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归途 第192章 第十二章

宇宙7第十二章

葬礼结束之后三天，运输队再一次踏上旅途。

是的，而今已经是运输队了，因为这支队伍不止一艘运输舰，还包括两支登陆舰、三支驱逐舰，而且登陆舰与驱逐舰都拥有相当丰富的内涵，比如磁悬浮式和履带式的陆地战车，比如大功率通信车，比如轰炸机，比如侦察机，当然还有数之不尽的枪炮弹/药。作为运输队，这个阵容当然非常豪华，但若是作为军事部/队，这个阵容就相当寒碜了（在自/由星域很难找到能跟上共/和国商船的战舰，这已经是尽力协调拼凑的结果）……好在他们的对手比他们更加寒碜。

诚然，火绳枪也是枪，连发步/枪也是枪，爆能枪同样是枪。由于先进程度有差，这阵容去打独/立联/邦或是共/和国的正规军，大概相当于白给，若是掉过头去打斯塔达夫卡奥斯这种自/由星域一方霸主，同样是白给。但如果只是想欺负欺负潘多拉那些飞行基本靠恐龙的野人……寒隼团的团长“瞎子”瓦伦颇有些戏谑地表示，这种毫无悬念的战争哪怕给名导拍成电影，再找时下最火的俊男美/女出演，恐怕也是一样没人愿意看的。

玩笑归玩笑，星际现代文明与丛林原始文明的差距也由此可见一斑，其中存在巨大的鸿沟，绝非靠人力或是智谋就能填平的。很简单的一个道理，纳美/人之精神象征，潘多拉最大一棵家园树的坐标就在作战电脑的系统里躺着，而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寒隼团登陆舰的近地火力攻击——即从大气层外发动打击——的误差，大概是十几米到一两公里左右。面对这样堪比陨石天降的打击，纳美/人有何抵/抗之力？

有一句老话是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是正确的，只是并不完全准确——这世上确实存在相当落后却很幸/运地没有挨过打的文明，比如之前的纳美/人，只不过世事无常，好运终有尽头。当然，李/明夜的目的并不是彻底的毁灭，她甚至并不希望看到杀/戮，血流得越少，和平越容易实现。但如果杀/戮真的是必须，她希望杀/戮手段能像手术刀般精准和低调，只剜去破/坏她和平愿景的毒/瘤即可。毕竟……说来惭愧，近地火力轰炸还真挺贵的，从军火到配套设施全都是共/和国的进口货（临淘汰版），一发就是科洛桑一套房，全都要欧曼和戴维来买单的话，她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想要和平，压力应当施加给对方的领/导人，而不是民众——用对方的领/导人去解决对方的民众，这才是正途。”李/明夜告诉她的团队成员，“奥丁保佑，杰克·萨利曾经是个大兵，他对本时代战争的了解应该会超过我。届时我会让运输队停在潘多拉的大气层外，然后换上绝地武士的僧袍，向萨利先生提出参观运输队的友好邀请。经由这一举动，相信他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以及决心。”

“最好还是不要打吧。”陈英华说道，“我感觉客户还是不希望跟当地人打起来的。”

“是的，所以我们最好能说服萨利先生，这样对他对我们都好。”李/明夜微微颔首，“在跟萨利先生谈判之后，我们不能对他撒手不管——之前那场战争必然极大程度地煽/动了纳美/人的排外思想，萨利作为领/袖，不可能无视民众的意愿。他会遇到一些困难，需要一些帮助。”至于是什么帮助，自然是不言而喻。

探索者在潘多拉相关项目上投入千亿，卖出时虽然不是这个价，却也并不便宜，作为购/买方，旭日工业有权力要回属于自己的资产。鲁迪跟李/明夜交了底。其实旭日工业的要求不高，他们只求要回原来的基/地与矿场就好了，就连新矿场的选址都可以好好商量，用不着非要搞拆/迁，可见旭日工业也深知“天外来客”这一身份附带的谈判难度，愿意让步以获取当地人的认可。这其实省了不少事，毕竟如果旭日工业依然打算拆/迁，这压根就没得谈，不论谁来谈都一样。届时哪怕手腕高明如李/明夜，恐怕也只能给他们一颗没有纳美/人的星球了。

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李/明夜将注意力从飞行课程中逐渐拔/出，更多地移向即将到来的谈判。她调取查阅昔日潘多拉项目负责人的工作日志，审视每一篇从潘多拉发往科洛桑的汇报，召来旭日工业考察团的谈判专/家与社/会学家，召来每一个曾同纳美/人及杰克·萨利接/触过的探索者公/司老员工，与他们长久地交谈，不厌其烦地追问每一桩小事的细枝末节。很快的，过去曾经发生在潘多拉星球上的一切，终于彻底呈现在她面前。

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彼时探索者公/司刚刚踏足潘多拉，也并非每一个纳美/人部落都天然地仇视他们。事实呈现出一种奇妙的状态，但凡是生活在平原上的农耕、游牧部落以及生活在丛林中的小型狩猎部落，几乎无一例外地全部仇视天外来客，临海部落与大型狩猎部落却是没有一棍/子打死，其中一些对天外来客表露/出了好奇。在与这些部落接/触过后，探索者公/司选择了位于丛林深处的奥马迪卡亚部落，该部落在纳美/人群/体中声望极高，人口较多（大约500人左右），驻地附近矿脉丰富，领/导人开明，实在是搞资源开发的上上之选。于是不过多久，项目组进驻潘多拉，地狱之门基/地落成。

这里必须明确一点——伊娃信/仰的根本与天外来客的目的存在不可避免的矛盾，故而大部分部落的仇视其实是相当正常的事，人家之所以只赶人而不动手，十有八/九还是不了解，怕动手了会打不过。由此不难猜出，奥马迪卡亚部落的友好必然有其原因，而这个原因也非常简单：作为一个位居丛林的原始部落，奥马迪卡亚曾经在几代前幸/运地出过一位纳美/人共主，这为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声望，随之而来的是许多慕名前来的人口，这些人口又创造了更多的人口。这推动了他们的发展，也给他们带来烦恼，他们的人口已经太多了。

丛林乍一看生机勃勃，其实是很贫瘠的。植物无处不在，但这些植物全是自然演化，未经人工培育（他们也没那个技术），不仅大部分都不能吃，还榨干了土地的养分。作为一个纳美/人部落，生于丛林其实是一件很悲催的事情，因为伊娃信/仰不允许他们刀耕火种，环境地形不允许他们驯畜放牧，于是他们只能钻研狩猎技术。可惜部落最大狩猎范围内猎物总量必然是有限的，而一旦猎物死去，这缺口不仅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到补充，还会越来越大。动物也会趋利避害，这里死多了是会跑的，哪怕是不跑吧，动物的生长也需要时间，纳美/人作为温血生物，饭却是不能断的，断了就很容易饿死。于是一个理所当然的结果便发生了：哪怕再讲究清洁环保可持续，再是伊娃保佑，奥马迪卡亚部落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竭泽而渔的窘境。这就是丛林狩猎文明的局限，他们是真的供不起那么多人。

在天外来客到来之前，摆在部落面前的有两个选择——第一，集体背井离乡去供得起他们的地方，比如可以放牧或是耕种的平原地区；第二，减少人口总量，比如部分人离开部落自谋生路、计划生育、与其他部落发生战争、一场传染性疾病等等。这两个选择乍一看不怎么样，仔细一看还不如乍一看，反正大家是一个都不想选。这时候天外来客出现了，他们从天而降，犹如机械降神，带来了第三个选择。

——首先，作为一个基/地，地狱之门里的食物当然不可能千里迢迢地进口，而是会根据当地环境选择适合的种子幼苗，予以培植。项目组的专/家一通忙活，温室大棚盖起来，共/和国几千上万年择优培育的食用植物与畜牧落地生根，一根玉米有纳美/人的巴掌那么大，玉米粒圆/润饱满得像十八岁姑娘的小/脸。纳美/人从未见过这种植物，挺好奇地去参观，专/家组闻讯火速赶来，提取纳美/人组/织做测试，测试完十分欣慰：这些你们能吃，并热情地给他们打包装袋。潘多拉项目主管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第二天，一辆运输机在奥马迪卡亚部落驻地降落，机舱里装满了玉米。

——其次，爆能枪这玩意儿是真的好用，至少对于比较弱鸡的猎手（即没有弓箭类特殊能力的普通或精英级纳美/人土著）而言，绝对比弓箭要好用得多，更别提/枪上还附带各种使人能打得更准的黑科技。作为共/和国公/司，地狱之门基/地当然不缺乏体格跟纳美/人差不多的保安，也更加不会缺乏与保安们体格配套的大号爆能枪，于是很快的，哪怕是奥马迪卡亚部落最逊的猎手都可以做到独自打猎，至少在短时间内，人人都可以自力更生地填饱肚子。

——又次……

总而言之，地狱之门基/地与奥马迪卡亚部落存在很长一段时间的蜜月期，在这段时期中，基/地蓬勃/发展，部落欣欣向荣，一切问题都被掩盖，就像礁石沉于水下一样。直到某一阴差阳错之事/故的发生。

彼时奥马迪卡亚部落已经允许不想打猎的族人去地狱之门基/地做工，基/地当然敞开大门欢迎——哪怕机械化程度再高，人工依然不可替代，可是此地太过遥远，人工稀少且昂贵，他们确实人手不足。纳美/人勤劳肯干，淳朴听话，素质水平是低点儿，但素质水平可以培训啊！直到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某个纳美/人在搬运时摔了一跤，把他搬运的铅罐摔裂了。

是的，铅罐。这个罐子必须要用铅来做，而且必须是特制的铅，因为里头装的是长途运输舰的燃料——也就是高能核燃料。

这里必须提一句，地狱之门基/地里的搬运工分两种，一种是有证的，一种是无证的。无证的搬运工差不多就是普通搬砖的，有证的搬运工则需要细分，部分人负责操作机械打包装箱，部分人负责操作机械整合装车，部分人负责操作机械运输。由于二者的效率和作用有别，这两种搬运工会应用在不同情况里，平时所接受的也是不同的安全生产类培训，领的更是不同的薪水。简单来讲，人家是专业的。

如果换个正儿八经的搬运工，人类也好，其他受过现代文明深度熏陶的异种也好，哪怕不懂铅罐的内涵，也能看懂铅罐上的标识，可惜这个纳美/人本来不是负责这项工作，这次不过是热心帮忙，并且所帮之忙也仅仅是搬个砖而已，所以他并不懂这些。这人不仅不懂，还颇为好奇那条缝里亮闪闪沉甸甸的究竟装了些什么，于是他很自然地往里瞅，瞅了半天也没瞅出名堂，只觉得眼睛疼。班组长见此情景，过来一看，当场吓呆，半晌才颤巍巍拉了警报……

就像燎个水泡并不致命，大面积烧伤却很容易死人一样，卡米诺人能够制/造阿凡达，共/和国人能够治愈癌症，却很难修复深度核辐射造成的DNA损伤，尤其是这损伤竟是如此之深入彻底的时候。班组长半边身/体形如溶化，被送回科洛桑医治，往后余生恐怕都需要靠义体生活，纳美/人则很快翘了辫子，死状惨烈，痛苦无比。然后……麻烦就来了。

如果奥马迪卡亚有五百万/人口，那么死一个真的是无所谓的事，可惜他们只有五百人，且人人沾亲带故，所造成的影响自然也是超级加倍。纳美族工/人想要为自己的同族讨要说法，亦想为自己争取安全保/障；部落里一直存在的反/对声又大了起来，仿佛只在一夕之间，天外来客便从“虽然奇怪但给部落提/供了很多帮助的好人”变成了“害死族人、谋杀森林的黑心刽/子/手”；借此机会，纳美族宗/教势力再度兴起，意图夺回话语权与主导地位；在科洛桑总公/司的要求下，地狱之门基/地开始整顿安全工作，强调工作纪律，为应付即将到来的检/查组，主管下令暂时请退一些不合格（考/试失败）的低素质员工……总而言之，在这次黑天鹅事/件发生之后，双方的关系急转直下，曾经被掩盖的矛盾像礁石般浮出/水面，一切都变得不可避免。

李/明夜看到这里已经只会笑了。即使以她的事后角度，竟然依旧分辨不出是谁更无/能，是纳美/人酋长呢？还是地狱之门基/地的主管。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这双方都没犯什么大错，原始文明与星际文明可谓是天差地别，双方一旦碰撞，必然带来方方面面的冲/突，而想要和谐妥善地解决这些冲/突，那也真不是一般二般的能人可以做到的。成功的案例千篇一律，失败的狗血各有不同，潘多拉项目经典得简直可以拿去做模型。李/明夜决定将潘多拉项目的相关文件通通收藏起来，留着当学习材料，揣摩分析，引以为戒。

念及身边还有个CEO，又是自家老公不用白不用，李/明夜这几天有空就抓/住靳一梦各种讨论。二人理念不同，有时便会吵架，吵得严肃认真、互不搭理，晚上睡觉都背靠着背……然后次日一早又莫名其妙抱到了一起。这情形对吵架双方而言都太尴尬了，于是他们只能和好，默契地假装昨天没吵过。好在旅途终有期限，这等尴尬之事也并未发生太多。

这天李/明夜气呼呼地先上/床，整个人堵住床铺外侧，靳一梦也没有开口让她挪窝，而是气呼呼地从她身上越过去，在里侧躺下。见此情景，李/明夜顿生不悦，不仅翻身背对他，还试图卷走所有被子，靳一梦则将被子死死压住，防守反击……较量无声却激烈。

“幼不幼稚啊你们。”对面床的陈英华终于看不下去了，“一床被子有啥好抢的，就你俩那体能，盖不盖不都一样。”

“这大概就是爱情吧……”上铺的文森特幽幽说道，“爱情让人变成傻/瓜，还让人容易感冒。”

“这是主/权问题，是战争。”李/明夜说道，“床是我的，被子枕头都是我的！”

靳一梦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英华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时她又有些同情冈恩，朝夕相处之下，想要维持对这两人的崇拜真的很不容易，鬼知道那骑士都经历了些什么……她摇摇头，关灯睡觉，由那两人闹去。

黑/暗降临，“战争”在沉默中继续。忽然间，桌子上的联络仪响了起来，莹莹冷光亮起，提示有语/音正在接入。那团莹莹冷光凭空跃起，落入李/明夜手里，她看一眼光幕，微微皱眉，“是瓦伦。”随后接通语/音：“你好。什么事？”

“夫人，您最好来一下舰桥。”瓦伦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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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日早些时候，运输队已经靠进了潘多拉星球。

对比科洛桑，潘多拉是一颗体格更加娇/小的行星，它同时受一颗恒星以及另一颗超巨型气态行星的影响，其星域附近极为混乱，充斥有恐怖的复杂磁场、离子风暴与陨石潮汐。在这样可怕的环境中，潘多拉星球以一种“天选之/子”式的幸/运，精确地选中了一条极其诡异歪/曲的运行轨道。只要有一丁点差错，或是一丁点意外，它都会不复存在，但它幸/运地留存下来，甚至孕育出生命。当然从本质上来说，这是一个幸存者偏差的问题，只是身处其中之人往往不会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而是认为生来如此。

每个科洛桑宇航员见到潘多拉时，一定会爆出一句震/惊万分的“卧/槽”，感慨“这他/妈都能活”，但是生活在这星球上的生命并不理解夜空中为何会有两个月亮，更不明白为何每当月亮最盛大时，火山总会喷/发，海洋总会咆哮。海洋部落的纳美/人发现这一点后，认为“月亮”是恶/毒的邪魔，每隔一段时间都企图染指美好的世界，于是海洋之母、大地之母等等正义的神明便与恶/魔作战。他们每到这时候便会举行祭祀活动，一边为正义的母神加油鼓劲，一边诅咒月亮。

在地上的纳美/人看来，潘多拉之月确实比科洛桑之月要大上许多，但如果要他们相信这俩月亮中任意一个都比一百个潘多拉要大，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如果真是这样，月亮恶/魔为何每次都被击退呢？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神话故事其实也没错——要是哪天月亮恶/魔真的获胜，纳美/人的世界也确实会因此毁灭就是了。这或许是巧合，又或是某种……原始的智慧。

恐怖混乱的星外环境造就了月亮恶/魔的神话，造就巨大的风暴与频繁的雨水，同时却又向潘多拉赋予以悬浮山峰的优美风光、迷人的蓝色夜晚、夜晚中发出奇异荧光的美妙动植物，以及全银河系都极其稀少、此地储量却异常丰富的超导矿石。不论是在如今，还是在昔日科洛桑人类大肆开拓殖民的“大航海时代”，这种矿石都非常非常值钱，过去的潘多拉之所以从人类贪婪张/开又合拢的手指缝中漏了出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那堪比混沌海一样复杂暴/乱的星外环境。实际上就在几年/前，这块星域还是令人望之却步的“不毛之地”，飞船要是毁在这里，保险都没得理赔。

当然，如今的人类已经今非昔比，他们的技术水平飞速发展（尤其是护盾技术），昔年的天堑已经并非不可跨越，只是需要放慢速度、小心谨慎而已。运输队拥有明确规律的航道图，但这星域中不规律的那一部分同样危险，所以在靠近潘多拉星域之后，他们把护盾能量稳定在高输出状态，以低速状态航行。他们现在的时速大约是五千公里，对于宇宙航行而言慢如龟爬，却是绝对安全的，能够对任何意外情况作出及时反映。

当李/明夜踏进舰桥时，室内灯火通明，船员们神色紧张，运输队高层连真身带远程全部到齐，瓦伦眉头紧锁，两只电子义眼牢牢盯住空中的立体投影图像。

那是半架飞船的残骸，静静悬浮在一片极度危险的陨石带里，那些陨石在图像上有如鹅卵石般娇/小可爱，但一看数据，便会发现它们个个大得惊人，幸亏它并不在运输队的航线上。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独/立联/邦的船？”这飞船残骸的外观极具特色，活像一只被撕掉一半的甜甜圈，李/明夜一眼就认出来了。

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开/会，她走路时悄无声息，此时突然开口，几个人都吓了一跳。“噢，您来了。”瓦伦松一口气，紧接着又把这口气吸了进去，“恐怕不止，女士。这是一艘巡洋舰级别的战舰，不是他们最好的型号，但也足够装下200辆装甲车、500辆运载车、50艘登陆飞船和800架战斗机。它——”

“坠毁在了这里。”李/明夜淡淡说道。她走到投影图像前仔细端详，“把光学探测仪的精度调高，放大一点。”接着她发现，坠毁的舰船四周有许多乍一看像极了尘埃的物体，“看来那些装甲车、运输车、登陆飞船和战斗机都没派上用场。鲁迪先生，您知道昔日探索者公/司接/触潘多拉项目的老员工在公/司清算后的去向么？”

“我不大清楚这些。”鲁迪当然明白李/明夜的意思，正因为此，他有些尴尬，“我不是负责人力资源工作的，但是……树倒猢狲散嘛。”

“无妨，根据目前情况来看，可能性并不太多。”李/明夜宽慰道。她略一沉吟：“能知道它是何时坠毁的么？”

“不会超过一两个月。”这次回答的是瓦伦。他将图像视角调整放大，指向其中一架战机，“最新型号，刚刚投放到战场上没多久，就因为实际性能达不到作战要求而被独/立联/邦军方退单了……妈/的，吉奥诺西斯货就是垃/圾。”

“也就是说，他们——如果还有别人的话——可能还没走？”鲁迪有些惊恐。

李/明夜这时叹了口气。他/妈/的，我就说只是杀杀猴子怎么会有B 难度，这事土著不知道倒也罢了，斗兽场难道也不知道吗？就不能提前给点提示？若是早几天知道，我宁可多等几天，把戴维·诺克斯一起弄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安抚这帮土著，鲁迪尿裤子也就罢了，瓦伦若是退缩，事情就不妙了。

“或许根本就没有‘他们’。”李/明夜说道，“能够坠毁在这里，说明他们肯定没有本区域的安全航线图。如果独/立联/邦军/队是偶然来到此处，我们无需担心；如果独/立联/邦军/队全部坠毁在这里或是其它我们没有探测到的地方，我们依然无需担心；如果独/立联/邦军/队只坠毁了一部分，余下人吓破了胆决定打道回府，我们还是无需担心……”她环视周围，目光平静，然而坚/硬，她的声音亦然，“在这么多/情况中，唯有一种情况我们需要担心，好在可以提前求证。”

“我们现在距离潘多拉并不远，”瓦伦提出建议，“可以先派人去探探情况。只是……对方如果是独/立联/邦军/队……”

“开我的船去。”李/明夜指的是她那艘间谍飞船。

这飞船是I型号渗透者，产自共/和国艾希那公/司，装设有昂贵且稀有的隐/形力场。渗透者系列飞船很有名气，专用于星际特种作战，正是因为它堪称恐怖的隐/形能力与反探测系统，能够蒙骗许多扫描探测装置。当然，鉴于这飞船能够落入霍桑·邓肯手里，它必然存在缺陷——渗透者I并非该系列最新型号，实际上它已经稍微有点过时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把自/由星域市面上的绝大多数隐/形飞船吊起来打。

“遵命，夫人。”瓦伦有些勉强地开了个玩笑，“希望他们的其它东西也是吉奥诺西斯货吧。”他说罢转身，向自己的手下传令。不过多时，运输队便停在原地，一艘间谍飞船开仓飞出。

“我们应该向科洛桑汇报这一情况。”鲁迪说道，“独/立联/邦的军/队出现在这里，这……已经超出商业的范围了，我们得向上汇报。”

李/明夜瞥了他一眼，在会/议桌旁坐下。“确实该这样。但你要如何汇报？”服/务机器人送上热腾腾的提神饮料，她举杯喝了一口，发现竟然有点像姜茶……她硬着头皮喝下，将杯子放回桌上，不动声色地推远了一些。

鲁迪闻言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了，遂陷入沉默。李/明夜继续说道：“目前你若要汇报，只能说你发现了半个宇宙甜甜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助于决策的内容。潘多拉的具体情况如何？独/立联/邦军/队的情况如何？他们是路过此地还是在潘多拉驻扎？目的是否超导矿石？你的汇报想要达到什么目的？”这我倒是知道，她颇为讽刺地想。“这么远的距离，发送一篇汇报可不容易，如果我们希望得到旭日工业乃至于共/和国的帮助，就需要获知这些情况，并在汇报里交代清楚。而我现在正在做这件事。”

“确实该这样，如您所说，这才是正确的汇报。抱歉，我只是……”鲁迪有些苦恼地揉了揉面颊，“我出发时，从没想过自己会和独/立联/邦军/队打交道。”

“我不也一样？但我仍然坐在这里。”而且至少要坐一晚上，李/明夜在心里想。她靠到椅背上，微微合上眼，打开一份关于精神与灵魂方面研究实验的阿斯加德文献。

鲁迪说要向上汇报，是比较委婉的想跑路的意思。

这种“粗大事了具体多大还不知道但肯定是大事我搞不定”的汇报，要么常现于职场新手小白，要么是老油条在试图第一时间撇清责任从麻烦中脱身。通常来说，上级收到这种汇报之后，除了骂娘之外，也是会另外派管事的来的。李明夜当了那么久的大领导，基本上一听就心中有数了，而且一般她看到这种报告是会把递交报告的中层叫进来骂的，所以大家可以看到她非常讽刺的内心戏。

真正有用的汇报很明显不是这种，而是李明夜说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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