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7第十一章
罗伊斯授首后,李/明夜三人并没有在孤岛停留太久,而是很快便乘坐间谍飞船直抵莫戈,途中军政/府方/工作人员建议他们住进邓肯府。考虑到邓肯府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中将会住进许多自/由星域的大人物与他们的扈从,她婉言谢绝了这一建议,而是选择在莫戈市包下了一层酒店。她着实不希望同自/由星域的争端扯上太多关系。
很可惜,一些事躲得掉,而另一些事躲不掉。自戴维解禁之后,附近星域各大武/装势力代/表纷纷抵达,其中有邓肯直属,有大型佣兵团头/目,有大小海盗团,有其他军政/府,人事纷杂,汹涌而至,把莫戈与邓肯府塞得满满当当。渐渐有风声传出,老邓肯副官罗伊斯试图引发/骚/乱,被一伙绝地武士拿下,共/和国试图插手自/由星域的传闻一时间甚嚣尘上,可以看出有心人在后方引导的痕迹……李/明夜打定主意不在葬礼之前露面,再加上欧曼与戴维的引导,以及其它种种原因,这些风浪最终没能成气候。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有崭新的、近在咫尺的消息突然爆出,压过了关于共/和国和绝地武士的传闻——邓肯军政/府中一名位高权重的军阀魁/首并未抵达,对外号称是病了,只派来了代/表团。这乍一听没什么,关键在于此人是老邓肯的儿子,欧曼的异母兄长。
自/由星域没有法/律约束,故而大家对亲情友情之类的感性约束更为看重,只因这是仅有的、值得托付信任的沟通合作渠道,在这一前提下,该军阀本人的缺席引发了好一阵议论,若是再一结合之前罗伊斯之乱,则更是细思恐极。对于自/由星域的中心地带而言,共/和国与绝地武士,那都是天高皇帝远的域外异闻,共/和国正在跟独/立联/邦打架,不可能放着现成的架不打,转而把手伸这么长。但如果邓肯军政/府真的爆出内乱……毫无疑问,这才是值得关注的、与大家利益切身相关的重磅新闻。
欧曼特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待了代/表团,极为关切地反复询问其兄长的病情,并得到了“病得很重”以及“具体病得有多重”的回答。欧曼感慨着父亲骤然离世对自家兄长造成的莫大伤害,并且……在当夜派人秘密联络了李/明夜。李/明夜听罢淡淡一哂,以自己并不擅长下毒为由,将此事转给了新希望公会。
“太阴了这人。”陈英华啧了一声,有些不喜。
李/明夜不置可否:“不过是合理报复罢了,只是手段嘛……这孩子还太年轻。”她顿了顿,“另一人的手段也老成不到哪里去就是了。让他们去折腾吧,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所谓“更重要的事”,当然是与军政/府方找来的佣兵团洽谈合作。值得一提的是,鲁迪也曾找过李/明夜,小心翼翼地询问这是否有必要——他毕竟是个商/务人/士,而非杀/人不眨眼的军阀,还做不到如角斗/士一般视人命如草芥,哪怕对方是野蛮的原始人。李/明夜温和地指出,若是没有佣兵团,且己方与纳美/人谈判不顺,她应该也可以做到保护大家顺利跑路,只不过这样一来,旭日工业与潘多拉星球恐怕再无任何商业合作之可能。除此之外……
“我可以承诺不先使用武力,”李/明夜平静说道,“但您需要知道一点——承诺在某种意义上与威胁无异,而所有威胁的前提都只有一个,就是威胁方必须拥有践行威胁的能力。潘多拉星球实在太远,一旦情况不顺,任何临时举措都是亡羊补牢。既然如此,何不早做准备?只有充足的准备才能应付所有变故。”
鲁迪沉默了一会儿:“您说的有道理,我只是担心法/律风险……”
“我相信这不难解决。雇/佣佣兵团的并非旭日工业,而是邓肯军政/府旗下的诺克斯集/团,共/和国的法/律在自/由星域并不适用。再说了,这支佣兵团在名义上只负责保护我们的安全,如果有人攻击我们,他们就会作出自卫性反击,仅此而已。”李/明夜说道,“您可以放心,如果纳美/人没有恶意,我不会让他们知道这支佣兵团的存在——或许杰克·萨利例外,但我认为对领/导人施加一定的压力有助于使整个组/织保持清/醒。当然,这得视对方的态度和彼时的形势而定。”她微微一笑,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掐灭,“您或许不知道,我曾和其他野蛮人打过不少交道?”
“哦?”鲁迪有些惊讶,略一思考,随即了然,“想来那些交道应该并不愉快?”
“我倒是还好,真正不愉快的是我当时的客户。”李/明夜露/出回忆的神色,“我还记得那时我去吃/人生番的部落附近,为的是寻找一个失踪的生物学家……这其实不是我的活儿,我去那里是为了保卫他们的生物研究基/地,但我受不了生物学家的妻子对着我一个劲地掉眼泪。那可怜的女人怀/孕了,她是一个妻子,即将变成一个母亲,她请求我帮她找回她的丈夫与孩子的父亲。我也结了婚,所以很难拒绝这样的请求。”
鲁迪下意识摩挲圆胖指头上套着的婚戒,不由追问:“您找到那生物学家了吗?”
“找到了。我不光找到了那个失踪了生物学家,还找到了他带去的翻译和护卫。”
鲁迪松了一口气。
“可惜只是他们的一小部分。”李/明夜语气淡淡,“我不想吓到你,鲁迪先生,我刚才说那些原始人是会吃/人的,但我不太想描述他们通常如何吃/人……那是令/人/发/指的野蛮暴/行,要是我说出来,您今/晚恐怕就别想睡了。总之,当我找到那名丈夫与其他人时,他们已经死了,尸体经过烘烤风干,看起来就像烟熏肉。他们变得很轻,就算是孩童想要背负他们,也无需费太多力气,不过当我想到那名怀/孕的女士,还是决定不要让她亲眼看见自己丈夫的下场。我带回了生物学家的婚戒,尸体则就地处理,愿他们的灵魂得到安息。”
当鲁迪离开时,他的脸色很难称得上好看,估计他今/晚很难睡着。对于一个生活在科洛桑的、连遭遇海盗劫持都会惊慌失措的商/务人/士而言,搞清楚纳布星田园风光与潘多拉星原始丛林之间的区别,也确实并不容易。科洛桑人很容易犯一个错误,他们总认为全世界都是科洛桑人,所以竞争是点到为止的,权益是受法/律保护的,这世上是不会有人饿肚子的……
李/明夜撇撇嘴,“或许这样说有些武断,”她对卧室里的靳一梦说道,“但我觉得鲁迪很可能将冈根人的形象带入了纳美/人。他大概以为他要去的地方是冈根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而不是潘多拉。”
“而你带入了洛帕人。”靳一梦在里面随口应道。他正躺在卧室的沙发上看战术终端,布莱克像张毛毯似的盖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骚扰他,一时舔/他的耳朵,一时拱他的下巴。他忽然开口说话,布莱克顿时就发现了新大/陆,兴致勃勃地试图舔/他的嘴,他赶紧抬手握住狗嘴。“别了吧?”他对大狗说,“咱俩关系还没进展到这一步。”
布莱克挣了一下没挣脱,开始呜呜嘤嘤地哼唧,声音闷声闷气的,听起来挺不开心。
李/明夜忍不住笑了,“过来。”她张/开手臂。布莱克听到召唤,立刻用/力一甩狗头挣开靳一梦,趾高气昂地踩着他的肚子跳下沙发,等感应门一打开,顿时就开开心心地扑入了李/明夜的怀抱。
“我/操,狗东西……”靳一梦笑骂道,“你他/妈还记得你是老/子的狗吗?扣你饭了啊。”
布莱克正在李/明夜怀里扭来拱去地撒娇,闻言冲着卧室“汪”了很大一声,倔强且雄/壮。李/明夜忍不住大乐,她揉/搓/着硕/大的狗头,在黑漆漆冰凉凉的狗鼻子上亲了一口,“所以我说错了么?”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知道纳布星的历/史——冈根人之所以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中远离人类,避居水下,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他们曾经也是原教旨主/义的洛帕人,后来被揍了,就成了浪游族洛帕人,最终成了冈根人。我希望纳美/人也能像这样。”
“你好像特别不喜欢纳美/人。”
李/明夜想了想,“确实。”
“为什么?”靳一梦颇为好奇。他很少见到她对土著表现出太明显的好/恶,尤其是在还未真正接/触过对方的时候。
李/明夜揉了揉布莱克的耳朵,“我尝试过想象自己是纳美/人。”她说,“然后我发现,我痛恨身边的一切。我痛恨我的宗/教,痛恨我的族人,因为我希望住在不会淋雨的地方,在生病时能够得到治疗,在饥饿时可以打开冰箱拿出丰富的食物,天热时有制冷,天冷时有保暖……我希望这一切能发生在我的星球上,发生在我的朋友和我的子孙后代之中。这个愿望并不伟大,如果我是科洛桑人或是纳布人,它就是天经地义的生活,然而在潘多拉,这是错误的,是不该有的痴心妄想。当我知道这世上有人能像那样生活之后,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我:我应该每天跟野兽拼杀,喝充满寄生虫和病菌的生水,然后死在四十岁。他们说这是可敬的,是遵循自然规律,是艾娃的意志……我去他/妈/的。”她露/出厌恶的表情:“本来信教的就已经很烦了,现在倒好,搞宗/教的勾结了搞环保的。像这种组/织,要么是由几个疯/子带领一群傻/子,要么是由几个傻/子带领一群疯/子……不可理喻,无法沟通,全部都是神/经病。”
靳一梦听到这里,不由失笑,“环保组/织中还是有精明人的。”
“听起来你深受其害啊。”
“那可不。”靳一梦从卧室里走出来,嘴里叼着根烟,含含糊糊地抱怨,“就是……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一阵我在牵头拉皮条,帮中/国几个厂子搞产业转移。多好一个事儿啊,利/国/利/民嘛!促进区域发展什么的,老缅那边拍手欢迎,专门派了个部/长出来当导游。眼看事情要办完了,厂子都建一半了,环保组/织跳出来了,找了报纸啊媒体啊给我一通骂。”
李/明夜一听就乐了:“你是不是还去解释了。”
“对啊,当然要解释啊!我就找/人去说了,说这些工厂呢污染会有一些,这难免的嘛!让一个工厂不污染这也不现实,人呼吸还会排二氧化碳呢不是?但是他们是中/国工厂,中/国人讲究一个什么,讲究可持续发展!这其实就跟环保一个意思,你要不信就去听我们总/书/记讲话。总之这些厂子肯定是符合国际标准和当地标准的,不会造成太多污染的……”
“你这么说没用。”李/明夜忍笑道,“你要向他们捐款,否则他们不止会骂你,还会游/行示/威,□□烧,说你们是新殖民/主/义,用心险恶的外国侵略者,这主要是为了煽/动当地的民/族主/义,好再一次更大规模地游/行示/威,冲击你们的建筑工地,向政/府机/关施压,让你们工厂办不下去……”
靳一梦奇道:“你怎么知道的。我给你说过这事儿?”
“没有,我说的是英国那边的环保组/织。”李/明夜撇撇嘴。
“妈/的这帮老缅,还真挺念旧的,独/立多少年了都不忘旧主。”靳一梦也给整乐了,“我就说嘛,那时候要有个你,我能省多少事儿真是。”
“得了吧,靳叔叔……你搞这些的时候,我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还在上高中。”李/明夜顿了顿,略微好奇地问:“最后你事情办成了吗?”
“办成了。”靳一梦一扬手,准确地将烟头丢进不远处的烟灰缸里,“我又不是白/痴,人一暗示我就懂了。我往环保部门跑了一趟,让他们牵头弄了个饭局,专门谈这个事。”
“花了多少钱?”
“五六个人,大概一人十来万美金吧?这帮人手脚也挺快,第二天就派人过来和政/府方联合搞了个检/查,检/查完就没事了。”
“还挺便宜的,你该庆幸这不是出于政/治意图,否则可没那么好打发。而且要是在英国,民间充斥着闲人和傻/子,环保组/织能量也就更大,你恐怕得脱层皮。”李/明夜评价道。她一边逗布莱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更喜欢中/国人的概念,中/国人很务实,他们很少单独强调环保,而是说‘可持续发展’……这个词组我一听就很喜欢。”她拍拍布莱克毛绒绒的狗头,示意对方将大脑袋从自己大/腿上挪开,“好啦,帮我看看我明天穿什么衣服。”明天是老邓肯的葬礼。
“明天/葬礼是什么样的?”靳一梦问道。
布莱克执意不肯挪窝,从鼻子里发出委屈的呜呜声,不时去拱李/明夜的掌心,千方百计地讨要摸头。李/明夜不由笑起来,拿它没有什么办法,又被它的撒娇所打动,低头同它亲/昵。她心不在焉地说:“明天有遗体告别会,由欧曼主持,他父亲会躺在那里,听他的儿子总结他的一生,他的其他亲朋也会发言。接下来,父亲的身/体会被送进冰柜里,注/入液氮,然后粉碎,而后尸体碎末会混合一些其他材料,用3D打印技术制成雕像。”
“制成雕像?然后拿回家吗?”靳一梦不由带入了一下自己和自己早死的老爸,顿时感到不适,“这有点瘆得慌啊……”
“没办法么,所有人类都起源于科洛桑,你也知道科洛桑不可能有空余地皮可以充作墓地,就只能这样啰。至于雕像……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制成雕像啊,这主要还是看主人家的意愿,老邓肯是因为身份贵重,只能制成雕像供人瞻仰。其实我看欧曼更希望把他父亲变成项链挂在脖子上,看来他们的父子关系还不错。”李/明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我倒是更喜欢雕像,比墓碑要好得多。好啦,下去!你这胖狗。”
胖狗仍旧不打算起来,躺在李/明夜腿上扭来拱去,呜呜连声,那撒娇卖萌装可怜的劲儿,着实跟它主人耍赖时一模一样。靳一梦终于看不下去,指着地板一声断喝,这是一个正式指令。布莱克犹豫了一下,终于不甘不愿地跳下沙发,在一旁正襟危坐。这仪态乍一看正经得无可挑剔,可惜李/明夜只朝它看了一眼,它就立刻破功,不止开始激动地原地跺脚,尾巴更是将地毯抽得刷刷作响。
李/明夜似笑非笑地看向靳一梦:“哥,你说要是你长了个尾巴……”
“谁说我没有的?没长对地方而已。”靳一梦淡定自若,脸皮极厚,“你要不信,我给它放出来再让你见见?”
“流氓!”李/明夜立刻白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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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塔达夫卡奥斯是一个标准的移民行星。银河系过于广袤无垠,有许多星球或许具备孕育出生命、乃至于孕育出文明的自然条件,却始终清净荒芜,没有生命发生——直到科洛桑人类从母星走向银河系,像蒲公英种子一样随风飘荡,落地生根。斯塔达夫卡奥斯正是这样一颗行星。
比起科洛桑,斯塔达夫卡奥斯太过苦寒,但比起永恒之冬的阿斯加德,它又有足够的温暖。它有水和大气,有火山的喷薄,有恒星的普照,唯独缺乏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直到有一天,殖民者、囚犯与奴/隶来到这里,将最后一块拼图补上。他们改造大气环境,建起房屋,制/造合适的动植物并将其播撒,开采地上与地/下的资源,升起一颗又一颗卫星。
时至如今,斯塔达夫卡奥斯距离科洛桑虽远,殡葬风格却没有太大变化,仍然是以简单持重为主。当人类终于发现大气层上没有天堂、地心里也没有地狱之后,那些过于繁缛复杂的仪式就失去了市场,死亡复归它无比简洁的本来面目——一个人死了,于是他的一切都随之戛然而止,留给活人的唯有回忆。这是无可回避也不容欺/骗的现实,人唯一能做的只有洒脱。
在告别会正式开始之前,欧曼与戴维一起消失了很久,连同几个跟欧曼关系极好的邓肯家血亲,在场诸人也识趣地没有追问他们的去向。在找到老邓肯的灵柩鞠躬凭吊完之后,关系近的去找熟识的邓肯家人,互相拥/抱安慰,追忆老邓肯生前的风光;关系远的则三三两两地小声寒暄,聊着自己真正感兴趣的话题,关于接下来的局势与生意;至于关系再远一点的,比如李/明夜这个疑似绝地武士的“共/和国代/表”,则压根就没打算提前进大厅。
先前那出风/波一闹,搞得情况有些尴尬,要知道共/和国再天高皇帝远那也是皇帝,哪怕军事和政/治上伸不出那么长的手,经济方面远远跺两脚,也足以震/死一片蚂蚁。能够混进那座大厅里的人,恐怕没一个会真拿什么自/由星域的独/立自主当回事,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借此拉起大旗谋取自己的利益——若是谋利益实在谋不到,大家一起共沉沦也好过你邓肯家独自起飞,毕竟鬼知道你起飞之后会如何对待其他未能起飞的老伙计?李/明夜对这种刁/民心态再了解不过,她跟小邓肯的交情也没好到愿意帮他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试探机锋,索性直接避了开去。据说邓肯家的园林设计请了纳布人,纳布人的景观设计在共/和国里非常出名,逛一逛也不错。
邓肯府说是府,其实是一座小山,山间散落有各色功能建筑、园林湖泊、华美别业,远远望去直如天上宫阙。这时是初秋,晨间刚落了一场雪,鹅卵石的小径微微打滑。道旁树木叶已凋尽,然而枝干苍虬团结,枯黄深黑,披着一层厚重洁白的雪衣,亦有别样的美。
“我讨厌这些人情世故上的东西……尤其当人情世故对我没有半点帮助的时候。”李/明夜抱怨道,“若是没有霍桑·邓肯捣乱,我猜欧曼打算让我们以共/和国投资商的身份出现,他还可能会要我打扮成绝地武士。”
“呃,难道我们不是共/和国投资商吗?”靳一梦随口应了一声。他正在仔细打量邓肯家的园林,寻思着是否能套进自家庭院里,故而多少有些漫不经心,“严格说来也没错,旭日工业确实是共/和国企业啊。”
“你知道这其中的区别。”李/明夜白了他一眼,“欧曼似乎有/意让斯塔达夫卡奥斯军政/府转型成民/主政/府,反/对声很大,他需要各方面的支持,哪怕靠骗呢……多亏了他哥/哥,我们用不着陪他演戏了。”她停顿一下,蓦然笑了,“其实现在想想,这对兄弟还真是有/意思,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关系差到必须要致对方于死地的兄弟了。你猜要是霍桑·邓肯没有称病不来,欧曼·邓肯会不会雇/佣我在葬礼期间谋杀他哥/哥?”
“应该不会吧,在这里搞谋杀也太明显了。”靳一梦顿了顿,又道:“不过雇/佣倒是有可能,如果他真有这打算,应该会让我们趁机混进霍桑·邓肯的随行人员中,等他们回自己根据地了再下手。”
“总之,哥/哥想推/翻弟/弟,弟/弟想谋杀哥/哥。”李/明夜总结道,“并且二者都已经付诸了行动。”
靳一梦耸耸肩,“把这哥俩想成是竞选总统……啊不是,是皇位的竞争对手就好了。过去有几个皇帝能住这么大地方的?生产力都不在一个档次,这地儿要是给摊平了,紫禁城加上圆/明园都不够填。”
“你加上颐和园和承德避暑山庄了吗?”
“……没有。”靳一梦其实连圆/明园都只去过一次,还是小学时期学校组/织的春游。正经本地人谁去圆/明园啊?“几个园子能有多大?”
于是话题不可避免地跑偏了,两个来自于不同宇宙的北/京人开始讨论起北/京周边那几所皇家园林加起来究竟有多大,比较荒谬的一点在于,他们的依据居然是记忆中一鳞半爪吉光片羽的旅游宣/传片。最后他们一致认为,李/明夜那个宇宙的皇帝可能比靳一梦那个宇宙的皇帝要更有钱一些,具体原因不详,大概是园子正盖着的某一年,李/明夜原生宇宙的那个王朝迎来了一次意料之外的大丰收。这个话题其实非常无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是能把任何非常无聊的话题聊得特别起劲。
聊着聊着,二人忽然不说话了,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欣赏一旁的洁白雪岸与澄澈冻湖。又过一会儿,欧曼和戴维从不远处转角里拐出来,身边跟着一大帮配有爆能枪与臂式微型护盾发生器的保/镖。自从钢铁凯恩之后,欧曼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算是上厕所也没有让自己落过单。
“二位上午好啊,”欧曼看见二人,索性停下来打了个招呼——然后他诡异地沉默了一秒钟,“呃,你们不冷吗?”
——说起衣服,其实产自阿斯加德的海德伦斗篷真的很不错,毛质厚实却轻软,编织时更是渗入了魔法,只要前头几处系带一拉,永恒之冬的冰风暴都无法侵扰,普通极地防寒服跟它一比就是渣渣。最神奇的是,这斗篷保暖挡风,能够抵御苦寒严冬,可当环境温度超过内部温度时,它又散热透气,故而在峭岩城结界内也能穿,体感就跟披了件毛巾被差不多……其实观感也差不多,这斗篷板型极佳,穿上之后绝不臃肿。李/明夜在阿斯加德时太忙,压根就没穿出好来,回家才反应过来,直接就爱上了,结果一数发现自己只带回来两件。这让她一度非常郁闷。
不过这两件斗篷一件银灰一件深蓝奥丁灰,根据科洛桑人类的习惯,葬礼一般是穿黑色,所以她穿的是在德国买的黑色巫师袍,至于靳一梦则是衬衫西装加风衣。在初秋时节的、人人都臃肿如熊的斯塔达夫卡奥斯户外,这样的打扮当然非常潇洒,不过……目前室外温度是零下十度左右,正常人类要是像他们这么穿,是有很大可能要进医院的。
“外面确实……”李/明夜的目光落在小邓肯身边,微一停滞,又若无其事地移开,“……有点冷,我们也该进去了。告别仪式要开始了么?”
“时间差不多到了。”
“我很抱歉,我跟您父亲并不熟悉,但在其他人的讲述中,他是一位伟人。失去他一定让您很遗憾。”
几人又稍微寒暄了几句,便一同往仪式大厅走去。李/明夜有/意落后一些,好与前面的人拉开距离,“我不想跟他们靠太近。”她在团队频道里说道,“你不觉得前面有点冷吗?”
“冷?”靳一梦有些迷惑,“还好吧。”
“我不是指环境。”李/明夜说道,“而是心灵上的感受。寒冷,悲伤,忧郁,寂寞,郁郁寡欢……我真不知是否该同情欧曼,这世上每一天都有无数人死去,而这些人中恐怕有一半都是某人的父亲,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他现在的遭遇。”
“不会吧。”作为一个角斗/士,靳一梦几乎在瞬间反应过来了。
“他是真的在为他父亲哀悼,”李/明夜凝视欧曼的身旁,那里有一撇蓝烟凝聚的淡淡人影,轮廓模糊得好似能被风吹散,连面容都不甚清晰,“而他的父亲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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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必须提一句——即使是在魔法宇宙之中,也是很少莫名其妙就闹鬼的。其实非常正常,哪怕排除所谓的“万物有灵”,单单举例人类,从古至今死去的人类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如果大家通通都闹鬼,这场面岂止是“鬼口/爆/炸”所能够形容?活人抽根烟,八百万个鬼魂跟着尼古丁一起过肺,一口下去透心凉心飞扬,活人也成死人了。
在斗兽场某社交软件中,有某位闲极无聊的角斗/士在排除某些规则特殊的宇宙(比如咒怨)与暗元素活跃区域之后,整理统计了一下闹鬼所需条件:
首先,这位不甘寂寞的死鬼朋友在活着的时候必须天赋异禀,精神和智力属性得比较高,否则人一死就直接完蛋,灵魂随此人最后呼出的一口气崩塌扩散,在空气里做分/子运/动,进入物质世界能量大循环之中,毛都留不下一根。
其次,这位死鬼朋友最好有个执念或是心魔,放心不下遗产啦孩子未成年啦有人杀我我得报仇啦这些都算,总之得让它有个心心念念的目标,方便它凝聚意识。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普通死鬼缺乏肉/身这一生存于物质世界的基础,又没有纯精神修/炼的法/门,压根就没法摄入能量。要知道就算是最适合生活在物质世界的活人,饿个两三天都得发虚,何况是鬼?成了鬼哪怕趴原地不动,几天之后也就自己没了,这些能量顶天也就够它托个梦。
第三,有精神/智力属性比较高的活人怀着强烈的意愿召唤了它,这一行为的本质在于,在虚无缥缈之幽魂与活人现世之间建立联/系。这也正是某些文明容易闹鬼,但某些文明不容易闹鬼的原因,比如东南亚一带频繁闹鬼,正是因为他们很喜欢三天两头搞一些祭祀供奉之类的仪式,基数一大,闹鬼成功率自然就高了。
另外,此人还特别指出一点——这些仪式上的贡品,比如烧香烧纸烧鸡猪头肉这些,一概是没有任何卵用的。鬼魂幽/灵之属是纯精神体,能够补给它们的能量当然也是精神食粮,比如活人的爱、恨、悲伤、痛苦、恐惧、依赖一类。这些情绪凝聚了活人的精神力,通/过二者之间的联/系传输给死鬼,后者方能以此补给,不至于扑街消散。其实这些仪式大部分没什么用处,需知活人乃是物质世界之主/宰,尚且人力有穷,鬼力又不及人力,故而祈求鬼魂保佑不过徒劳,顶多算是心理安慰罢了。
这个帖子的可信度很高,因为首先楼主是个泰国人,其次他是兄弟会某高阶团队的巫魔师,其能力中有极大一部分便是炼制与役使鬼魂,有极其丰富的养鬼经验。不过李/明夜在认认真真爬完帖子之后,还是毫不犹豫地给楼主点了个踩——若是按照此人的理论,她那复活父母的心愿纯粹是痴心妄想,哪怕用上复活石,所召唤出的也不过是她记忆中的幻影。这无疑是她很难接受的。
其实对于活人而言,闹鬼绝不是一件好事,哪怕这鬼魂是亲生父母也不例外。李/明夜在心里暗想,鬼魂就仿佛一只小号摄魂怪,其存在本身便会使活人陷入抑郁之中。欧曼没有修行过精神系法术,她不知道他有怎样呕心沥血的哀痛,才能从虚无混沌的幽冥中召回自己的父亲,不过……任由鬼魂在一个不懂养鬼的人身边徘徊,与催他自/杀无异。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插手管上一管,对方却先一步注意到了她。
淡蓝缥缈的人影幽幽而至。老邓肯模糊不清的脸上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俯身仔细打量她的左手,试图掀起她长而漆黑的袍袖。这鬼魂显然以为她看不见它,就像其他人一样。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略微释放出精神力,后者当即如同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
“别这样。”李/明夜轻声警告道,“这是你家,我不想太过失礼……但那是我的东西,不是你的。”幽魂震/惊地看着她,她留意到周边人好奇的视线,便不再开口。
“怎么,老鬼骚扰你了?”靳一梦在团队频道里问道。
“被复活石吸引而已,不必管它。”
此时遗体告别仪式尚在进行中,大家在大厅里端穆肃立,目送老邓肯进入冰棺。这老人面容安详,厚重的服饰、华贵的皮毛与形形色/色的随葬品拱卫着他,使他看起来高贵而威严。作为仪式主持人,欧曼很久没能下令,他凝视他的父亲,长久……最后他还是没能开口,只是冲旁边的人轻轻一点头。于是视窗合上,液氮注/入,哧哧声接连响起,轻如寂灭。
戴维拍了拍欧曼的肩膀,示意他打起精神,作为斯塔达夫卡奥斯的主人,接下来有无数人将要找他致以悼/念。很快人们便聚/集起来,依次上前同他说话,他也一一作答,应对得体。靳李二人在问候过他之后便退到室外,廊下无人,风寒扑面,天阴欲雪。不多时,只见蓝影如烟,缥缈而至。
“邓肯家的每一个朋友我都知道,但我不认识你。”幽魂用枯朽空洞的眼睛打量她,“你是我儿子的新朋友?”
“目前是这样。”
“目前?”
“视你儿子的态度而定。他欠我一笔债,需要在近期偿还。”李/明夜留意到靳一梦警惕地绷紧肢/体,遂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这个幽/灵很弱,而且对我们没有敌意。”她在团队频道里告诉他,“放心吧,没事的,就算有事我也能解决。”
靳一梦显然并不喜欢他看不见的东西,不论那东西是否存在危险——或许在他看来,“看不到”本身就意味着危险。他微微眯起眼,另一只手的后三根手指略弯了弯,似乎是一个抓握的手势。李/明夜无数次看过这个手势,在过去每一次的下一个刹那,都有一把枪在他手中显现……而且她知道,这次那把枪如果出现,第一颗等待击发的子弹一定烙有一个庄严神圣的十/字/架,他专门有一把枪放这类不常用的子弹。在听到李/明夜的话之后,他犹豫了,一秒之后,那只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松了开来,被他插/进衣袋里。
李/明夜暗自松了一口气,“你来找我,是想复活么?”
幽/灵惊讶地说:“你能让我复活?”
“当然可以。”李/明夜平静说道,她伸出左手,拇指上的复活石戒指焕发出幽幽光辉,死与生的奥秘完整地蕴藏在里面。她扬起一丝轻柔的微笑,“如果你早些找我,事情会简单许多。如今你身/体已毁,需要费一些周折,不过我相信你儿子会很愿意承担这部分责任。”
“这般神通广大,”幽魂模糊不清的脸上显出奇异的表情,“就凭这块发光的石头?”
“以及一具健康的、有呼吸和心跳的植物人身/体,这部分恐怕需要找卡米诺人订制。”李/明夜并不介意额外接这一单生意。她在德国时秘密地使用战俘做过许多实验(并且被很多摄魂怪族群拉了黑/名/单),对于死而复生之事已经很熟练了。归根结底,哪怕是中规中矩地使人复活一次,不具备太多价值,但谁会嫌实验数据太多呢?何况又能挣钱,正是何乐而不为。她笑吟吟地说:“当然还有一笔债。放心,我只会要你们邓肯家绝不缺乏、而我又恰好需要的东西,不会让你太心疼的。”
“听起来很贵。”
“比命便宜。”李/明夜淡淡说道,“这笔债或许是几艘战舰,或许是一支强大的佣兵团,或许我需要你们把戴维借我半个月……又或许仅仅是一个人情,而我也不一定会来讨还。你可以把我当做一个善良的好人,不忍见新朋友因失去父亲而痛苦,又恰好有逆转/生死的能力,所以出手拯救。”她的语气颇为戏谑,却有泰半是发自内心,毕竟她如今是真的想不出还要从邓肯家敲诈些什么了……
幽魂先是愕然,接着便沉默,半晌摇了摇头,“感谢你的好意,但不必了。”
“不必了?”李/明夜有些吃惊,“邓肯老先生,你得明白一点——找遍整个银河系,恐怕也只有我能复活你。”
“我已经说过,但我不介意再说一遍。”幽魂加重语气。已死之人的嗓音虚无而缥缈,好似从遥远迷梦之彼端传来的风声,却依旧有沉重如铁的威严。“多谢你的好意,但不必了。我为死亡准备了五年,只因我深知自己不可能一直活下去,既然如此,又何必继续苟/延/残/喘?”
“好吧,我有些意外。”李/明夜也不强求,“你儿子想念你,你作出了回应……我还以为你放心不下他呢。”
“我确实放心不下。”幽魂转头看向大厅。风雪簌簌飘落,穿过它透/明的面容,“我一直认为欧曼过于软弱,满脑子都是妄想,唯一的优点是很会耍嘴皮子,可惜当他从科洛桑留学回来之后,我已经没有太多精力去调/教他。现在看来……”它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满足,“毕竟是我儿子。”
“既然你对他如此不满,为何选他做继承人?”
“你若认识霍桑,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幽魂说道,“除欧曼之外,我共有十四个孩子尚且活在人世,霍桑是最出色的一个,但如果他继承我的位子,其余十三个恐怕通通活不下来。”
“如果我没记错,霍桑·邓肯是你的长子,当你四十岁,正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已经成年了。”李/明夜摇摇头,似乎有些惋惜,“你有许多儿子,而且老天保佑,其中一些竟然很不错——霍桑、泰兰、汉克、斯科特、亚当斯,甚至欧曼。如果在我当领主时,命运将这六个里任意一个送给我,我都会感激不尽,可惜他们都是你的儿子,而且他们成长得太快……至少对你来说太快了。”
幽魂抿了抿嘴唇,半晌才承认道:“我有时也会想,或许不该那么早生孩子。”
“不是这个问题,邓肯老先生。”李/明夜平静说道,“问题在于你用对待畜/生的残酷方式来抚养孩子,当然只能得到一群野兽,野兽比家畜强壮,可是野兽也比家畜更饥/渴。在对外扩张时期,野兽是好帮手,而且你有源源不绝的增量可以喂饱他们,直到有一天,你发现维持统/治需要高昂的成本,可是在自/由星域里再也找不到更快更远的战舰去扩大你的统/治力,况且你也快要老了,开始享受安逸与统/治,于是你停下了,但他们没有。”她耸耸肩,“我不是在指责你,如果你选择驯养家畜,可能就不会拥有如今这样庞大的事业,只是……既然你还对子嗣有顾惜之情,或许当初就应该这样对待你的手下,而不是这样对待你的儿子。”
在所有关于斯塔达夫卡奥斯之主的传闻中,这位老人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天神一样的英明,也像天神一样的严酷,令人敬畏。或许是死亡消解了他的强/硬与傲慢,让他终于能听见旁人的话,又或许是对他说话的人拥有真正足以理解他的力量……终于,幽魂长长叹了一口气,挺/直的、半透/明的脊背微微垮塌。它看起来很苍老,有些痛苦和忧虑,像这世上/任何一个父亲。
“霍桑成年那一年,欧曼才刚出生。”它突兀说道,“我当时不在家里,他母亲将他抱来时是霍桑接待他们。那女人有/意讨好霍桑,告诉霍桑这孩子的生日与他是同一天,于是他将欧曼视作上天给他的礼物。他将欧曼留下来,宠爱照顾,哪怕后来他自己也有了孩子,欧曼仍是他最重要的亲人。”
风悄悄停了,雪安静地落下,一片片洒落在地上。轻如蛛网,淡如回忆。
“欧曼喜欢看书,喜欢音乐,喜欢那些容易使人变/软弱的东西,所以他一直是小个子,从来都长不大。在我的孩子中,有些……过于活泼,玩闹时难免没有分寸,霍桑找我说过几次,但他和我都太忙,无法时刻管束。戴维那时跟欧曼就已经很要好,可惜他也太小,帮不了什么忙。”幽魂说到这里时有一秒的停顿,这一秒钟里,或许它在懊悔,“霍桑一直有种残/忍和疯狂的天性,但向来只发/泄在外人身上,直到他的弟/弟妹妹开始死去。不同的事/件,同样的结果,看似是一桩桩意外,但我知道是他干的。我观察他,很快就发现他的失控,如果一开始他谋杀血亲是为了保护另一个血亲,后来便是以此为借口,为自己的将来清除障碍。我决定把他赶走,在他变得更疯狂之前,为这事欧曼来找我,撒泼打滚,哭哭啼啼,甚至闹绝/食……若是那时有人告诉我,他们会闹到如今地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信的。”
“发生了什么?”李/明夜问道。
“我将欧曼送去科洛桑,让他像科洛桑人一样学习和生活,他干得很棒,甚至在共/和国政/府内谋了一个职位,直到我生病,将他召回斯塔达夫卡奥斯。”幽魂重重叹了口气,“我通知了霍桑,他很快就回到斯塔达夫卡奥斯。兄弟俩见面第一天还很高兴,到了第二天,霍桑来找我时,却对我说我当初不该把欧曼送去科洛桑。‘科洛桑人搞坏了他的脑子,那里面充斥着奇怪的念头。’他告诉我,然后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差。”
“霍桑就和我其他儿子一样,擅长制/造恐惧和毁灭,但斯塔达夫卡奥斯需要发展经济,需要建造工业,需要一个擅长贸易经营的新主人,如此方能使家族长久。我在病痛中思考,很快就有了立欧曼为继承人的念头。霍桑说的没错,斯塔达夫卡奥斯不是科洛桑,自/由星域更不是共/和国,欧曼的一些想法或许不切实际,却很容易在实际中得到纠正。为此我收戴维为义子,扶持诺克斯家族,为他增加筹码。”幽魂再次发出叹息,“我本以为……如果是欧曼的话,霍桑便不会反/对,至少可以容忍……事实证明我错了。”
“他应该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不论你最后决定是谁,都不可能停下了。”李/明夜说道,“如果你选择的是其他人,他大概已经成功,但对欧曼却始终留有一丝余地,否则欧曼也等不到我去救……当然,欧曼大概并不这么觉得。”她语气淡淡,“父亲突然死去,兄弟们虎视眈眈,手下个个都像叛/徒,唯一一个可信的不在身边,就在这时候,曾经信赖过的大哥又给了他最沉重的一次背叛。”
幽魂看着她,一言不发,半晌才道:“世事一向残酷,对所有人都是如此,不独对他。”忽然之间,仿佛感知到什么,它又看向自己儿子所在的厅堂,语气变得释然,“斯塔达夫卡奥斯有一句俗语,‘每个人都生于长夜,向光/明前行。’”它说道。淡蓝身影逐渐变得更加透/明和缥缈,显露/出身后的走廊与廊下之雪的颜色。
“你真的不想复活么?”李/明夜最后一次问它。她没有听到回答。
风轻轻吹,吹落天上的雪,雪落在地上,轻得像一片凋落的叶。李/明夜深深吸/入一口寒风,忽然握紧靳一梦的手,“他走了。”她告诉他,“应他孩子的召唤而来,却随自己的意愿任性地离开。我以为……但凡是父母,终究放不下子女,如果子女真的需要他们,他们总会回应。”
靳一梦闻言看向她,目光似有些意外与探究……而后便了然。“哪怕再爱孩子,父母也有自己的人生,子女也一样。”他温声说道。
“你记得你父亲吗?”
“一直记得。”
“那你会不会希望他回来?”
“如果你问的话,当然是希望,我最希望的是他根本就别走。”靳一梦的语气很平静。他凝视李明夜,目光温和,“但我不强求。过去就是过去,人要向前看,我能接受过去,但我更喜欢未来。”
这里顺便补个小设定吧……
老邓肯把欧曼送去科洛桑,是因为那时候帕尔帕廷继位,他判断对方野心勃勃而且很有能力。这种强人上任,要么对内折腾,要么对外折腾,彼时共和国只有一个“外”,就是一盘散沙的自由星域。他一生的目标就是建立家族,延续家族,最好能发扬光大,所以提早做出多手准备。
结果共和国和独立联邦开始打架了……
所以欧曼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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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顺便注解一下共和国在自由星域的地位……
大家以前都有看西游记的吧。
还记得唐僧途径各种西域国家的时候都怎么说的吗……
“贫僧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
就这样很简单的一句话,但还是没哪个人类国王敢惹他,全都是毕恭毕敬的。吃的国宴,住的皇宫,人堂堂国王亲自接待,口口声声都是“圣僧”,敢惹他的基本都是妖怪。为啥呢?因为大唐是天朝上国,宇宙中心,天下第一。
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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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加一段。
因为雪莉的缘故,李明夜是有一点殖/民思维倾向的,大英帝国式的那种,或者美式的那种。未开化区域(即没有强大文明统治的区域)都是无人区,纳美人不是人而是猴子,潘多拉是无人区,强大的文明有充分理由去领导和开发无人区,这是合情合理合法的。
这是西式思维,海盗文明,跟我们的文明是不一样的。这些东西藏的比较深,文中可能不太好表现,但我还是决定写在作话里。
你们也可以看到李明夜讨厌纳美人,这其实有各种方面的原因,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这种思维,而这些你们光看她的行为可能不太能看出来……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对方是个科洛桑人,与她意见不同,她会尝试沟通,但如果对方是个纳美人,与她意见不同,她会尝试……怎么说呢,大概用驯化来形容会更合适。鉴于现实条件,她采取的手段可能相同,但内涵是不一样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她对靳一梦居然尝试去缅甸发展工业感到很惊讶也很敬佩的原因(同时也觉得他有点傻)……在她内心深处,她压根就不觉得人家有权利真正发展起来,有权利追求美好生活。她会用话术伪装这种想法,有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这个想法才是真相。
所以大家可以看见,不论是她还是阿斯特罗,在有责任加身时,也会很努力地去完成他们的责任,看起来很伟大的样子,但是这个责任里其实是有种……怎么说呢,居高临下的俯视的态度。
这就像有人真心实意地开办流浪动物收容中心,给它们吃饭,让它们睡觉,给它们看病打针,积极开放有偿领养,各种推广营销,实现营收,良性循环……这个人付出很多,也很劳累,这无疑是善良的选择,但这个人不会想着教猫猫狗狗识字,不会想着教它们进厂打工,不会想着带它们脱贫致富。毕竟那是猫狗啊喂!猫狗怎么会做这些呢?教不会的嘛!
我这里写这么多,主要还是想说明一点:她并不是总是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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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