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24日,平安夜,K市。
这是个特殊的日子,对李纯来说却并没有什么稀奇。
李纯不喜欢过节,不管是正常的节日还是洋节日,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几乎没什么亲近的人。
在这一天,她如果出现在大街小巷,往往会显得孤独,形单影只。
如果她去美食店吃饭,她甚至会想象有人在她背后嘀咕:
“看,那个女的好可怜,大过节的还一个人出来吃饭……”
因此,即便没人关注她,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孤独曝露给其他人看。
当然,也有人关心她。
作为李纯为数不多的朋友,尽管顾维安与路遥知跟李纯不在同一个城市,也一早就给她送上了节日祝福。
只是,她这两个朋友,也有点特别。
李纯是一个网络作家,她大一的时候在网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部小说,意外收获了很多好评,也因而获得了人生第一桶金。
顾维安是她所签约网站“月森文学”的老板,路遥知则是顾维安手下负责她的经纪人。
李纯常常自嘲,自己的圈子,真的是小的可怜。但她却没有不满,因为她对现在这样的生活很满意,她的终极追求就是平静。
按照原本的计划,李纯今天会码一天的字,然后早早上床睡觉。
只是,下午顾维安却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顾维安应该是在出席什么活动,背景音很嘈杂,夹杂着音乐与经由话筒放大的谈话声。
“我准备了一个惊喜给你。”电话那头顾维安的声音很温和,李纯甚至能联想到顾维安说话时,嘴角朝上那抹浅浅的弧度。
“什么惊喜?”李纯却有些不安。
“晚一点你就知道了,现在不能告诉你,记得保持手机畅通……”电话那头传来助理催促顾维安的声音,顾维安很快挂断了电话,临近年末,又有各种节日,顾维安这一段日子都很忙。
挂断了电话的李纯有些茫然。
惊喜?她讨厌一切未知的事物,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因为未知会让她产生恐惧,而惊喜如果不能做到恰到好处,那很可能就会演变为惊吓。
李纯在电脑前坐了很久,然后才开始码字。
很久以前,她就发现写作能让她静下心来,与文字纠缠,编织人物的命运,让她宛如上帝,这种感觉能让她忘了一切,获得一种无上的自由。
晚上九点,李纯终于停了下来。天完全黑了,而李纯的电话一直没有响过。
李纯朝窗外看去,尽管她住处靠近K市郊区,但这边的平安夜的氛围也依然浓厚。她住在12楼,就这样她也能窥见小区里圣诞装饰的亮光。
那些经典的红绿配色刺激着李纯的感官,一下将她从文字的世界抽离,回归现实。她开始忍不住去想,顾维安的惊喜到底是什么?怎么还不来?
这种对未知的忐忑与慌张,再加上李纯自己也不想承认的小小期待刺激着李纯,让她的内心颇有些煎熬。
在快到十二点的时候,这个惊喜还没到,而顾维安也没再给她打电话。
李纯忍不住去想,顾维安该不会是骗自己的吧?可是没理由啊,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李纯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了,还有十分钟,这一天就要正式结束了。
李纯不打算这样等下去了,她蜷缩在被子里,不想由外物主宰自己的悲喜。
可就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的手机响了。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要是放在平时李纯是绝对不会接的。但在今晚,这个陌生的电话被赋予了独特的意义。
冥冥之中,李纯知道顾维安所说的惊喜就要来了。
带着对未知的敬畏,李纯颇为郑重地接听了这个电话。
“喂?”
“……”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杂音。
总不可能是打错了吧?李纯心想。
“你是谁?”李纯疑惑问道。
“李纯?”电话那头传出一个有点嘶哑的声音,同时伴随几声轻咳。
不知为什么李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有些心悸。她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无比陌生,但是,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
“是,我是李纯。”李纯犹豫了一下回道。
“哦……”
电话那头出现了一段长久的沉默。
“有什么事吗?”李纯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要是再这样废话,她就挂电话了!
“……是这样的……咳……你有一个快递到了,我马上就到……咳……你开门拿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了点喘息。
伴随着这人的说话声,李纯隐约听见楼道传来了好些杂乱的脚步声。
李纯翻身从床上下来,快速套了个外套,拿着手机来到了门边。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李纯先是用猫眼看了下,待看到了一身红黑相间的快递小哥的服装,李纯才将门打开。
只不过李纯也就开了一条缝,她将头露出来,却没有看人,而是低着头将一条手臂伸出去,显然只打算拿东西。
可是手上却久久没有摸到实物的感觉。
“东西有点大,你要出来才能拿。”跟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不同,近距离出现在李纯耳边的这个声音,虽然嘶哑却带着一种李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李纯终于抬起头。这一抬头,她掉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
这双眸子,没有任何感情,眼里尽是冷漠与嘲讽。
尽管是夜,尽管走道的光昏黄暗淡,李纯在看清这人的同时,心也一瞬间狂跳了起来。
“肖野……”李纯仿佛呢喃般说出了这个名字。
李纯写过很多与旧爱重逢的场面,甚至她也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模拟过很多,有破镜重圆,旧爱难舍难断,有另觅新欢,旧爱已成往事,但说白了,那不过都是她的意淫罢了。
只是,李纯没想到,这些只在文字中出现的场面,有朝一日会落在她身上。
没有哪一幕重逢比她现在所经历的更真实。
肖野依旧冷漠地看着李纯。他垂下的左手中握着的是一束纯白的玫瑰,这束玫瑰间还插着一张精致的卡片,上面用俊秀的字体写着“圣诞快乐”。
这四个字的节日祝福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搭配一束玫瑰,一切却被赋予了另一层含义。
李纯完全没注意到这束白玫瑰。她的平静被肖野打破了。
她的心跳如擂鼓,甚至怕被人听出自己的心跳声,她后退了两步,极力掩饰自己的慌张。
李纯别开了眼不敢看向肖野,但她的脑中,在这静谧的空气中,肖野无处不在。
李纯已经有五年没在现实中见过肖野了。
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四年前,李纯鼓足勇气给肖野打了电话,可是肖野却在电话中恶狠狠地对她说:“你还不如死了的好!”
这句话的杀伤力着实很大,也让李纯认识到肖野有多恨她。因此,李纯安分守己地过着自己的日子,不再奢望与肖野见面。
可现在,李纯的心在猛烈跳动,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捂住自己的心口,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再见到肖野的反应会这么大,身体就像完全失控了一般。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逃。
如果不能破门而出,那就将自己关起来,关进一个小小的世界,谁也进不去,那么很快,自己就会好起来了。
李纯下意识地想将门关上,只是,肖野却伸出手将门挡住。
很多时候,一个女人是无法与一个男人的力量抗衡的,就算这个男人在病中也一样。
李纯无力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肖野将门拉开,将李纯完全曝露出来。
“听说……咳……你是我的粉丝?”肖野就像换了副面孔般,脸上带着一些不自自然的红晕,笑着说道。
李纯一瞬间回过神,这一次,她看到了肖野手中的白玫瑰,同时,她也看到了肖野的身侧还有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壮硕大哥,正对着他们拍摄。
在不远处的楼道甚至还跟着四五个人,在疑惑的看着李纯与肖野之间的反应。
李纯瞬间明白了现在发生的事,以及她所面临的境况。
原来,这就是顾维安的惊喜。
原来,这不过就是一次拍摄。
李纯平日里没少在路遥知和顾维安面前说自己是肖野的粉丝,谁能想到顾维安真就能给她安排一次“顶流粉丝见面会”。
李纯退回门中,用最短的时间收敛自己的情绪,并从自己脸上扯出一个自认为很逼真的笑容,随后在肖野嘲讽的眼神中,李纯走出来,迎着摄影机,用三分怀疑,七分惊喜地声音大喊道:“肖野!是你吗?真的是你!”
就这九个字,李纯将毕生的演技都用上了。她决定扮演一个陌生人,与肖野毫不相识的陌生人,一个疯狂的粉丝。
肖野侧过头,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地方对着李纯扯了扯嘴角。
随后,肖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面无表情地对李纯道:“现在是2020年11点59分,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是圣诞节了。”
肖野将玫瑰花递给了李纯,“这是你男朋友精心为你准备的玫瑰,可惜他来不了,只能让我替他说一声‘祝你圣诞快乐’!”
肖野将手上那束白玫瑰塞到了浑身僵硬的李纯手中。
就这么一个短暂的动作,肖野的手无可避免的碰到了李纯,那双手滚烫,却似乎灼烧到了李纯的灵魂。
李纯第一反应是想反驳,顾维安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都咽回了肚子。
“你真的……咳……是我的粉丝?”肖野突然开口道。
“当然!”李纯双手紧紧抱着那束花,没有丝毫犹豫地大声道。
“你的生日是八月八日,喜欢是黑色,喜欢甜食,你养了八只猫,四条狗,热爱摄影,喜欢旅游。你07年出道,发的第一首歌是sunshine……”
李纯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推,最后甚至还补了一句:“我可以和你合张影吗?”
肖野笑着看向李纯,“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纯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直觉肖野的问题不会简单。
果然,肖野微眯着眼问道:
“如果我和你男朋友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儿童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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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世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