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谁啊?”秦逸凑过来看,“这不是咱宿舍楼下的宿管大爷吗???”
得知雪豹团子居然是周苏郁养的时候,身为好铁子的秦逸,毫不留情地敞开嗓子嘲笑他。
“兄弟,你可倒大霉了。这位宿管同志来头不小,听说他具有幽灵体质,从来没人在白天看到过真人。一度被奉为Z大校园传说之首,没想到居然给你破案了,真有这么一号人。不过……噗,居然碰上了他的猫儿子,缘分,哈哈哈哈哈哈,太有缘分了。”
周苏郁。
“好想看看校园传说长啥样,听说是个青面獠牙头顶长角的丑八怪,你们会师时给兄弟拍一张呗。”
楚鸣鹤默默放空宕机状态的大脑,思忖片刻,忽然拍大腿。
周苏郁不就是比学生翘课还勤快,男寝A楼专门值夜班的宿管吗?
说实在的,他对周苏郁的印象并不好。
但是不妨碍整所学院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这家伙仗着家里后台硬,塔纳托斯学院毕业后就回来当宿管,优质offer一股脑全拒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据说是因为身体抱恙,所以才选择一个管吃管住的地方咸鱼躺平。
周苏郁当年以连满四年国家奖学金毕业,转身弄这么一出,简直丢死了阿尔法星高校联盟之首的脸。
这事儿曾霸占星霸论坛热搜榜长达半年之久,标题名也很刺激—
#震惊,是什么让名校学霸摆烂当宿管,塔院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而这群校领导们居然有闲心陪着周苏郁胡闹,对外也不声张,就这么过了一两年,周苏郁成了一个混迹在校园里的幽灵。
—人人都知道有这么一个存在,但就是没见过真人。
但该扣的分照样不少。
话又说回来,楚鸣鹤其实是见过周苏郁的。
大二上学期某天深夜,楚鸣鹤好容易熬过学生会的项目策划,回到宿舍楼,却早已过了晚禁的时间。
凌晨三点半,新鲜的学生会主席,被晾在男寝门口孤苦伶仃地风干。
玻璃门内,一个同样孤零零的黑发男人缩在沙发椅上,跷着腿,一只手绕道颈后撑着,身姿妖娆。
周苏郁听到敲门声,勉为其难地把黑色口罩拨开一条缝。
把口罩当作眼罩,楚鸣鹤还是头一次见。
正在楚鸣鹤大喜过望,以为有人能理解他的苦衷时,周苏郁却重新把口罩拨了回去,继续装瞎。
半小时后,通讯器电量告窖。楚鸣鹤无奈至极地把脸贴在玻璃门缝上,轻叩两三下,“哥,听得见吗?”
无声。
“哥,你泡面凉了。”
周苏郁懒懒地掀起眼罩,觑了眼糊成一团的泡面,然后目光落在了门外被冻得宛如落水狗一样的青年身上。
楚鸣鹤听到他嫌弃地啧了一声,然后慢悠悠地从裤袋里掏出门禁钥匙,情绪一字不落写在脸上。
睡梦中被人吵醒十分不快,周苏郁故意解锁得很慢。
“行了,小心冻成腊肉,快点进来。”
周苏郁打了个明晃晃的哈欠,甩着手中的钥匙,钥匙扣是个蠢萌猫咪,一黄一蓝的眼睛会发光,是小女生在礼品店最爱买的那种。
注意到偏过来的视线,他转身把钥匙揣回兜里,又啧了声。
楚鸣鹤对这位宿管大爷的印象直接跌入谷底。
楚鸣鹤在门外冻了快两个小时,晚上昼夜温差大,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衬衫。此刻喉咙已经开始难受,明天发炎的概率非常大。
他有些头晕眼花,一不留神,脚底打滑,栽到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臂弯里抄出一只手,楚鸣鹤抬眸,一双挑衅嘲讽的绛紫色眸子正定定地望着他。
周苏郁的虹膜颜色非常少见,是瑰丽鬼魅的深紫色,眼睛深邃狭长,眼角略微下垂,透着一丝没睡醒的邪气。
“………谢谢。”
楚鸣鹤摁下心头火,扯出个牵强附会的微笑,然而下一秒,就被周苏郁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笑屁,没冻死算你命大。”
楚鸣鹤怒了:这是拜谁所赐?!
周苏郁把他扔到躺椅上,躬身在杂物堆里翻找一阵,抽出一沓值班记录表,“哪个院系的?学号,叫啥?”
“2932届兽灵监察系医灵专业,学号001,楚鸣鹤。”
楚鸣鹤拍了拍身上的灰,低着头。在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从黑色运动裤衩露出来的苍白腰肢,再往下,是匀称的小腿。
周苏郁脚踝被冷气冻红了,却踩着一双人字拖,散漫至极。
楚鸣鹤闭了闭眼。
周苏郁很快给楚鸣鹤扣了分,转着笔,粗鲁地用笔帽摁着他的肩,把他从呆滞状态中拽出来。
“小朋友,死了没?”
因为接受过的良好素质教育,楚鸣鹤忍气吞声,“死不了。”
周苏郁被他逗笑了,手撑着腰,收起拿腔拿调的姿态,“我记得2904周年校庆上,你代表你们学院唱过歌。”
“…………”
唱歌算是楚鸣鹤的短板,他生来就有点儿五音不全,那天他作为主持人,混在合唱团里,只是做做口型,当一只无用的陪衬花瓶罢了。
周苏郁没想放过他,觉得自己很幽默,屈指点点楚鸣鹤额头,“说实话,你可能没这方面的天赋,人最好不要在傻逼事情上浪费时间。”
这是第一次有人当着面和他瞎说大实话,楚鸣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忽然,他看见了男人苍白的脖颈下,有一处细小的锯齿形伤疤。
疤痕不深,隐约泛着赤红色的荧光,只有昏暗环境下才显露出来。
灵兽监察所里封印着一只名为“蚩尤审判”的鬣蜥,位居“四大害”之首。毒液极其致命,是眼镜王蛇的数十倍,被它吻上,半秒毙命。
战利品如果侥幸存活下来,那么伤口上会留下一枚炽焰形状的荧光徽记。
“你脖子上是怎么弄的?”
楚鸣鹤腾地起身,攥住周苏郁的手腕,目不斜视地盯着那道赤色荧光。
没想到周苏郁没有抵抗,大大方方地给楚鸣鹤看。
他耸耸肩,嗓音有点沙哑,“胎记,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楚鸣鹤将信将疑,感觉哪里不对劲,“如果是被毒物咬伤,不及时注入血清去毒,即使活下来,造成的后遗症不堪设想。”
“哦,感谢忠告。”
周苏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楚鸣鹤被盯得不好意思,猛然想起他还钳着对方的手腕,连忙松开。
“你要不要感冒药?”周苏郁叼着泡面的叉子,终于察觉到楚鸣鹤的异样,“我这儿还有一盒没过期的,应该能使。”
楚鸣鹤脑子昏昏沉沉,感冒来得猛烈,“嗯,谢谢。”
“啊,这包的保质期刚好是今天,真不走运。”
周苏郁看了眼包装,略带遗憾。
“那就算了。”楚鸣鹤没心力和他计较。
周苏郁从抽屉里翻出几根薄荷香烟,叫住楚鸣鹤,“醒神的,要吗?”
“这个点了,难道不应该睡觉吗?”楚鸣鹤微笑,把薄荷香烟放回周苏郁手中,“不要在法律面前试探。”
“成年了有什么关系。这种烟的烟叶特殊,能够清肺养颜,对人体无害。”周苏郁笑了笑,歪在沙发椅上,把香烟放回抽屉,然后打开抽出一根,慢悠悠点燃,“大学生不经常通宵么,你们年轻,偶尔熬夜也不成问题吧。”
“我明天还有项目汇报,如果黑眼圈上台,也太不尊重观众了。”
楚鸣鹤打量着周苏郁,发现这样堕落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是不可理喻。
不修边幅,油腔滑调,乌黑头发睡得散乱。下眼睑远看以为是卧蚕,近看才发现是熬成锅底的黑眼圈。一张脸全靠骨相撑着,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
再优秀的脸也经不起这么糟蹋。
楚鸣鹤一向对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提不起好感,但也没必要替他人生气,反正祸害的还是自己。
“说的也是。”话中带着点自嘲的意思。
周苏郁目送楚鸣鹤拐进楼道,接着把凉到北极的泡面嗦完。然后打开登记表,在楚鸣鹤名字后又扣了一分。
片刻后,清冽的嗓音从拐角深处传来,“您也早点睡吧,您也不老,别把自己熬死了。”
自这晚过后,楚鸣鹤再也没和周苏郁打过照面。但偶尔迟回宿舍时,该扣的分一分不少,而且有时候还无缘无故地多扣了几分,不免令人遐想,是不是周苏郁存心作怪,非要和他过不去。
为了给秦逸解压,楚鸣鹤把自己老本都翻出来。其实是秦逸这厮听到楚鸣鹤提了一嘴他和校园传说有过节,八卦之心蠢蠢欲动,死缠烂打拉着人把故事说清楚。
“牛逼啊楚哥。知道你人脉广,但没想到居然连咱们宿管大爷都不放过。”秦逸的笑声愈发响亮,“以为是一见钟情,其实是蓄谋已久,宿管为了引起当代校草的注意,竟不择手段扣分,甚至派出儿子蓄意碰瓷………”
“别污蔑我清白。”楚鸣鹤捶了他肋骨一拳,“那天纯属意外,那位宿管同志应该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遇到他养的灵兽也是偶然,被缠上算我运气不好。”
秦逸拍拍他的肩,“我知道,说着玩儿的嘛。”
两人翻箱倒柜了半天,终于在床底下摁住了豹脑袋,楚鸣鹤小心翼翼地捏住它的脖颈肉,拎了出来。
接着给周苏郁发了一条消息,“它在我这儿,在哪儿碰面?”
消息回得很快,“你定。”
“那今天下午五点半,C楼门口,我刚好开完会。”
“行。”
楚鸣鹤呼出一口气,不知为何刚才有些紧张。雪豹幼崽软在他怀里,扒拉着他的衣服想往上爬。
“看到没,你爹差点儿就不要你了。”
拿着通讯器在雪豹崽崽眼前晃了晃。雪豹圆滚滚的眸子盛满了疑惑,肉乎乎的小爪子拍了下手机屏幕,龇着牙咪呜了一声。
楚鸣鹤瞬间把之前的罅隙忘了个精光,找了个毛绒玩具,和它玩起来。
秦逸跟着逗弄了半晌,忽然想起什么,“你上周不是去登记所匹配对象吗,怎么样,有结果没?”
楚鸣鹤摇头,替雪豹捋顺头顶上炸开的毛,“没这么快。”
“还没消息?不是七个工作日之内必发货吗?”秦逸看起来比楚鸣鹤还要着急,“听说登记所会给每个人配发匹配度百分百的恋人,而且若是在三日内结婚,还会有资金奖励。”
他贱兮兮地搓手,“这样也好,省得被碾去相亲。还是国家好,结婚生娃一条龙,啥都安排好了。不过楚哥,你真要一毕业就结婚啊?那得伤了多少姑娘的心。”
“总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楚鸣鹤笑笑,
忽然,床头翁了一声。
“快快快,是不是来消息了!”
秦逸嫌他动作慢,伸手薅过通讯器,兴冲冲划开短信,“操,还真是!”
瞟到秦逸仿佛脱臼的下巴,楚鸣鹤觉得很不对劲。
他从秦逸僵硬的手里抽出通讯器。
“系统:恭喜您,您的匹配伴侣是阿尔法星上最优质的SSS级灵兽,二十五周岁,现寄养在塔纳托斯学院的灵兽监察基地……请在明日携带相关证件,来婚姻登记所报告。鉴于您情况特殊。详细介绍我们会当场说明,逾时不候,请注意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