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城往事 第5章 离家出走（一）

六年的时光飞速而逝，苏姑娘成了边鹤和小丸儿的苏姨，柳先生也成了柳叔；只有四娘子依旧是四娘子。

提起小丸儿就不得不说起当初将她“卖身”客栈的爹，还有小丸儿重病的娘。边鹤记得小丸儿刚来时，每天夜里都要抱着自己哭上好一会；不是在担心爹能不能赚到钱治好娘，就是在担心娘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好在四娘子心善，在小丸儿在第四个哭着想爹娘的日子，就请柳叔带了思安县最好的大夫去小丸儿家里，给丸儿她娘看病。

得知这个消息的小丸儿更加卖力的干活，年纪小小的她还不知什么是报答，只知道这样卖力的干活可以让客栈里有用不完的柴火，小丸儿也在期盼柳叔早点回到客栈。

不仅是小丸儿在期盼，全客栈的人都在等柳叔带消息回来。时间就在对柳叔的期盼中度过，直到月上柳梢了柳叔才回来。正巧碰上了摆饭，苏姨不住的催促柳叔说说是个什么情况；小丸儿和边鹤也都眼巴巴的看着。

柳叔拿起水碗喝了口水道“小丸儿她娘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之前一直拖着没用上对症的药材，才一直不好。徐大夫说了不打紧，就是要慢慢养着也开了药方，这不这一整天我跟着丸儿她爹，东奔西跑的拿药；来回好几趟才把药材拿全。”

说完柳叔摸了摸小丸儿的脑袋，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头雕刻的小人“这是你爹托我带给你的，说是你最喜欢的木头娃娃。你快看看是不是？”小丸儿接过柳叔递过来的木头娃娃，轻轻地抚摸着。刚刚的话她也听明白了，娘和爹都没事。小丸儿此刻才感到安心“谢谢柳叔，也谢谢四娘子请了大夫给我娘治病！”

四娘子拉过小丸儿纤细的手腕，又揉了揉她不怎么饱满的脸蛋笑着道“你真要谢我，就好好吃饭把自己吃胖点！小孩子家家的那么瘦像什么话？饿了就吃，我还养得起你呢！在我手底下做事的人，还从来不知道“饿”字怎么写！”转头对苏姨说道“予慈姐，这段日子多做些补身子的菜！我不信我养不胖这丫头！”

苏姨笑着应下，又招呼柳叔赶紧洗手入座准备开饭。饭桌上大伙聊得热闹，从天南聊到地北；一会听柳叔聊武馆的往事，一会又听苏姨如何从海宁一路北上来到九原，一会又是听四娘子说起拂林的山水以及匡国各郡的风景名胜。

当苏姨说起自己是如何离开家，又如何来到九原郡的时候；大伙都带着好奇，就连四娘子及柳叔也不曾听说过。苏姨就着点酒壶里的半壶酒略带着醉意的开了口。

“我家在海宁郡及清江郡的交界处——玉河县。在我小的时候，比小丸儿还小些许呢；约莫四五岁吧。就跟着我爹娘起早贪黑的挑着馄饨摊在大街小巷里游走。后来我爹娘卖的馄饨逐渐有了名声，家里也攒了点钱就租了个小摊做起菜馆生意。”

苏姨仰头喝了点酒润润喉接着道“后来我家的菜馆越来越出名，爹娘越发的忙碌，我就跟在他们后面从给萝卜削皮；到洗刷锅碗，再到学着些小菜最后到做大菜、名菜。最后我家也像模像样的开起了酒楼，成了玉河县内以及旁边紧邻的清江郡都知晓的地儿。”

“可是江宁楼？”四娘子出声问询，只见苏姨颇为吃惊“娘子如何得知？”

“江宁楼可是与江淮的望江楼、清化的得意楼并称的三大酒楼，前些年有幸这几处我都去过。只是依照我的口味，我更中意江宁楼的菜式。”

苏姨听完四娘子的话有些不敢相信问道“这是什么时候并称的三大酒楼？我怎么一点都不知晓？”

“约莫是在天允二年那时候，你不知晓吗？匡国的大诗人房泓甫，登江宁楼后留下数篇赞美江宁楼的诗词。其中一篇即便是在我们拂林也流传甚广“观得江宁登江宁，除去江宁江不平。江潮奔来雷贯耳，惟愿江清天下宁！”

苏姨叹息一声道“原来如此，我本以为江宁楼不过是在我们那儿稍稍出名而已。不曾想已经是天下皆知。话说回来，自从酒楼开张以后，按理说我爹娘应该将做菜的事交给厨子来做。却不想我们那儿的食客，就惦记着我爹娘的手艺；换个人做按他们的话说：一尝就不是那个味道！日子也就这么平淡的过着，直到后来……”

苏姨将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去酒坛又打了半壶酒道“后来，我长到了十五岁，是该定亲许人家的年纪。我娘就问我有没有中意的小伙，如果有就尽早商议亲事。我是什么脾气啊？我直接同我娘说“我不想成亲！也不接受任何亲事，我就只喜欢做菜！”就这样，我爹和我娘不接受我不想嫁人，他们不准我出门，不准我去酒楼做菜；就连我两个哥哥都来看着我不许我出门。”

“后来我趁我俩哥哥稍有松懈，就逃了出来。从玉河县一路北上赶了好远的路，差不多花完手里的银钱；才堪堪逃进国都清化。后面在清化的一家酒楼安定了下来，闷头学了一年多的清化菜；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只知道醒了就做学做菜，学完一道就接着学下一道。清化菜的工序是真讲究，食材也要用得讲究。后面手上有了银子，菜也学差不多了。我准备转道去汉池郡瞅瞅的，听说汉池的神仙醉鱼乃是一绝。后又得到消息说望江楼在三月后有厨艺比试，胜者可在楼内免费吃一年。”

苏姨撇撇嘴“我才不稀罕什么免费的一年大餐，我稀罕的是江淮菜的做法。之前我家还是小菜馆的时候，来过一位江淮的客人，吃了我家的饭菜还说什么江淮菜是他吃过顶顶好吃的菜，其他地方的菜包括海宁菜都比不上。我就不服输啊，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认定江淮菜是最好吃的；我倒要看看江淮菜到底有多好吃！”

苏姨打了个酒嗝，夹了两筷子凉拌青笋嚼了嚼道“所以从清化出来以后，我就赶着时间到了望江楼，就这么一比不出所料我拿了优胜。虽说这个评定过程有些曲折，但我照样凭海宁菜在江淮拿下优胜！不过我没要那个什么，楼内免费吃一年；我换成在望江楼学一年的江淮菜。人家老板也大气，今天我说要学，下午就把我连人带包袱送进了后厨。”苏姨拿起酒壶又是一大口酒，咂咂嘴往嘴里丢了好几粒花生米。小丸儿虽是听不懂苏姨在说什么，但她还是一边吃饭一边努力听着。

“就这样又闷头学了两年的江淮菜，为啥学了两年呢，江淮菜太精细了，往萝卜上雕花你们知道吗？这也不算啥，离谱的是豆腐也要雕花！就为这个豆腐，我有半年都在这豆腐上！改天我做一道给大家尝尝。后来学成出来我想着要不回家看看，毕竟算起来也出来快五年没和家里联系了。也怪想的，正打算往家走呢；就听说九原郡有每五年一次的厨神比试。我就来到九原想着能找个酒楼或者客栈也好落个脚。等这个比试完了就回家去。”

边鹤出声问道“那个厨神比试不是六年前就比完了嘛？苏姨还是优胜者呢！怎么没有回家呢？”

“是啊，不过小鹤啊有句话叫：近乡情怯。我越是想着回去，就越是没有勇气回去。我怕我出来这几年，我爹娘还在生我气，或者是他们已经不想认我这个女儿了；或者是更坏的一些东西。我越想越不敢回去。”说罢最后一大口酒入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