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也打开了手机:“哇周周,你这张拍得好帅!”
周邮凑上前,嘴里说着:“什么cp墙?七中不是只有个表白墙吗?”
然后他看到了转发动态里的大标题。
“热烈庆祝七中cp墙正式开放!
[撒花][撒花]应后台万千七中学子的强烈要求,表白墙er特此分开一个专栏!
初投稿!!!七中前校草运动会高清大图首放送,欢迎小伙伴们积极评论!踊跃投稿![图片][图片]。”
“你旁边是江边吗?”陈静放大了图片,“是你那天动态发的两人三足比赛吗?”
“是啊,”周邮说,“江边的照片也有吗?”
对面的人抬眼看了过来。
“没有哎……好像被裁剪过了。”
明明是双人照,江边被裁得只剩个腕骨,清晰又突出地露在边缘。
“竟然把你摘出去了,”周邮笑得大尾巴狼似的,“一定是觉得你没我帅吧?”
“是,你天下第一帅,”江边顺手刷新了下动态,周邮竟然还转发了,“你还帮扩了?”
“那可不,我等帅哥都不走高岭之花的路线,要和同学群众打成一片的好吗?”他意有所指地抨击了下他同桌。
江边哭笑不得:“行,但你转发特地艾特我是什么意思?”
服务员来添汤底,视线被阻,周邮弯腰从缝隙里找对面的眼睛,解释道:“怕你觉得我暗箱操作,这就俩现成的七中的人,可以证明我对此事毫不知情。”
“呵。”
司马昭之心。
江边说:“不过你们这cp墙怎么只放单人照,不应该成双成对地放吗?”
这话一出,周邮和陈静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下。
后者的嘴角有压不下去的笑意:“江边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现在就去问问这墙皮下是谁,让她把你也放上去,这也算是和一中联动了。”
这主意馊的。
周邮立马提出了反对意见:“我觉得不好,他是一中的,怎么能上七中cp墙呢?那不得说我们七中爱蹭吗?”
“你不也是一中的吗?你怎么就能在上头?”陈静表示不服。
“人不说了吗?七中前校草,我刚走你就不认我了,陈小静你太让我失望了!”
江边和杜皓械:“……”
“他俩的相处模式原来是这样的吗?”江边问,几次接触下来,还以为是友好包容类的呢。
“不是,”杜皓械竖着手指摇了摇,然后指了指自己,“陈静的吵架对象一般是我。”
江边:“……”
骄傲什么呢这是?
兵荒马乱的饭吃完,四人各回各家。
地铁里信号不太好,但周邮从手机响了一声后就一直盯着屏幕没放。
江边换了个把手,移到他旁边问:“是班级群里聊什么了吗?”
周邮当着他的面匆忙转过了屏幕,江边无意一扫,眼中撞进一个熟悉的头像。
好像是……芦苇?
“班级群?哦,我看一眼在聊什么。”对方回过神来,这次没再避着他,让出了屏幕。
江边却心不在焉的,视线落在手机上,其实压根没聚焦。
他下意识偏头看向了周邮,一时间似乎有许多陌生的情愫从眼前的人身上钻了出来,张牙舞爪的带着钩子,顷刻将他锁定为了袭击对象。
江边猛地打了个寒颤,逃避似的看向前方,发现到站了。
“走了。”他拽了下身边的人,先行一步踏出了车厢。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周邮家。
拿上昨天换下的衣服,俩人一道出门。走到小区门口,周邮突然说有个信息要回,然后没头没脑地就地坐在了消防石墩子上。
江边脑子转得快,也没问是谁,主动走远了两步,在街边的梧桐树下等着他。
不远处男生埋头发信息,只穿着粉色卫衣的背影单薄纤长。
江边垂眸,屏幕上是□□好友的资料界面,嫩粉色的主题突破天际的羞耻,甜得像麦当劳的樱花冰淇淋。
倒是和前面那人遥相呼应了。
他舔了下嘴唇,鬼使神差地联想到图书馆里周邮望过来的眼睛。
那双眼睛下面,男生嘴唇的颜色和这个背景不谋而合。
心思陡然断了半秒,手指就像脱离掌控般,江边点下了加好友按钮。
对方没有设置好友验证,自动就加上了。然后空间动态栏立刻跳出了一排图片。
是周邮一手叉腰站在跑道上的样子。
笑着跑向终点的样子。
差点跌倒时惊慌失措的样子。
每一张都有江边身体的一部分出镜。
他除了脸没有,别的哪儿都有。
评论区里一堆手控在问周邮旁边的人是谁——青筋突起,骨骼修长,只看手都觉得肯定是个帅哥。
江边只看了前面几楼,又回去翻起照片。
原来他蹲下身绑带子的时候周邮在望天。
“到底为什么望天啊?”
他笑着滑到下一张图,同样的场景里周邮这次低下了头,正看向身侧的人。
那眼睛和眼神……
江边望了望门口,那头似乎还没结束,于是放心地将图片放大了。
又过了十几分钟,周邮终于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江边收起手机问:“好了?”
“恩,”周邮说,“回学校吗?”
“回,你回家吗?”
“不回,我跟你一起去学校吧。”男生的声音恹恹的。
地铁到一中,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
到了学校,周邮又坐在了校门口的石墩子上,双肩包斜挂在肩头,紧皱的眉头仍然没有放松。
“你先回宿舍吧,我等个人,一会儿就上去。”
江边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等芦苇吗?”
“啊?”周邮飞快地朝他看了眼,然后选择转了回去背对着人。
“昂,等……芦苇。”他声音不高,减了不少平时飞扬的劲头。
好像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但说出来又有点烦躁。
为什么非得让江边知道呢?
……但,其实江边知道了也不影响什么。
更烦躁了。
“那你早点上来,降温了……”江边边说边走,说一半“啧”了一声又往回撤。
“把我外套穿着,我上去了。”
周邮盯着怀里的衣服反应不过来,只穿件短袖的男生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那短袖还是借他的。
他继续发呆,又听见江边喊:
“穿上!”
“哦……哦!”周邮高声应着,“好!”
他抬手穿好衣服,那人快走到校门口了。
有个念头骤然生出,周邮发神经似的又叫住了他。
“江边!”
男生第三次回头。
“干嘛?”
“你胳膊还疼吗?”周邮大声地问他,胸腔全部的呼吸开始滚烫发热。
“快断了!”江边吊儿郎当地说。
这次他没再回头,径直进了校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周邮笑了。
秋天里总是包含了许多无疾而终的暗恋。
假期的校门口冷清非常,他望着天,呼出的气化成缥缈的烟从天际伴月的金星上拂过。
芦苇还没有来,周邮也还没有想好怎么和她说。
明明他才是拒绝人的那一个,却似乎提前站在了被拒绝人的角度,心口沉重地被拖曳着,要耗死在奔向喜欢的人的路上。
喘不上气地难过。
眼眶很酸,周邮吸了下鼻涕,不属于他的外套罩在周身,有洗衣液残留的清香。
他仍然在等着芦苇,即使已经提前知晓,他们不过是两条恰好相交的直线。
很可惜的是,他和江边好像也是如此。
周邮清晰地感知到已有认知正向另一侧变道,人生板块即将载入新的副本。
他从来没有正式承认的喜欢像一下子有了载体,使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有那么、那么喜欢江边了。
超越了对其他所有人的感情,他清楚地品尝到了喜欢的情绪。
当晚十点,气象台发布了冷空气预警,断崖式的降温裹挟着初冬的脚步,一点点接近了。
整个秋天就像周邮糊里糊涂的纠察期,一瞬现身之后迅速消失,然后迈入了刺骨漫长的冬季。
*
冬至那天是周末。
早上老吴在班级群里发消息让大家下午早一小时到,引发小群一片哀嚎。
头戴式耳机在播英文报,江边敞着羽绒服外套望向地铁口,一边分神浏览群消息。
周邮口罩遮脸,一步跨三个台阶跃出站台,跑了过来。
人没到跟前,声儿先到了:“看群里了吗?老吴说下午早一小时到校。”
江边冲他晃晃手机,示意自己已阅。
等人到跟前,他直起身和对方一起往外走,问道:“你一定要挑在今天去拔牙吗?”
“先去看看呗,我最近刷牙老感觉神经痛。”周邮说,“老吴要干嘛啊,不会搞什么突击检查吧?你宝库书搞到哪儿了?”
“第二本基本结束了,”江边把耳机推到脖子上挂着,“你少吃点糖吧,这么大了还蛀牙,跟小朋友一样。”
“八十岁老大爷也有蛀牙的权利!”周邮龇牙瞪他一眼,看回了班级群,“我问问老沈写到哪儿了。”
二轮复习过半,他和江边相处的状态越来越像高中校园里常见的好兄弟——
一起上下课,总是同时聊着两个话题,回宿舍的路上拌起嘴一个跑一个追,到门口时嘴欠的那个先求饶:“给你打一拳行了吧。”
高三有做不完的作业和考不完的试,还有层出不穷的恋爱八卦。
班对们谈了又分,跨班恋爱的早餐豆浆周邮都帮忙递了好几回,追江边的妹子从高二的校花拓展到了隔壁文实班的语文课代表,周邮和芦苇没修成正果走向了哥俩好。
冬天教室的空调永远不如电热水袋管用,但政教处总在查违禁物品。女生桌上的玻璃杯换成了保温杯,沈瑾瑜还在体育课下给周邮带冰可乐。
一切都很消停,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走着,除了周邮发炎的智齿。
江边看他一眼笑一声,看到第五趟周邮忍无可忍,揍了他一拳。
“笑个蛋。”
江边一本正经地教导道:“舌头捋直了说话。”
“江边你大爷!”周邮拳头又举了起来。
视线刚巧对上他的手,江边一顿,忽然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