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空旷的老式木制房间内,没有现代化的灯光设备,只有一盏上了年岁的油灯,提供着微弱的照明,一人独坐在木案前,灯火昏黄,其他人根本看不清楚那人长什么样子。
只能大概判断那人是个老年男性,他弯腰驼背,一言不发。
白川雾和富江是最后进来的,一走进来,她就察觉到,有什么微妙的变化。
空气里水汽含量变大了,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温度却下降了许多,一种说不上的隔阂,将这间屋子与外界隔离开来。
屋内已经有两个人坐在榻榻米上等待,一男一女,男的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只在眼睛处,将蒙脸布掏了个洞,以供观察外界;女的则是熟悉的龟井,看到白川雾进来,露出略带诧异的眼神。
龟井见她手拉手还带着一个人,也没看清是男是女,立马朝老人抗议道:“不是说不能有其他人陪同吗?她还带了一个人来,应该让另一个人出去。”
她这番做派,很明显是觉得这个人是白川雾的男朋友,一定会阻止她偷窃白川雾的脸,所以才迫不及待想要赶走他。
但是老人并没有理会她,在白川雾和富江坐下后,慢吞吞开口道:“各位客人都到齐了,那么今夜的考验即将开始。今夜主人也在场围观,鉴于三位客人身份的特殊性,本次考验的内容为一个故事,谁的故事最让主人满意,除活动入场券外,还能获得额外奖励。”
白川雾挨着富江,任由他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龟井朝她投来不服气的眼神,她还晃了晃两人交缠的手,笑眯眯回敬她。
龟井实在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冷静,眼看自己即将完全复制成功她的脸,她却好似不在意,甚至还有心思和男友**。她的男友虽然蒙着脸,但是光看那身姿气度,也绝对不会差,到时候她就会彻底取而代之,男朋友就是自己的了。
龟井目光紧紧盯着白川雾,突然又想到,老人说三位客人身份特殊,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不是普通人,或者只能算是半个人?
霎时间龟井恍然大悟,这样的话就可以说通,所以这个早川舞到底是什么来头,她的能力又是什么呢?是不是和她所谓的男朋友有关。龟井打听过她的男朋友从不出门,就连入住时都是蒙着脸,很是神秘,也许她的这个男朋友已经不是人,所以老人才对此没有任何表示,龟井在这边暗自揣测,眼睛一刻也没有从白川雾身上移开,不管怎样,她很难再遇到这样合她口味的皮囊了。
老人本就佝偻的身体,弯得更厉害,他好似听到什么指示,开口道:“那么就按照客人到来的早晚顺序,请这位先生先讲述,一个令人难忘的恐怖故事吧。”
那个全身被黑布包裹着的男人,迟缓地扭动着脖子,声音艰难干涩,活像是有十年都没有开口讲话一样,他“咿咿呀呀”地试了一分钟,才找回正常的说话语调。
伴随着昏暗的灯光,和几人的注视,他将故事缓缓道来:
你们应该都做过梦吧?
随着黑暗,陷入沉睡,然后在梦境世界里醒来,那里光怪陆离什么都有可能发生,醒来以后一切杳无踪影。
我是个医生,一年前接手了一个病人,那个女人最开始是诊断有神经睡眠障碍,她很害怕睡觉,据她所说,她有种对睡眠的恐惧,总是担心一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但是她的脑部和身体其他各处都没有病变,也就是说这是她的心理问题。在我接手时,她已经害怕得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为了让她配合我的治疗,我们在她的饮食里加入了安眠药。
当天晚上,她果然没有熬住,睡着了。
我们守在仪器边上,看她的脑电波反应,一开始很正常,直到她突然眼球快速运动,神经反应活跃,她应该是进入深度睡眠了,我们将其记录了下来。
第二天她醒来后,对于自己出现在医院很是诧异,就连她自己是谁都想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想起来,可是等她想起来后,却浑身惊恐发作,害怕得不停尖叫呕吐,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我们只好让她在隔离病房内,隔着玻璃和我们说话。
她大概缓了两天,才彻底清醒。然后她告诉我,她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太可怕了,她自杀了好多次都无法从那里逃离回现实。
我安慰她,那只是个梦而已,不要太当真,醒来以后就没事了。
她却说,其他人的梦境也会持续一周、一个月吗?
据她所说,她每次睡着后,做的梦都会持续很长时间,如果是美梦倒还好,和帅哥美女一起嬉戏打闹,她都不愿意醒来;但是如果是噩梦,她就要不停地体会被猛鬼追杀,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不吃不喝、无法解决生理问题等等困境,无论是哪种梦境,她醒来后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平息心中的情绪,来回忆起自己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份。
她告诉我,这次她好像被困在海里,某种异常的生物体内,周围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人类的尸体,奇怪的是那些尸体还在微弱地呼吸。
她动弹不了身体,只有头能转动,于是她被迫贴在某只海底生物的透明内膜上,和一群诡异的尸体,在漆黑汹涌的深海里无目的游动,无尽的深渊里,偶尔有庞大的异物闪动,有一次她以为是遇到了人类的潜艇,所以拼命地呼喊想要引起注意,直到灯光靠近后,她才发现那原来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球。
寂静且深邃的深渊下,隐藏着无数诡异的生物,她时刻担心自己所在的载体会不会破灭,届时漆黑的海水会在一瞬间吞没掉她,如同其他无穷巨口,她无法逃离无法呼吸,只能在永无止尽的恐惧里一次又一次试着咬舌自尽。
男人说到这里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才继续道:
我想帮助她从这种恐惧里逃离,于是教了她控梦术,其实也就是一定程度的心理暗示,让她尽可能掌控自己的梦境,让她在入睡时,尽量做个好梦。
在我的催眠和她自己的心理暗示下,时隔4天,她再次入睡。
这一次,如她所愿,是个美梦,一个无比幸福的美梦。
只不过,当我唤醒她时,她却像变了个人一样,掌握到控梦术后,她一改之前不愿入睡的状态,开始沉迷于另一个世界。
她说她在那边已经生活了一年,在创造出一个完美的世界后,她可以随心所欲地过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于是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陷入单方面的长眠,每一次入睡后,她醒来所说在梦境里度过的时间都会更久,不出半个月,她已经在梦里度过二十年。
如果只是单方面精神混淆时间界限,沉迷于虚幻的梦境也就罢了,但是实际上她的身体也跟随着她梦中的时间在发生变化。
她最后一次醒来时,她的身体已经变得怪异无比,头部呈长长的椭圆形,眼睛格外大,鼻孔退化到只剩下缝隙,外皮也变色不似人类,像是在报刊上会见到的外星人。
她已经完全迷失在另一个世界了,据她最后所述,她在那边度过了50年,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关于这边的记忆全然忘记了。
最后入睡前,她说她有预感,这次她将会抵达终极。
我不知道终极的世界是什么,我守在她的床前一夜,眼看她脑部电波异常活跃,但身体慢慢干枯萎缩,直到天亮前,太阳升起时,她风化为了粉末状的尘土,风一吹,残骸就落了满床。
男人说完了这个故事,白川雾靠在富江的怀里,久久不能回神,如果这个男人所言非虚,那么白川雾有理由相信,故事中的那个女人,也许是被某种力量感染,让她可以通过做梦的方式,将精神投射到另外的时空,只是时间流速不同,她的精神在别的地方所经历的,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响现实的身体。
当然这只是以她现有的认知,所能给出的最合理的猜测,具体怎样,她也无从知晓。
不过白川雾在进门时,就已经将精神力附于眼睛上,因此在场的除了她和富江外,在她眼里都有些特别,那个男人尽管蒙着黑布,他的轮廓形状在白川雾眼里,和他所说的外星人别无二致。
她看了一圈并没有在房中找到所谓的主人,也不知道那个老人是如何同主人沟通,并传达主人的命令的。
毕竟那个老人在她眼里,是一具骷髅架子,唯有双眼冒着绿色的鬼火。
可能是意念?或者别的渠道?
白川雾不知道,她原本只是对所谓的午夜活动好奇,现在这个温泉旅舍本身是越发引人探究了。
她打定主意,不管今夜如何,明天就和富江离开这里。
今晚的故事还没讲完,老人点点头,说:“您的故事不错,那么请这位小姐继续吧。”
龟井终于舍得移开她狗皮膏药一样死缠不放的眼珠,看向了老人。
没被盯着后,白川雾顿觉一松,尽管她有意让那个龟井抄走自己的外貌,但是这样被人紧盯不放,还是难免觉得有压力。
她抬头,富江立马愤愤不平抱怨:“那个小偷已经变得和你差不多了!我真的很想杀了她,当着我们的面就偷你的脸,真该死啊!”
她往富江怀里缩,手拍了拍富江的手背,低声道:“没事的,你能认出我就行。”
富江立马说:“我当然能认出真正的小雾!”他斜眼冷笑,语气里阴恻恻,“要不是小雾留她有用,呵......”
他未诉出口的一定是些不太好的想法 ,白川雾赶紧捏捏他的手,示意他,龟井要讲故事了。
龟井现在身形和外貌,粗得一看,和一旁的白川雾大差不差的,像是双胞胎,面对龟井的变化,在场的人都没有什么表示,静静等待她的故事。
她的声音介于自己的本音和白川雾之间,女声响起:
我要说关于美人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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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旅行怪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