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御巡”本就是御用航船,船上达官显贵数之不尽,至于有三位皇子要来甲板赏景这种事,倒是不足为奇了。
能住甲板上层房间的本就是手握资源的贵族,而贵族与贵族之间更是明白“特权”这种东西。
人群很快开出一条道来,短暂的惊惑之后,各自相携四处逢源。
这萤火盛景不过是个趁机交际的噱头罢了。
青幽拨开人群,选了个酒囊饭袋的中年色鬼男子,带着媚色去撞了他一下,在他色厉时抬头道歉,又装作惶恐的低头后退。
那色鬼见她容貌旖旎,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妙在还是个舞女装扮,立马怒颜转笑,弃了怀中女子,朝她扑将而来。
“美人儿……”他抓住青幽的手,力道又大,又还趁机抚摸,“你怎么孤身一人来着甲板之上啊?”
青幽没想到这人面白虚相,竟也还有点力气,她一边抽手,一边害怕得倒退:“我只是误上了楼层,老爷还请放过我……”
色鬼眼睛都亮起来了,原来真是个无主的。
青幽在对方越来越大胆的动作里,用了巧劲脱身,然后在对方追上来时,玩起了猫追老鼠的游戏,直把人玩得神摇魂荡,忘乎所以。
青幽一边躲,一边冷笑着将人领着往甲板中央靠近。
不像停靠湖心的画舫,这船行江上,还能有如此萤火盛况可不多得。
原是有人提前得了消息,知道船上住了天家子弟,便故意提前养了许多萤火虫,又用了许多萤火虫的诱引剂,就为了借着胜景在贵人面前露脸,谋个出头之路。
三个皇子本就爱凑热闹,最喜吃喝玩乐等事,越是不寻常,越是新奇,就越是有兴趣。
三人本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又被圣上罚了出来体恤民间疾苦,远离京都繁华多月,早已不耐这一路穷山僻壤,能解闷儿自是不会推拒。
叫人清出场地后,三人摆桌坐下,周围萤火飞旋,江风习绕,倒是有那么点意思。
为首的二皇子摇了两下醉熏的头,自言自语道:“感觉缺了点什么呀。”
“可是要点丝竹管弦之乐?”一旁伺候着的管事上前打扇提议。
“哈哈对!”不待二皇子回答,七皇子就拍腿了。
很快一群乐女怀抱琵琶古琴箫笛,踏着小碎步,**个人展开了站位。
天上云静月圆,星光与萤火呼应,一个手势,箫声先起,而后其它乐器缓缓加入,三个皇子包括在场的众人都忍不住缓缓闭上了眼,一时间摇头晃脑起来。
渐入佳境,忽然乐声骤停,乐女惊呼。
“怎么回事?”年纪还不大的七皇子最先呵声。
二皇子的兴致被打扰,眉头瞬间皱紧,带着酒意却有怒威的双眼慢慢抬起,恰巧和摔在地上的青幽对视上,而后眼眸轻眯。
青幽露了脸便很快将头低了下去。
三皇子也皱着眉发了难:“二哥好不容易有了兴致,尔等如此扫兴,可是想要被扔下船去喂鱼?”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被青幽撞到的乐女吓得丢了琵琶,不住地磕头解释,“奴本演奏得好好的,是她!是她撞倒了奴婢!”
所有视线都朝青幽转了过来,青幽抓着衣裳,众人能看到她背脊挺直却小幅度地打着颤。
“你,抬起头来。”二皇子提溜着青花小杯,伸出一个手指,朝向了青幽。
青幽颤了两颤,这才抬起头去。
人群里有抽气声,她两眼带泪,要落不落,就连闹腾的七皇子都一下直了眼。
“奴不是有意冲撞……”青幽开口了,语气凝噎,“无奈有人一直追奴,奴为了躲开,慌不择路才……”
“哦?”二皇子饶有兴致地勾了下唇,“那追你的是何人?”
青幽抿唇,头越发低下去。
“无妨,你且指给我看。”
青幽抬头,试探地看着他,在他又笑了笑后,青幽转头朝人群一处看去。
那处的众人瞬间微惶散开,只一人被暴露了出来后,过于惊吓以至于逃避摔倒。
一个满肚肥肠的中年酒鬼,穿得倒也人模狗样,几乎瞬间,众人就明白了这追追逃逃的游戏。
大约是受了这气氛的影响,中年酒鬼坐在地上一边后退,一边辩白:“不是我!不是我!是这贱人!是她勾引在先!”
“吵死了,来人……”二皇子发话,“将他拖下来。”
“至于你么……”他看向青幽,“到我这里来。”
……
顾曳是被胸口的疼痛给痛醒的,圆月的光透过高窗照到他身上,他睁眼时竟觉得月光亮得很是刺眼,竟忍不住闭眼缓了缓。
“你……你是谁!”和他晕在一起的舞女也醒了过来,突然惊慌出声。
顾曳忍着胸口的疼痛,出声宽慰:“别怕,我不是坏人。”
然后一个手刀,面无表情再次将人劈晕。
为了防止对方闹出动静引来人,顾曳只得把她嘴堵上,又再把人绑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竟满头大汗,站也站不起来。
胸口的疼痛一阵儿接一阵儿,不过等了半个时辰,又消停了下去。
尚不知原因为何,顾曳皱眉思索,难不成原身有心脏病?这可要了大命,他揉揉心口,确定无碍后,立即出去寻青幽。
顾曳还不知道甲板上发生的一切,等他上到船面的时候,萤火虫已经所剩无几了,看萤火的人群自然也散了。
此时月亮已经隐没云层,天空也只剩最后一丝乌色,再过不久就是鱼肚白了。
顾曳忍不住叹气,感觉后面的攻略之路是越来越难走了。
后厨是个非常好打听消息的地方,所以顾曳选择暂时先回去继续做杂工,几日之后,他终于听到有人讨论上层的八卦,他顿下脚步,从身上拿出一袋葵瓜子,给闲聊的几人一人分了一把,顺势加入了话局。
等管事过来教训,一围人散去各自干活,顾曳这才把凝重显出到脸上。
“听说船上的贵人居然是三位皇子,原来如此,难怪后厨从没歇过烟火,这可不得时刻准备着么。”
“对啊,而且我听说为长的二皇子新添了个美人。”
“美人?人家是皇子,要什么美人没有,不稀奇。”
“诶错了,我还听说,这二皇子被这美人迷的神魂颠倒,已经三日没出过房门了。”
“是吗,嘿嘿那是得有多美……”
回想刚才那围人的谈论,顾曳能有七成把握那个美人是青幽。
但他目前不能确定青幽的目的,她复仇的对象到底就是这个二皇子,还是只是想借二皇子的权势去报复想要报复的人?
顾曳更希望是后者,不然凭她一己之力如何能够在杀了皇子之后全身而退?
如若她为了复仇,把命搭进去……同归于尽怎能叫作报仇?那也太不值当。
不说自己的任务会直接被判定失败,顾曳从私人感情也为她觉得不值,觉得惋惜。
也只是过了一个晚上,第二日,顾曳就将腰包给全部掏空,去换了个能上到船面的活计。
……
青幽从床上下来,抬手将胸前的长发撩到后背,她站起身,回头望了眼床上被挑断手筋脚筋的人。
她能看到他眼里的憎恨,以及快要溢出眼眶的杀意。
呵呵,这个状态,和她上辈子被折磨时还差的远呢。
他说不了话,因为青幽一早就卸掉了他的下巴。
看啊,多么弱小又邪恶的人类。青幽居高临下地欣赏他的扭曲面容。
她都能从他眼里看出他想说的话,哦,这可不是因为她很了解他,而是因为她也有过同样被凌虐的遭遇啊。
“你想杀了我?”她笑出声,“是了,你并不只是想杀了,哦?你骂我‘这个贱人’?让我猜猜,你是想让我下油锅还抽肠灌铅?”
青幽亲切地拍拍他的脸:“别想啦,这些都不稀奇,我都试过啦。”
“那让我想想,又要怎么和你玩呢……”青幽支着下巴沉思,片刻,她有些可惜地看着他,“其实我很想听你的叫声,那种撕裂喉管和血管的叫声。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点也没有报仇的快感,你像个道具,只有我一个人在参与这个游戏。”
“唉……”青幽移开盯着他眼睛的目光,手指突然绷紧变长,生出了尖利的蹼爪。
她从他的耳际一路刮下来,血珠一颗一颗冒了出来。
“好安静啊……”她又开始叹气,“这血流得真的好安静啊。”
不像当初的她,她的血流得撕心裂肺,流得汩汩如泉,最后流干流净,嘀嗒,嘀嗒,嘀嗒……
恨意瞬间席卷而来,蹼爪一下深入皮肉,男人浑身挺直,眼珠瞪得快出眼眶,一股鲜血浸湿了枕头。
青幽将指甲拔了出来,她听到他大喘气的“嗬嗬”声,又开始刮割他的脸。
“放心吧,不会这么轻易杀掉你的,你们人类啊,这张脸皮总是那么具有欺骗性,真想撕起来看看,底下到底是什么鬼怪模样。”
她的指甲轻轻拨弄着,口中漫不经心,却说着足以将人骇到失禁的话。
“撕是不好撕的,但我可以用我的指甲一点一点剥啊,可以剥得很完整。”
带着气味的热流洇湿了裤子,“嗬嗬”的声音大而急促。
他的眼神惊恐,说着“魔鬼”、“妖怪”……以及“饶命”之类的话语。
青幽终于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意思了,明媚的眼睛弯起来,荡漾着盛潮碧波。
尖利的指甲在男人耳际逗留,青幽考虑起来要从哪里入手,应当是要在耳垂之下半毫厘处,然后沿着脸迹……
“叩……叩……叩……”
有人敲门,青幽动作一顿,而床上的人突然迸发出强烈生机,一丝的希望也足够他拼尽全力去弄出最大的动静。
手脚筋被挑断,他也利用腰背不断挺身,喉咙更是使劲地触碰着气流。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过来了,青幽并不惊慌地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