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春水回来了 第21章 秘密

“小姐是说梁公子吗？梁公子从京城来的，可能不知道吧。”苏云说。

“也是，他要是知道，今天也不会来找我了，可是，他终究是要知道的。”何春水说。

一连好几天，梁英杰每天下午都过来找何春水，两人仿佛多年老友，有许多话要说，不过，谁都没有提起流言的事，只是喝茶赏景，谈天说地。

何春水的心情很怪，她知道梁英杰为何而来，两人相处很开心，她不想拒绝，但只要看见何家人，她就开心不起来了，她想起以往受过的苦难，还有那些折磨着她的噩梦，心中犹豫不决，是要向他们复仇，让他们同自己一样陷入痛苦，还是放下一切，不再管他们，去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直到梁英杰再次来找她，说自己要和母亲一起回京城了，问何春水愿不愿意和她同去。

何春水动摇了，“令堂愿意让我同去？”

“家母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此地成婚，再一起回京，这样更合乎礼数。”梁英杰说。

“成婚？”何春水有些恍惚。

“你不必担心，只要你同意，家母和关夫人马上就可以去和令尊提亲。”梁英杰温柔地说。

“可是……”何春水沿着池塘慢慢向前走，犹豫着开了口，“你还不清楚我的事。”

“有关青楼的事，你也不必在意，早在和春水小姐见面之前，关夫人就跟家母说明了情况，她说你只在青楼待了两天，并未**，家母和关夫人是好友，相信关夫人并不会欺瞒我们。”梁英杰说。

何春水说不清心中是释然还是漠然，只轻叹道：“原来是这样。”

“春水小姐，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等我们到了京中，生活起居都一样有仆人照料，你只安心做我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我们互相扶持，一起相守到老，我向你保证，此生只爱你一人，绝无二心。”梁英杰走到何春水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将一支金簪插在她的发髻上，“这是母亲要我转交给你的，收下这个，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春水！谁允许你跟外男在这里拉拉扯扯，快回屋去！”何岳在谭星的搀扶下，怒冲冲地走了过来。

“你是谁？谁允许你进到何家来的？”何岳接连追问。

“应该是大嫂安排的吧，大嫂怎么这么着急，等老爷身体好了，一起商量商量多好。”跟在一旁的李青暮说道。

“晚辈梁英杰，家母和关夫人是好友，是经由关夫人介绍，认识的春水小姐，听闻何老爷身体不适，没有前去拜望，还望老爷见谅。”梁英杰躬身行礼。

何岳见此人气度不凡，彬彬有礼，收敛了怒气，“就算是关夫人介绍来的，也不该和春水单独在这里相处，败坏了春水的清誉。”

何春水冷笑一声，“老爷何必动怒，我何曾有过什么清誉。”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赶紧回屋练琴绣花去！”何岳呵斥道。

梁英杰又向何岳拜了一拜，“何老爷，请留春水小姐在此，我本想等春水小姐答应后，再同家母登门求亲，今日老爷既已知晓，我也不做隐瞒，晚辈在京城担任校书郎一职，马上要回京赴任，想于回京之前，和春水小姐成婚，之后一同回京，晚辈与春水小姐两情相悦，还望何老爷成全。”

何岳眼含怒火，“你们竟然在这里私定终身？婚姻大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着你们在这里胡闹！”

“怎么不行？梁公子怎么也比老爷和大爷给我找的糟老头子强吧。”何春水说。

“你怎么说话呢！在外人面前，一点礼数都没有，太不像话了！”何岳气得手直抖。

谭星扶着何岳的胳膊，柔声劝道：“老爷别生气，春水一个女儿家，你能留她到什么时候？她早晚是要出嫁的，我看这位梁公子和春水倒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况且他还在京城任职，日后肯定会有出息，这样优秀的女婿，老爷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何岳上下打量梁英杰一番，仔细想想，气消了大半，如今春水的名声确实不好，有这样一位京官愿意娶她，是再体面不过的了，何春水若是去了京城，管她是人是鬼还是妖，都再不能威胁到何家分毫，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不能放过。

何岳在谭星的搀扶下走到梁英杰面前，“贤婿，刚才是我没弄清楚情况，不是故意对你发火，你不要怪罪。”

梁英杰微笑应道：“我知道何老爷是爱女心切，又怎么会怪罪。”

“贤婿看好日子了吗？想要哪天成婚？”何岳和蔼地问道。

“家母说时间有些紧，纳采问名那些繁琐的礼仪能省就省，不知何老爷意下如何？”梁英杰说。

看着梁英杰和何岳商量着婚礼的事，何春水并没有想象中开心，她突然想起娘亲跟她说起她和爹爹的婚礼，那么盛大，那么热闹，她嫁到何家来，为何岳生儿育女，约定相爱相守，如今又如何呢？

何春水恍然间觉得自己正走在娘亲走过的老路上，离开母家，从此跟家人天涯相隔，一悲一喜都系在一个男人身上，她只能做他的妻子，做他孩子的母亲。

可是，娘亲现在如何？是谁把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是谁把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曾经的伤疤还在流血，自己怎么能遮掩那些伤痛，高高兴兴地出嫁，从此远离何家？

被砍下的手指，被夺走的性命，被最重视的亲人献祭的痛苦，还有现在这个不人不妖的身体，这一切的一切，真的能当做没有发生吗？要就这样放任伤害她的人好好地活下去吗？那些难缠的噩梦，会就此消失吗？

不！她不走！她不要表面的和睦，也不要男人赏赐她幸福，她要亲手把何家所有人都送进地狱！就算不能亲手杀死他们，也决不能让他们好过！

何春水走过来，拔下发髻上的金簪，“梁公子。”

梁英杰转过头来，微笑应道：“春水小姐。”

“梁公子，我感谢你能认真地来询问我是否愿意，这些日子我很开心，但我并不想嫁给你，辜负了关夫人的一番好意，劳烦你代我谢谢她。”何春水把簪子塞到梁英杰手里。

梁英杰有些愕然，“春水，我们刚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你怎么了？”

“和你一起聊着以前的事，让我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我想明白了，我们不合适。”何春水说完转身离去。

何岳看见了何春水的态度，也完全不在意，仍然要坚持和梁英杰把婚事定下来，梁英杰犹豫了许久，还是拒绝了。

梁英杰离开了，回京前，他多次来找何春水，但何春水没再见他，她日复一日坐在屋檐下，瞪着眼睛，看着逐渐枝繁叶茂的花坛发呆。

“小姐，你要是改了主意，现在还来得及。”苏云说。

“来得及什么？”何春水拿起膝上的诗集，翻看起来。

“小姐去跟关夫人说一声，她跟梁公子的母亲关系好，肯定会帮你想办法的。”苏云说。

“算了吧，我已经不想这些了。”何春水说。

“可是，前些日子，我看小姐和梁公子在一起时，分明是开心的，小姐为什么要拒绝梁公子呢？”苏云不解地问道。

“那时是很开心。”何春水放下诗集，轻叹一声，“清昼永，惠风宣，最好光阴是幼年，他只是让我想起了那段美好的时光罢了。”

“小姐不如就把何家这些事放下吧，自打你从泰安县回来，就没有碰过以前的那些书，若不是念着梁公子，你又怎么会把这书拿出来看？”苏云说。

“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他会再遇良人，而我，重回这里为的也不是嫁人。”何春水看着手中的书，“我不是以前的何春水了，琴和绣花针我都不要了，只有这书还能再读一读。”

在廊下坐到黄昏，天渐渐黑下来，热闹了一天的何宅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何春水让苏云备了点心和酒水，苏云捧着食盒，何春水打着灯笼，出了小院门。

“春水？你这是要去哪？”身后传来金紫菀的声音。

“我去花园逛逛。”何春水说。

“正好我也无聊，和你一起去吧。”金紫菀说。

何春水没有拒绝，“二哥去给老爷贺喜去了？”

“你是说谭夫人怀孕的事吧，去了，为了讨老爷欢心，他还特意备了份厚礼去。”金紫菀说。

“二哥这么殷勤，为了是让老爷接受你吧。”何春水说。

金紫菀笑了笑，反问道：“天都黑了，你怎么想起来到花园里来？”

“姨奶奶，今天三月十六，是小姐的生辰，这满院子里的人都只想着谭夫人那边的喜事，没人记着小姐，还是我提醒，小姐才想起来的。”苏云说。

“生日不生日的，都没什么，前两天我见这花园里的紫藤花开了，趁晚上清净，想过来看看。”何春水说。

“那我可真是冒昧了，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空着手就来了。”金紫菀笑着说。

何春水笑了，“谁要你的礼物了，咱们一起说说话就好。”

三人来到紫藤花下，月亮正冉冉升起，映照着满架幽白淡紫，何春水把灯笼放在石桌上，苏云把两个软垫铺在石凳上。

何春水和金紫菀坐了，让苏云也坐，才想起来只带了两个软垫，又让苏云再去取一个过来。

见苏云走了，金紫菀倒了一杯酒递给何春水，“谭星怀孕，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我不关心她的事。”何春水接过酒杯，放在桌上。

“你不必瞒我，我听说了，你不喜欢谭星，还想把她赶出去。”金紫菀说。

何春水喝了杯中酒，仰头看着月色下紫藤花，“之前我是有这个想法，但是现在，她都已经怀孕了，说这些也没用了。”

“我可以帮你把她赶出去。”金紫菀说。

何春水看向金紫菀，“你？为什么？”

“前些天我偶然得知了一个秘密，一个关于谭夫人的秘密，你要是知道了这个秘密，赶她出门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金紫菀一脸神秘地说。

“什么秘密？”何春水问道。

“这个秘密我本来打算卖你五十两，今天你生辰，我没带礼物，就便宜点儿，二十两卖给你吧。”金紫菀说。

“什么秘密能值五十两，我还真挺好奇的。”何春水笑着说。

“你就说你买不买吧。”金紫菀说。

何春水犹豫了片刻，“好，我买了。”

金紫菀起身走过来，凑到何春水的耳边，“有一天我去李青暮那院里找春林，看见谭星进去了，我心想谭星肯定是去找李青暮的，那我正好去找春林带我出门，谁知谭星进去后，那门就闩上了，透过门缝，我看见春林从里面出来，搂着谭星亲亲热热地进了屋，看两人的样子，绝不是第一次，谭星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你猜，究竟是老爷的，还是二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