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京城入了夜后,触手之处皆觉寒凉。
云眠星抬头望月,那月亮亮得晃眼睛,天边一丝云彩也无,这样看来明日或许会出现最近难得一见的太阳。
回到隐星院时,苍池和岑焱已经坐在满是饭菜的桌边等她了。
“云姐儿,”岑焱过去接了云眠星的披风和刀剑过来,“今日要沐浴吗,我去备水。”
云眠星微微点头,又道:“不急,咱们先吃饭罢。”
才坐下时,院里就来了客人。
苍池和岑焱起身拱手道:“潜堂主好。”
来者正是边望,云眠星也起身过去迎接:“堂主您来了!哎呀您吃了晚饭没,没吃我再让苍池去听风楼拿点,吃了也不妨坐下当吃顿夜宵……”
边望看云眠星这副“狗腿”样,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吃倒是没有池,这不闻着你院里的饭菜香味儿就来了。”
“嘿嘿……”云眠星拉着边望坐下:“那敢情好,来得巧,咱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岑焱很快去拿了副碗筷过来添到桌上。
“堂主你平时不是跟着阁主嘛,怎么你就回来了,阁主呢?”云眠星给边望夹菜。
“他回他的院子去了,我来看看你。”
边望示意她别夹太多:“这次我们虽然没有和越霖寨谈和,但那是润堂的责任,和我们潜堂没有关系。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所以明日一早我们便在演武场召开议事,由你接任裴渊的副堂主之位。”
边望想了想继续说道:“过几天裴渊便动身前去江南域熠州准备他明年的婚事,同时还要同那边的前辈筹备还隐阁在江南域的分阁。”
云眠星吃起了凉菜,“副堂主幸苦的呀,先前阁主和各位堂主还说他是去江南大婚后养老的了。”
“我不几日也要离开一段时间。”边望的话突然拐了个弯。
“什么?”云眠星停下筷子:“阁中有什么大事竟要堂主你亲自去。”
“不过是西漠的事,阁主不方便动身,我代他过去,来回最多一月。到时潜堂事务你多上心,若是有事你不好处理,去隐昭院找风启昭,他明日便会从金川域回来,”
“虽然他看似是个不管事的家伙,但是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帮你。”边望笑道:“你找他只消叫声‘启昭哥哥’他就是水中月也给你捞起来。”
“啊?”云眠星挠头,“小时候我缠着他,他还让我不要叫呢,老凶了。”
“哈哈哈,他就是性子别扭了些,知道你是姑娘的时候反应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了。你到时候试试就知道了。”
云眠星听完就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经叫道:“边望哥哥,我想要今晚的月亮。”
边望笑眯眯点头,“好好好,你看这个。”像是早有准备。
一面精巧的银镜被边望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这面银制的镜子被特殊处理过,不会变黑,背面葵纹为饰,每一片花瓣上又篆刻了不同山水景色,用的是错金银的工艺,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最喜欢的工艺。”
“这镜面映照月亮时,月光照耀,捧在手中就如同捧了天上月亮一般,故此镜名为‘水月镜’。咱们阁里就你一个姑娘家,给你梳妆再好不过。闲时你拿着去院子里‘摘月亮’玩也可。”
云眠星向来喜欢精巧之物,看到这面水月镜更是挪不开眼,双手接过来还不忘道:“谢谢边望哥哥!我太喜欢了!”
拿了东西的云眠星吃起饭来也更香了。
边望心道,让长大了的云眠星叫声哥哥真是太不容易了,孩子长大了难骗是真的。
那水月镜是今晚陪阁主逛夜市时他看中的,阁主还好奇他为何突然看上一面镜子,听闻是送给云眠星的,一副了然的样子道:“我就说你还能送给谁,我看你们这样宠她,若有一日她出嫁了,受了委屈回来,你们这群哥哥还不掀了姑爷的房子。”
边望付钱把镜子收好:“怎么会,一个不好再换一个就是。”
饭后边望同云眠星说了几句话便回了自己院子,云眠星捧着银镜在院子里把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岑焱过来说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她才让岑焱把银镜收了起来。
泡在热水里的云眠星忽的想起来语晴让洛星河转交的那封信,直接甩甩手上的水从旁边的衣服里翻出来看。
展开信纸,整齐娟秀的字映入她的眼。
“云公子,见字如面。信到了你手上,我必已顺利逃出,不知公子是否安好。在京城,定有机会再相见。语晴书。”
不过寥寥数语,也没有多重要的信息,云眠星想起语晴绝美的脸庞,只能希望她不被京中权贵看中,从越霖寨逃出又沦为权贵的玩物。
次日早晨,云眠星只吃了个小馒头喝了几口水便前去演武场,乖乖站在潜堂的位置。
演武场上方,百里隐坐在主位,一边四个位置也坐满了各个堂的堂主和副堂主。
待人来齐了之后,百里隐大声道:“今日让大家过来,是为了见证潜堂的副堂主更替,裴渊要调去江南,空下来的副堂主之位,将由云眠星继位,若有不服者,现在站出来。”
云眠星站到演武场正中等待挑战。
场内一片安静,就在大家以为事情该定下来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了出来。
“我,不服。”
接着便是剑气破空声,云眠星也同时刀剑出鞘接下了这招。
没有停顿,两人便在演武场上对打招起来。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好一会儿才看清那个上去的身影。
“风启昭!他回来了。”
“他怎么这时候回来……”
“可不巧,潜堂中最有希望担任副堂主的便是云姐儿和风启昭了,他是真不服吧。”
“……”
云眠星也看清了眼前之人,正是从金川域回来的风启昭,
风启昭自从成为杀手后便极少待在阁中,他喜好游历,经常接下去往外面的任务,顺便在江湖历练,剑法也日益增进。
此刻两人交手,众人都认为云眠星肯定会被风启昭打下台。
刀剑碰撞,云眠星不由得想起刚进还隐阁的时候。
那时候她依旧装成一个男孩,整日同一起在诫堂受训的男孩们打打闹闹,或是上树摘果,或是下塘摸鱼。
风启昭比她稍大,也只比她早几月进来,她便时常叫着“启昭哥哥”,然后塞给他一颗果子或是一块糕点。
风启昭自持比她大,自然要显得稳重些,经常是端正着脸说声“谢谢”便不再过多言语。
而塞给他东西后,云眠星跟个兔子似的跑开,不多一会儿仁堂主宋飞易便会找来,“谁又摘我的果子,老子从垂星谷出来就带了那么一颗宝贝树苗儿,才结了几个果子……风启昭,是你?”
想着云眠星摘果子也是给了他,风启昭并不辩解,一声不吭的抗下了责罚。
云眠星自然是十分愧疚,又趁着半夜溜进诫堂找到受罚的风启昭。
风启昭哼哼两声没有理她。
“启昭哥哥,启昭哥哥,今日你怎么不说是我……你别生气了,我把晚饭留着给你,我在这陪着你。”云眠星拉着他的手撒娇。
说是陪着他,可是这人不出半个时辰便睡了过去,到头来他还要脱下衣服给她盖着,再在天亮前叫醒她让她回去。
自此以后云眠星一叫他“启昭哥哥”他就凶道:“不许叫了。”
直到他成为正式的杀手也没有改变。
大家都认为风启昭并不怎么喜欢云眠星,包括她自己。
今日两人刀剑相向,云眠星丝毫不懈怠,左手剑右手刀,对上风启昭还是有些吃力,恐怕悬矣。
台上的常赋言皱紧了眉头:“启昭他搞什么,让他回来是帮助眠星的,怎么一回来就欺负她。”
其他几人没有说话,聚精会神看着演武场上的两人。
一炷香过去,众人看得眼花,风启昭卖了个破绽,云眠星趁此机会把刀背放到他侧颈边。
“我输了。”风启昭收剑朝台下众人大声道:“台下还有不服的人,先胜过我。”
潜堂的人自是看出来风启昭故意卖个破绽给云眠星,好结束这次对招,同时表明立场,他风启昭是站在云眠星一边的,有不服的他会出手。
说好的讨厌她的呢,今儿太阳又不从西边出来。众人心中腹诽,嘴上不说行动倒是很诚实的嘛。
“我想应该是没有了。”裴渊站起身来走到场中,拿出一个骨哨递给云眠星,“这是潜副堂主的信物,从现在起,云眠星便是潜堂副堂主。”
台下众人纷纷弯腰拱手道:“见过潜副堂主!”
风启昭抱臂等众人喊完,一声不吭使了轻功遁走了。
“哎,启昭……他就这样,眠星你别介意。”散场后裴渊拍拍云眠星的肩,“待会儿去你院子里还是去听风楼,大家一起吃个饭,或者你想去京城哪个酒楼?”
“去我院子里吧,今日苍池他们正好出去买菜呢,吃个新鲜的。”云眠星突然小声道:“可不可以帮我叫下风启昭,请他来我院子吃饭。”
“你们在说什么?”常赋言突然凑近,“叫谁啊?”
云眠星收了声,裴渊点头道:“可以。”
常赋言一头雾水:“啥啊?什么时候都喜欢打哑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