可走,眼看两边都离得越来越近,她当机立断,跳到柜台上蹲着,伺机而动。
还好自己让开后,两个人螺的目标是彼此,她一点都不想被这玩意儿碰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是白川雾接下来看到更让她恶心的一幕,两只人螺互相用触角接触后,就开始遵从动物本能,紧紧地贴在一起,繁殖□□。
白川雾头疼欲裂,胸口的恶心怎么也压不住,浑身控制不住得发抖,哪怕是和它们待在同一个空间,她都感觉自己的皮肤仿佛沾上了黏液,令人作呕恨不得连皮都撕下来不要。
她宁愿和丧尸搏斗,也不愿意忍受这样的精神折磨,尤其是看到认识的人变成这个样子。
趁着两只螺□□时挪动到了里面一些,她趁机跳下去,憋着一口气冲出去,一直到很远才停下来。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里,浑身湿透得坐在地上。
富江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里安静得只有她的呼吸声。
她头疼的厉害,心想自己肯定是受到了异变的影响,勉强站起身,硬撑着走到浴室,把自己脱光泡到热水里。
太冷了,骨头缝里都是冷的。
富江去了哪里?他一向好逸恶劳,吃东西都要自己送到手边,这样的雨夜,他又会去哪儿?
她趴在浴缸边上干呕几声,头晕脑胀地动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她强撑着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实有敲门声。
没办法,她挣扎着起来,胡乱裹上浴衣,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问:“谁?”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富江。”
没带钥匙吗?她昏沉沉地想,伸手拉开了门。
富江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浑身湿透地回来,一进门也没像以往一样,嚷嚷着要她忙前忙后,反而盯着她发烫泛红的脸看。
她思维缓慢,看他都有些陌生,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
富江及时伸出右手扶住了她,又立马移开。
白川雾却主动抓住他的手,寻求帮助:“富江,我被漩涡影响到了,现在很难受,你帮帮我。”
富江低头看她此刻脆弱的神情,睫毛扇动遮住了眼里的脆弱,鼻尖上凝结的一颗水珠滑落不见,浴衣凌乱穿着,胸口起伏呼吸,温热的气息袭击着他心口处。
于是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伸手揽着她发烫的身体,微微俯身用下巴处的皮肤感受她的额头温度。
“好,这可是你主动的,我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她胡乱点点头,抱住眼前的救命稻草。
然后她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某种灵活的东西进入口腔,她害怕地想张嘴说话,却无意识更有利于对方的侵入。
香气从鼻腔到舌尖,渐渐侵占她全部感官,这是她从未品尝到的奇妙体验,让她大脑渐渐平静下来。
奇怪,从前富江身上有这个味道吗?她不记得了。
而且为什么要接吻帮助自己呢,他不是只要看着自己,用他那双眼睛就可以做到的吗?
大脑不再是一团糨糊后,她思维发散,莫名地想到了这些。
富江用手紧紧搂住她,她几乎喘不过来气,伸手推他也没有推动,只好轻轻咬了他的舌尖。
富江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道:“不舒服吗?”
白川雾摇摇头,低声说:“只是呼吸不上来,而且,我好多了。”
富江眼神意味不明,说:“不经常做这种事吗?”
白川雾怀疑自己还晕着,不然怎么会听到富江问这个,她气恼地说:“我都从来没做过!”
富江嘴角上扬弧度变大,眼睛里恶劣的笑意一闪而过,刻意放柔语气道:“这样呀,抱歉呢。不过我觉得你尝起来味道不错,以后可以多试试。”
白川雾挣开他的怀抱,脸瞥向一边,强装镇定拒绝道:“不用了,我们还是恢复以前的关系比较好。”
富江玩味地说:“哦,我们什么关系?”
白川雾义正言辞地强调:“我们是合作伙伴就很好,你帮我找到了漩涡的源头,我也会在你离开前照顾你的生活,就这么简单,不要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了。”
富江眼神晦暗不明:“是吗,那你找漩涡的源头做什么,你只是个普通人,又能做什么呢?”
白川雾思考一下,觉得告诉富江也没什么,就说:“我想要摧毁漩涡,让它彻底消失。”
富江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她,然后坐到沙发上仰头大笑:“我还以为你只是天真,没想到你是真的愚蠢。怪不得身上闻起来香,原来是百年难遇的圣女啊。”
白川雾忽略他话语里的讽刺,没有和他争辩什么,毕竟正常人也确实不会想要孤身对抗漩涡这种级别的污染物,她只是没有办法。
她不想和富江吵架,现在还得顺着他,等她能离开了她才不会惯着他。
于是她起身道别,回到自己房间休息,走之前还提醒富江先去洗热水澡再睡觉,不然会感冒。
富江身上已经不再滴水,他走到浴室,脱下衣服,露出身上的伤口,无声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