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放纵 第18章 第 18 章

夏日正午，蝉鸣阵阵。

空旷的楼梯上只有颜一在走，她默默数着步数，一共十三层阶梯。

到了六楼，林予川一如既往坐在窗户边。明天早上，他们就要搬去新的教室，新的班级。

昨晚回来，高三的学生基本都已离校，路过饭堂，人都少了许多。今日在校道上，颜一没再见到有撑着伞，脚步匆匆往教室里去的学生。

他们都已奔赴新的阶段，颜一他们也将迎来新的开始。

窗台空出的位置，是留给她的，颜一把袋子递给林予川，跳上去，盘腿坐下。

空荡荡的校道上，很快又会有人在那匆忙而过，但她不会再看到。颜一收回目光，往海边看去。

波光粼粼的海面，偶尔有海鸟掠过，颜一习惯了林予川的沉默，他也清楚自己不善言辞，两人相处时，话其实不多，此时各自吃着手中的面包。

林予川把矿泉水的盖子拧开，递给颜一。后者接过，喝了口，继续看着海面上低飞的海鸟，从水面上掠过。

“以后，看不到了。”颜一轻声道。

“想看的时候，就回来。”

“那要是回不来了呢？”颜一把头靠在窗户上，看着他。

以后，会有新来的高一学子来到这里，就如同他们当时那般。

再回来，即使是同一个班，同样的位置，但坐的同学不同，书本的摆放不同，给人的感觉也会不同，再也不会有他们这个班。

到时会有别的人坐在这窗台上，外面的架空层也不再属于他们。一年又一年，就算能回来，心境也是不一样。

“不知道。”林予川并没有说总能回来之类的话，不确定的事便是不知道，不会说带有安抚性的话语，或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事情。

挺好的，颜一心想，至少不会给人希望。

晚自习前，顶楼三个班的人陆陆续续出现在架空层上，大家也不嫌弃地脏，撕两张草稿垫在地上，坐在一起吹晚风聊天。

晚霞遍布天际，天空染成了橙红色，落日那处更甚，余辉如火球般自西边渐渐落下。大家拿出手机，想要留下这瞬间的美好。

明天就要走了，大家对新的班级有期待，也有对悄然过去的高一生活的不舍。

颜一还记得，军训后的那两周，她每天都在盼望时间能够快些过去，如今想起，恍如昨日般清晰。

时间过得真快。

晚自修开始，物理老师简单说了句，让他们好好自习。颜一看过去，选择理科的人多，分班后物理是必学，大多数人还是认认真真学习，即使是选了文科的，高二也还要学。

分班后会有新的老师接手，这些老师不会跟班，所以今晚算是大家相处的最后一晚。

“今晚就不自习了，给你们看电影好不好？”班里气氛略显压抑，语文老师把手中的教案放下，临时改变安排，刚说完，本来还低沉的班级又和平时那样热闹起来。

“好！”

每次看电影，颜一都喜欢趴在书本上，林予川今晚也没睡觉，看着前方的幕布。

自习课快结束了，电影还没放完，语文老师打开灯，大家还意犹未尽。

“下节课再给你们看。”语文老师听到大家抱怨，下意识道。

“老师，没下节课了。”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语文老师的笑脸僵在脸上：“抱歉，老师忘了。”

正如没播完的电影，他们的高一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周六，陈晓晨早早来到教室，安排大家搬离之前，给每个人都送上了卡片。

白色的封面刻印着花，旁边是用花体写的，白木香三个字。颜一打开卡片，是陈晓晨对大家都评语和祝福。

‘颜一同学，你安静淡然，坚强而隐忍，不为外界纷乱所侵扰，这样的你，很是优秀。老师希望你能够一直做自己，未来，继续加油。’

未来，继续加油，颜一嘴角露出笑意，正准备把卡片放好，林予川侧头问她：“写了什么？”

她把卡片递给他，林予川就跟交换似的，把他的放到自己面前。

‘林予川同学，你洒脱随性，看似不羁，但老师希望你，能够找寻到真正的自己，以后继续努力。PS：少睡觉多学习！’

最后一句话笔墨要更深，可以看出当时陈晓晨写这话时，是多么的恨铁不成钢。

颜一笑出声。

可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意思？

“我没包，你帮我收着。”林予川将卡片还回给她。

好吧，颜一原想夹在书本里，林予川不愿，那就放着吧。

高一的书不算多，大家都买了纸箱或小型收纳箱，一趟就能把书全都搬走。

说起来，这个班是她带的第一届学生，相处的时间虽没满一年，可看到大家静静等待搬离，陈晓晨心里还是不舍。

昨晚她跟其他老师在办公室讨论，今天的情景会是怎样。

“还能怎么样，赶紧送走呗，晚了被这群崽子看到自己眼泪汪汪的，不得掉过头回来笑，不行，这情况决不能发生。”和她一样，刚毕业就被安排当班主任的二十六班班主任叹气。

陈晓晨笑着没说话，想起三月份的时候，她生日那天，其他班的人也不知怎么知道的，下课后都给她送了礼物和花。

她一时惊喜，寻思自己班应该也有，那日她没课，但还是满怀期待，从班门口溜达过去，却一点动静也没。她不信邪，下午来观察班里学生上课情况，然而大家除了叫她，再无其他。

好吧，估计是没有了，陈晓晨自嘲般笑笑，转身离开。晚自习期间，陈蕊几个说有事跟她讲，把她叫到架空层外面。

还没开口，就被陈蕊蒙上眼睛。教室关了灯，红领巾被摘下，她惊讶于眼前的蛋糕，还有张凯阳手里的捧花。

“同学们，一~二~”张凯阳大声道。

‘三’刚落下，全班人齐齐喊了声：“晓晨姐，生日快乐！”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大家并不是忘记，而是私下商量好了不说，只为给她惊喜。欢喜与感动涌上心头，刹鼻子一酸，没忍住，眼泪落下。

赵一峰手忙脚乱，随手拿过别人的纸巾，递给她：“晓晨姐，你被吓到了吗？”

“是被感动到了。”陈晓晨破涕为笑，没想他们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多，“你们这群家伙。”

不管是刚上高一的他们，还是自己，都是在磕磕碰碰中互相摸索，他们努力适应高中生活，她尽全力做好自己的职责。

班主任的工作并不轻松，但她很庆幸能够遇到这个班的学生，他们闹腾但懂事，学习也自觉，这一年来，基本每次考试，班级成绩总能排在前列。

初遇时的新奇，相处时的感动，离别时，那就轻松一点吧。

陈晓晨拍了拍手，底下的人都在互相看评语，写的时候，她要将每个人的性格都对上，想的头都秃了，但此刻看到他们脸上的笑，那些熬的夜和掉的发。

值了。

“好了，行动吧，下午不做安排，搬好书后，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不上自习，搬宿舍。”陈晓晨道。

大家开始收拾整理，颜一把书本放到收纳箱，教室吵吵闹闹，大家都在聊，有约好等下一起走的，有在说明天搬宿舍的事。

十几分钟过去，基本都收拾差不多了，陈晓晨道：“煽情的话我就不说了，谢谢同学们这一年来对我的包容和支持，也感谢你们，给我工作的第一年带来那么多欢乐，老师在此祝大家日后前程似锦。以后在校园里碰到老师，可不要假装不认识哦。”

“怎么会，晓晨姐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张凯阳放下手中的水杯，走上讲台，伸出手，大大方方，不是询问，而是陈述，“老师，抱一下。”

陈晓晨笑着，张开了手，将他拥抱。

这一抱不要紧，开了头，大家也要抱，抱完的人回到座位，抱起纸箱，跟班里的人道别离开。

班级渐渐空了起来，等颜一跟陈晓晨拥抱完，班里只剩下他们四个。

颜一抱起纸箱，下楼前回头，陈晓晨倚靠在教室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她把纸箱放下，小跑回去，站在陈晓晨面前。

“老师……”颜一握紧手，又张开。

“怎么了？”陈晓晨笑着问她。

“我想把这个，送给您。”颜一取下背包，拿出一个蓝色袋子，递给她，“谢谢老师。”

去年那件事，按理说要叫家长，但她不愿被爸妈知道，陈晓晨明白，也尊重她想法。她一直都想找机会报答，却老是错过。

“谢谢。”陈晓晨接过，抚上颜一的脸，“以后有空，可以回来找老师聊天。”

“嗯。”颜一点头，笑道，“老师再见。”

“再见。”

颜一向来安静，不像其他人那么主动。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陈晓晨才把这个跟锦囊似的袋子打开。

里面是个精致的小太阳挂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