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师兄啊,太……”叶小寒绞尽脑汁的找形容词,作为理科生搜肠刮肚一番,还是只能干巴巴的续道,“太冷清,我本科的时候就知道他,我们学院女生也很多的,不过大多都是飞蛾扑火,没几个人受得了他那种——”
顾临一笑:“偏执狂,禁欲癖,作息时间紊乱,不近人情。”
更别提什么浪漫,什么温柔体贴,什么……和爱情有关的一切,在他身上大约是不存在的。
“对对对。”叶小寒双眼蓦的睁大,好像一口气终于缓了过来,还不忘对顾临说了声谢谢,谢他终于帮她说出了想说的话。
“不谢不谢,”顾临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我听说还有人往他腿上坐?他看起来也不像随便的人嘛,他真的让人家坐了?”
叶小寒摆了摆手:“嘘,颜师兄对这件事讳莫如深,顾总你可千万别在他眼前提!”
真有人往他腿上坐?
也不嫌硌得慌。
要换做是他顾临,就把人摁在自己腿上。
顾临在江湖上摸打滚爬几年,早就知道对付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式,三言两语就把想知道的信息套了出来。
“……那个师姐也是我们实验室的,比颜师兄小一级,有个师兄毕业答辩通过了请客吃饭,当时在包厢里,大家都喝了酒,不过颜师兄没醉,那个师姐醉了,拼死拼活要坐在他身上,不给她坐就哭,弄得大家都有点尴尬,你知道吧,那种场合大家也比较兴奋,几个师兄都有点醉了,就摁着他让师姐坐,起哄。”
“颜师兄当时没什么反应,大家都高兴嘛,他肯定也觉得不能扫大家的幸,就提出不如大家都拥抱一下,当作即将分别的怀念,我们觉得也好,但那个师姐不依不饶,抱着他不撒手,哭得稀里哗啦,老师当时也在,颜师兄不好说什么,就想安慰她几句,没想到师姐突然发火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他一巴掌,骂他没有人性,就一个人走了。”
“打他?”顾临脸色变了变。
“真打了,下狠手,嘴角都打出血了,我们都看到了,”叶小寒叹了口气,“师姐其实一直对颜师兄也很好,总给他带早饭或者倒水,嘘寒问暖的,那天我们都有点吓到了,几个师兄就开玩笑,说颜师兄又成功逼疯了一个。”
“又?”
顾临心道,那这肯定不是第一个了。
情债不少啊。
“我这么说是不是把你吓到了?其实颜师兄……他没有那么恐怖的,那个师姐之前有一次生理期,肚子痛晕倒在卫生间里,是颜师兄把她背回寝室的,他没嫌那血糊糊的脏,没想到后来会闹成那样。”
……
顾临噙着丝笑,优哉游哉的又晃了回去。
“永不消逝的电波”男主角颜州海好像从史前就坐在那里了,桌上放着“爱喜”,他在操作台前屏息凝神,然后气定神闲的侧过头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曲线图。
东西没吃多少,但有翻动的痕迹,米饭挖走了一个角,看起来满桌子只有那盒油麦菜比较合他的胃口,吃了有小半盒。
油麦菜,顾临记下了。
颜州海头也不回:“聊完了?都打听清楚了?”
顾临脸皮厚:“还没,不如咱们继续?”
颜州海起身拿溶液,一手拿着粗大的注射器,慢慢的把针管吸满,顾临知道这么粗的注射器是需要很大推力的,所以这人挽起的袖口下,手臂上青筋暴起。
那血管很有种暴力的脆弱美感。
弄好了针管,他又去裁锡箔纸,这个大概不用太精确,不过折叠成大概一丈长,两边对齐,就着手掌拉过去,再沿着折痕撕下来就好了——
不料就那么一拉,只见血光飞溅,颜州海浑身一颤,右手手掌居然被锋利的锡箔纸划开了。
大概是角度刁钻,这一次划得还有些深,血一滴滴的落下来,落到漆黑的桌面上,落到白色的地砖上。
“我艹。”
顾临立即大步走过来,看一眼他的伤口,一时找不到什么东西,就把口袋里的领带扯了出来。
颜州海一看那领带,立即退后:“不用!”
“什么不用?”顾临拧起眉,以不容拒绝的强势态度拉着他的胳膊把整个人都拽了过来,颜州海被他拽得踉跄一步,下一刻,右手已经被裹上了。
血很快沾染上了那根领带——
很贵的,那根领带。
他早就知道顾临是个奢侈的人,某些方面可以说穷奢极欲,一根领带,大概就足以支付他一年的学费。
颜州海淡淡道:“常有的事,真不用这样。”
顾临一脸无语的瞪着他。
“实验室里有一些高腐蚀性溶液,或者有毒的气体或者液体,长期接触甚至会影响生育,我导师就是因为这样,四十多岁才有孩子,这真的不算什么。”
颜州海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顾临下意识的跟在他身后。
他一级级下了楼梯,去了二楼。
走廊里有一个放着救急药物的柜子,不仅救急,可以说是各种药物,颜州海一只手取出了碘酒和棉签,又拿了几个创可贴,抱着它们又往回走。
一转身,顾临就从他怀里拿走了这些东西,放在眼前看了看:“你们系还真是很体贴周全嘛,这种东西都随时备着。”
“……严重的还是直接送医院比较好。”
“怎么说?”
他是病过还是怎么?
顾临把领带拆下来扔在一边,看了眼伤口,才用蘸了碘酒的棉签擦了一下,颜州海就不耐的把棉签拿了过去:“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说着他就有些烦躁似的用力朝伤口上摁了下去——血水混着碘酒,斑驳的流淌在掌心里,又滴到地上,看得顾临目瞪口呆,这人难道是不知道痛的吗?
此刻离得近,才能看见他一双骨节修长的手上许多嶙峋的旧伤口,虽然都不大,但数量也很可观了。
“这都是做实验弄伤的?”
“是,不全是。”
贴上创可贴,颜州海没事人一样把棉签扔掉,接着去做他的实验,但是右手不方便再用力,只好换成左手推注射器。
顾临指着他的虎口处那个最大的缝过针的伤口:“这个呢?怎么弄的?”
“……鞭炮炸的。”
顾临:“……”
“小时候的事,春雷在手里炸了,大拇指差点炸掉,还好保住了,否则……”
顾临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大概是否则今天就不能站在这里了。
“当时很痛?”
“还好。”
“还好?”
颜州海有些无语的看着刨根究底的男人,拧起眉:“人晕了,不知道痛不痛。”
男人反坐在电脑椅上,胳膊撑在椅背上,长腿岔开,好奇的又指向他大拇指上另一处伤:“那这个呢?”
“刀砍的。”
顾临声音蓦的拔高:“好学生还打架?”
“……镰刀。”
顾临不知道是自己脑子转不过来,还是这人实在太让人费解:“难道你会干农活?”
颜州海又不说话了,他在等电脑上的曲线图缓慢爬升,那目光仿佛是看着世上最珍惜的宝藏慢慢浮出水面似的,极致的专注神情有种令人窒息的俊美。
他为他的科研成果目眩神迷,没注意到身边另一双目眩神迷的眼神。
昨天一整晚下来,顾临也大致知道他做的事情是一轮一轮的,有周期的,操作的时候还好,等屏幕上出现曲线图的时候他绝不会分心说话。
换言之,跟他说话,必须要掌握时间。
有一搭没一搭,段落式的。
“……会。”
会什么?
三秒钟,顾临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问题。
他和所有城市里长大的孩子一样,对“农活”一窍不通,何况家境之优渥程度也不允许他对“农活”有什么概念,小时候甚至一度觉得食物天生就该是出现在餐桌里那种样子的,水果是水果店里长出来的,长大以后知道中国有七八亿农民,还着实吃了好大一惊。
又一个周期结束。
颜州海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他:“血迹是很难完全清洗干净的你知道吗?而且看这根领带的质地,一旦用了氨水、双氧水或者草酸溶液,基本也就不能再戴了。”
他顿了顿,续道:“我是不会赔你钱的。”
顾临哑然失笑:“……”
“而且会干农活,奇怪吗?人生是分阶段的,我还扛过包,一次一百二十斤,可以健步如飞。”
偏偏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珠纯粹如同琉璃,气质疏离清冷仿佛古书里的书生,有傲岸和自矜,亦有讽刺和执拗。
顾临心里清楚,他并不是奇怪,而是讶然,因为很难把这样两种形象合并在他这样一个人身上——
他像是某种矛盾体,又像是很多侧面凝结起来的一个“立体的人”:高傲和自卑,温柔和冷漠,亲和与疏离,强硬和脆弱,甚至“种地和科学”,一贯的刻薄和偶尔的心软,他仿佛始终处于一种莫名的进退维谷的状态中,始终恪守着某些坚贞不屈的信条,又坚持不懈的打磨着自己,从方方面面,最终形成这么一颗光芒璀璨又内敛含蓄的“钻石”。
可是钻石之所以成为钻石,是因为它忍受了无数次的切割啊。
颜州海含着烟,没有点燃——他从不在实验室里抽烟,顾临长久的注视着他,他就这么坦然的被长久注视着,眸光清澈透亮:“你不是已经在做‘Q’的生意了?是还要扩大?”
我想看到这篇文的人应该不多,所以都是我生命里的有缘人。
祝你们生活美满,平静幸福,永远眼含热泪充满希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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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