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食肉糜 第12章 赝品

“你干嘛！”张洛颜挣扎起来，想要将他推开。

可梁承宇就这样死死地挡在她身前，她根本推不开。

电梯停在了六楼，随时会上升下降，也随时会有人摁开。

梁承宇突然紧紧抱住了她，与方才的冷静克制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在她身上。近在咫尺，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烟味。

“学会抽烟了？”他问她，眼神里带着探究。

她微微一愣，有一种被戳穿的尴尬，

“这和你没关系。”她毫不客气地怼他，接着又开始拼命推他。

她还和从前一样，浑身带刺，对他的抗拒也显而易见。

他很想问她这么多年有没有想他，为什么这么久了一次都不肯来看他，信一封又一封地寄出，为什么他一次都没有收到回复。

然而话到嘴边却一句都问不出口。

这是他在面对她时，仅剩的自尊。他隐隐约约觉得，她的回答不会是他想要的，甚至会让他难受。心痛的次数多了，感知痛苦时来临就会本能地选择规避。

今晚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控了，他不想让自己继续失控下去。

这时，电梯门突然打开，张洛颜吓了一跳，急忙大力将梁承宇推开。电梯外的一对男女看到此景神色诧异，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张洛颜急忙走出了电梯，梁承宇略微整理了下衣领，朝外走去。

果然，她留给他的，只有背影。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恨不得黏在她身上。没一会，他就看见人群中一个男人朝她走来，男人亲昵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腰，她没有抗拒。这种亲密无间，像极了一对情侣。

这一幕让他极其不爽，他不禁攥紧了拳头。

他在物质充裕的家庭中长大，无论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张洛颜是他唯一的败绩。

他强忍着一口气，来到指定座位坐下。

秘书给他发来的晚宴安排他已然看过，晚上八点，酒店六楼将举办一场公益竞拍，拍卖的是一些艺术画作，最终成交的价钱将全部捐赠给相关福利机构。

因此，今晚也有不少艺术圈的人出席。

金碧辉煌的水晶灯下，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梁承宇刚落座不久，就有不少人前来打招呼。今晚，他代表的是万泽集团。

一连被敬了好几杯酒后，他终于暂得空闲，下意识地去寻找张洛颜的身影。

那抹蓝色在人群中格外亮眼。

法式风格的礼服，与她格外相配。蓝色调自带清冷疏离感，这样风格的礼服穿在她身上，为她平添了几分优雅与神秘。

今晚的她，无疑是作为视觉洞夏旗下新星画师的代表。梁承宇已然在一楼大厅见过沈南，那么此刻陪在她身侧的应该是沈言——她的经纪人、传言中的男朋友。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安静到可以用“乖”来形容。

除了他之外，梁承宇注意到有不少目光投射到她的方向，她却全然不知自己有多招人。

没一会，有人来到沈言身侧敬酒，沈言站起身，与那人聊得火热。

张洛颜看起来并不在意他们聊了什么，而是悄悄地将桌上的草莓蛋糕推至自己身前。

她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地吃着，腮帮子鼓鼓的，很可爱。她盯着盘中蛋糕，很认真的样子，与她画画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还记得高二时她在学校天台上画他，他乖乖地当她的模特，按照她的要求将姿势摆好，不敢乱动。午后教学楼的天台，只有他和她，天台就像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基地。

在画他时，他总能感受到她过于直白的眼神与极其认真的凝视，他有时会感到不自在，但更多的是兴奋。

被自己喜欢的人直盯着，自然会心跳加速。那时的他甚至觉得，她总那么看他，肯定也是喜欢他的。

在监狱里的那十年，梁承宇曾无数次梦见这样的场景，他和她回到了高二，回到了天台。

那段时光里，他总喜欢跟在她身后，也总有同学会起哄开玩笑。那种青涩懵懂的试探，情窦初开的心悸，在青春的滤镜下太过美好朦胧，让梁承宇无法忘记。

每一次想起她时，那时的场景永远历历在目。

梁承宇回过神后，周围逐渐安静了下来。难得这会没人来问候他，他就这样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把一块蛋糕慢吞吞地吃完。

无意间瞥向玻璃窗，他发觉自己的嘴角竟情不自禁上扬，顿时神色一滞，笑容就这样僵住。

十年过去了，张洛颜的一举一动依旧时刻牵动着他。

他不得不承认，方才在电梯里猝不及防与她重逢的那一刻，无数种复杂的情绪瞬间翻涌至心头，其中恨是真的，喜悦也是真的。

很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突然回头，怔怔地撞上他的视线，她的反应，像是吓了一跳，只看了他一眼，就匆忙地别过头不再看他。

梁承宇心里突然又难受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露台。

夜晚，凉风袭来，露台上把酒言欢的人不少。凉风吹拂下，他渐渐清醒了许多。

可心里的那口气却始终无法舒展。

露台面积极大，小花坛遍布其间，不断延伸好似没有尽头。

没一会，露台上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是喝了几杯后前来吹风醒酒的。

梁承宇隐隐听到了关于自己的一些议论。

“听说万泽集团的太子爷今天也来了。”

“真的假的，在哪呢？”

“我也没看到，今晚好像是他第一次亮相，听说他之前一直在国外待着。”

“原来是这样。”

......

听了一大通关于自己的八卦，梁承宇内心毫无波澜，他缓过神正要离开露台时，突然听到有人提到了张洛颜的名字，于是停下了脚步。

“你知道吗，一会的拍卖会，邓航和张洛颜的作品都在。”

“真的假的，这两个人不是不对付吗？一个背景不一般，一个是视觉洞夏在捧的画师，到时候有好戏看了！”

“不过说真的，他们两个人风格那么像，又都是通过视频引流火起来的，到底是谁模仿谁啊？”

“这我也不清楚，智者见智吧，毕竟泼颜料作画的原创是谁，大家都说不清楚，刚开始张洛颜就是扳起颜料桶泼颜料，一个作品弄花一面墙火的，妥妥作秀，炒作很明显。”

“邓航刚开始还拍作画的视频内涵她，说什么‘干干净净’也能画好画，再后来，他的创作方式也开始变得暴力，拿颜料乱泼一通，甚至泼得更狠更浪费，结果，还真火起来了！”

“这么说，两个人区别还真不大！”

“可不是，拍短视频搞美术都是拍给那些外行人看的，迎合大众审美足够博人眼球是关键，看个乐呵就行，没必要把这当艺术，正经研究艺术的，谁天天拍视频呀！”

“说白了就是商业化炒作，想出名想赚钱！”

“也是。”

......

梁承宇在不远处沉默地听完了对话，他觉得自己贱的要命。关于张洛颜的一切，他都控制不住地想了解、想知道。

前三个月的抗争全部无效，这一刻他被彻底打回原形。

他再次回到座位上时，灯光大亮，众人见状纷纷落座，在主持人的宣布下，拍卖会正式开始。

大家的目光都转移至台上，开场的几幅画作相当于拍卖会的预热，拍下的价格都是六位数左右，不温不火，没有一幅突破七位数。

这种场合，不少企业家都会高举牌子积极竞拍，一来有上新闻提升知名度的可能，二来能赢得一个热心公益的不错名声。

直至一幅名为《一念》的画作以百万成交，这场拍卖会才正式走向**。

紧接着，邓航的画作被放至聚光灯下，备受瞩目。

“一百万。”

听到价格的那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略微震惊。方才拍卖的画作，最高的成交价才刚破七位数，而此刻，仅仅是起拍价就已经达到了一百万。

梁承宇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看着这场略带火药味的竞拍。

没一会，邓航的画作就被加价到三百万。

最终以四百万成交。

现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这确实是笔不小的数目。

没人看到，台下的邓航得意地笑了，今晚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人们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搬到台上的另一幅画作就迅速地引起了争议。

这幅画与方才邓航的那幅风格极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画面色彩浓厚，记录的是日薄西山的瞬间，红色、橙色、蓝色、黄色在画面中完美融合，热烈美好，让人隔着画面都能感受到炽热。

但邓航的画作出现在前，让人产生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这幅画怎么看都像是方才那幅画的赝品。

嘈杂的议论声传至耳畔，张洛颜不禁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