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拓把钱打过去后,停在和醇冉的聊天框上,夏芥子不经意瞟去,看见他给姑姑的备注是提款机,说:“反过来才对。”
醇拓抬头看她,又看了眼手机,反应过来后把聊天框对准夏芥子,说:“我的愿望。等到小姑是我的提款机的那天,我才允许她在任何场合叫我小名。”
醇拓从记事以来,醇冉一直叫他拓拓。用她的话来说,拓拓的意思是让他开拓。
至于开拓什么,醇冉从不在乎。
但醇拓总觉得拓拓叫着和撒娇一样,全身痒。读起来也想磋磋。开拓是个好词,但变成磋磨就相差甚远了。
夏芥子笑了,点了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啊。”
“拓拓。”
醇拓:“……”
他觉得这太羞耻,在夏芥子口中跑出来,更羞耻!
好像他是个弟弟。
“坚决抵制醇拓的小名出现在夏芥子口中。”醇拓把手机扔在一边,双腿重叠,西装笔挺,很是养眼。
醇拓就坐在夏芥子的对面,她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醇拓身上的香水味是茉莉香,很好闻。她重复地叫了一声:“遵命。”
“拓拓。”
此时此刻,醇拓恨不得把夏芥子捏成一团。但也不用醇拓动手,她的身体已经缩成一团了,剧烈的笑意让夏芥子全身放松下来。
贝城的夏季漫长且炎热,热气席卷城内,地震带来的伤害让这座城市停滞不前。公路封闭后,醇拓只能在家办公,夏芥子也闷在家里。
她打开相册,将阮旸的照片分门别类地归置好后,剩下都是些零散照片。有在地震发生后遍地哀嚎的视频,有路上小狗被吓的汪汪大叫的照片等等。芥子的念头还在萌发。
夏芥子站在楼梯口,醇拓正在吃甜点,佣人们在打扫卫生。救护车的声音穿透墙面,落在夏芥子的耳边。
夏芥子觉得,她应该出去。她举着伞迈出了门。
醇拓不明所以,跟上去想要伸出手触碰她,但没有牵上,似有顾虑又收回来,说:“芥子,外面太乱了,不要出去。和我一起待在家好吗?”
夏芥子说:“醇拓,我应该帮助他们。”
醇拓点点头,说:“是啊,我们应该帮助。你放心,我以夫妻的名义已经捐助了三百万。这些钱对于灾后重建很有帮助。”
夏芥子在地震发生后,把重心放在阮旸身上,没有人比他更重要。对于地震中受到伤害的人,她顾不得,也没精力顾。现在阮旸走了,她想做的要去做了。
可这……。
“远远不够。”
夏芥子说:“醇拓,你继续工作,我说过我们‘两不为难,互不相欠。’”
“你拦着我,会让我为难。”
“我们的名字落在了结婚证上,可归根到底只是朋友,是伙伴。”
夏芥子踮起脚用伞为他遮住烈阳,说:“让我去吧。”
夏芥子把伞收起来走出门,留下醇拓。他暴露在阳光下,灼热难耐。仅仅几分钟,额头就沁出汗珠,砚南推了他一把,说道:“干嘛呢?晒太阳啊?”
醇拓摇摇头,摸了摸无名指的戒指,说:“没干嘛,送送老婆。”
“你怎么来了?”
砚南把腿靠在写字桌上,手上转动着钥匙,说:“沾点喜。毕竟是新婚燕尔……”
“容易喜事加身!”砚南眨了眨右眼,“蹭蹭。”
醇拓抓起桌上的笔,朝他甩了过去,说:“碰瓷我啊。”
“不允许。”
砚南说:“你这人——”
没说完被醇拓打断,说:“我这人现在有点忙,先走了。”
砚南在后面喊他:“你去哪?”
醇拓不应声,他也就不喊,直接跟着,坐在副驾驶上。
醇拓开的很慢,特别慢。
砚南拖着下巴,说:“不敢开我来,照这个速度啊我小跑都比你快。”
小跑比你快。
比你快。
醇拓成人之美,靠边停车,说:“那你跑一下。”
砚南一阵茫然,外加震惊,刚站在外面,醇拓的车就开始提速,一脚油门在他眼前消失,只留下汽车尾气。
砚南:“……”
也算倒霉。
醇拓看见夏芥子的背影,又一脚下去踩住刹车,车窗摇下,说:“芥子,上车。”
这条路上的车流量少,否则醇拓猛地一下,足以让后方车辆出现连环追尾。
夏芥子环视四周后,跑到副驾驶处,醇拓侧过上身把门打开,芥子说:“你怎么来了?”
醇拓的速度不快不慢,平稳地驾驶在路上,又把空调的温度降低,说:“来做好人。”
“地震重建除了钱还需要人,钱是购买力,人是行动力。二者缺一不可”
夏芥子挑眉点头,说:“赞同。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走这条路?”
醇拓吞吐,夏芥子不说话等着他回答。
“醇拓是不想说?”夏芥子反问,又摆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那我就不问。”
醇拓试着转移话题,可夏芥子说不问,可那渴望回答的表情就摆在这里,他只好作罢,说:“赌一把,猜一下。”
“就这样。”
夏芥子和醇拓住在市中心,周围修复重建工作最快,往城外走就逐渐减慢。
陡峭的山下,醇拓的车抛锚,醇拓无奈,只好一个电话给急救电话,又给砚南打去,电话刚拨通,就听见那边操持着流利的不太讨好的话,醇拓把手机拿远,听到那边渐渐消气才说:“把你放在半路挺好的,不至于全军覆没。”
“天要黑了,山里的雾气重,来接芥子。”
砚南算是明白了,心中不免感叹醇拓是重色轻友之徒。
砚南咬着牙说:“醇拓先生是发生什么了呢?请把电话给一下芥子小姐,谢谢。”
芥子接过来,说:“我们的车抛锚,目前在山里。醇拓说的对,天要黑了,这里距离灾区很近,我会留在这里,你不用来接,谢谢你的好意。”
砚南本想问她具体地址,这下倒不用了。
就连他也不用去了。
砚南本来找醇拓要商量在国外看中的一块地皮,要不要购入进行开发。结果搞这样一档子事,像是他们的丫鬟。
“那行,注意安全。”
而后直接挂断。
“砚南看起来很好相处。”夏芥子说,“现在他好像很生气。”
醇拓站在车外吸着烟,说:“芥子,我也很好相处。”
他像是没抓住重点,夏芥子也不问了。
贝城是座由山包围的城市,除了城市中心,剩下的区域都被镶套在山体中。
山林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芥子被声音吸引,一点点走过去,走的近一点她看见有人朝这边走来。
她挥了挥手,说:“醇拓,有人来。”
醇拓把烟熄灭,也跟着她挥手,但他们在下面,上面的人听不见,醇拓放大声音,守林员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半个小时后,守林员手里提着一壶酒下来,说:“前面山体滑坡,你们过不去。”
守林员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指着右方说:“从那边绕一下路就行。
”
醇拓递了根烟,说:“想绕也绕不过去。”
他侧了下身,漏出车胎,说:“抛锚,需要救援。”
守林员伸手拒绝:“这一片树林茂密,禁止吸烟。”
醇拓收回。
“这样啊,那你们跟着我的车吧,我带你们过去。”
守林员又喝了一口:“这里路不好走,经常有车子出现各种故障,上午还好,下午这个点,救援车也赶不过来了,先跟我去有人住的地方。要不然啊晚上冷,不安全。”
没办法,醇拓和芥子只能先跟着车进去,来到人多的地方。芥子看见救援队在忙着搭建帐篷,医护队也停不下来,长时间的体力劳动让护士抬不起病患,夏芥子过去帮忙,这才让担架没有落地。醇拓也过去帮忙找人。
贝城是个平静的城市,在省内除了经济之外,很少被人谈起。建城不过一百年,一切都很新。谁也没有料到,这里会发生一场六级地震。
余震也持续不断,直至今日。
夏芥子站不稳,她知道这和上次一样,可这里的花、树没有被震落,震落的是堆积的瓦片。
她看见瓦片下是一张脸,她飞快地跑过去,徒手扒开,露出了小手,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
救护队的人立马扒开砸在她身上的其余瓦片,把她拖出来,芥子把她抱在怀里,说:“小孩,不要怕,姐姐来了。”
凌晨一点多,山里一片漆黑,只剩下手电筒和微暗的星星发出的灯光。
夏芥子捧着一碗面,喂给小女孩。她的手背不知在什么时候刮出一道血印。
醇拓解开创可贴,敷上去,说:“芥子,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夏芥子说:“醇拓,我的伤无足轻重,这不算什么。”
醇拓贴好,说:“你有你要关心的人,我有我要关心的人。”
“时间不早了,晚安芥子。”
夏芥子没有回答,看着醇拓躺在地上,问出了那句话:“醇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过来?这里如你说的乱,那你在担心我的安危,对不对?”
醇拓闭目,说:“是的芥子,你是我的妻子。作为一个丈夫,我有必要保护你。”
“你呢?”
夏芥子发懵,醇拓说:“你也应该关心我。”
“毕竟我除了是你的丈夫之外,还是一个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