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堂。
傅流云看完一个病人,写了方子,让青铃领着出去抓药。青铃前脚领着病人出了小隔间,傅流云刚低头,就听到两阵急切的脚步声跑来。
傅流云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眼,看到何必抱着猫在对面坐下。
何必把怀里难受叫着的猫放到傅流云面前,道:“猫不知道怎么了,你能不能给看看?”
傅流云看了猫一眼,抬头看向何必。
何必一脸着急。
傅流云接过猫问:“它怎么了?”
何必回:“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叫个不停,肚子都被它自己挠出血了。”
傅流云听了皱了皱眉,翻过猫腹仔仔细细看了看。她边查看猫,边问道:“它这两日去过哪些地方?是不是惹上什么吃血的虫子了?”
何必答不上来,转身看向旁边站着的春桃。
春桃也是一脸不明,看了看何必,道:“奴婢也不知道……要说去过什么地方,它每晚都跑出去,翌日清晨方才回来。这一晚上没人跟着它出去,不知道它去了哪……”
傅流云伸手摸了摸猫挠破皮的地方。她轻轻按压着猫腹问:“那你们喂它吃过什么?”
春桃回:“我早起给猫收拾小篮子的时候,在它饭盆子里放了些吃食,只是刚才出来时,也未见它动过。”
傅流云摸着猫肚子的手忽然一滞,她皱了皱眉。
何必见了急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傅流云没回答,她翻过喵叫着的猫,又在她手顿住的地方按了按。
猫虽然还在叫,但声音已经弱了不少。它从刚才折腾到现在,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傅流云道:“腹里有硬物,化不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它才挠自己的肚子。”
何必急道:“那怎么办?”
傅流云将猫放下,提起笔道:“我写张方子,你去药柜抓了药,拿去后院煎成汤,喂给猫喝了。待猫将乱吃下的东西排出来,应该就没事了。”
何必抱过猫,听完应了声“好。”她看着傅流云写完方子,然后让春桃取了,两人抓了药,去了后院找到熬药的学徒。
后院。郑实和几个学徒正在熬阿胶糕,抬头看到了何必和春桃。他认识春桃,因为春桃前两天和二小姐一起回来,而且在医馆帮过忙。他当然也认识何必。因为那是二小姐的娘子。
郑实见了何必、春桃两人,迎了上去道:“必瑶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何必正在找地方熬药,抬头见一个青衣学徒走了过来。她见来人认识自己,便道:“我在找砂锅煎药,你能帮我把这包药熬了吗?”说着将药包递给郑实。
郑实看了眼药包,接过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您先等一会,我熬好了找您。”
何必道:“谢谢你。”
郑实憨笑道:“客气啥”他又道:“那我先去熬药了”
何必点了点头。
郑实转身喊了个人帮着看熬制阿胶的锅,他离开去熬药。
何必抱着猫,等了多半个时辰后,郑实将熬好的药汁盛了碗拿了过来。
春桃接过郑实手里的药碗放到了小石桌上。
何必将怀里的猫放到石桌上。猫只闻了下就躲开了。
猫嫌药苦不喝。何必一时犯了难。
郑实出声道:“我有个法子”
何必急问道:“什么法子?”
郑实只说了句“你们等我一会”后就离开了,他回来时,手里多了根细竹竿。
郑实抱住了猫,让何必和春桃帮忙,借着细竹棍撑开了猫的嘴巴,借用细竹竿喂猫吃了药。喂完了药,郑实又取了些蜂蜜,兑水喂了猫两口。猫便走去一边,半卧着恢复精神。
何必看了眼猫,问郑实道:“几时药效发作?”
郑实回:“等一小会便好。”
片刻之后猫起身走去了一边草丛。三人见了,知是药效到了。等了片刻,猫叫了两声,出了草丛后,便走去一旁卧下恢复精神。何必见了,起身朝猫出来的地方走了过去。她要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害得猫难受。
郑实找了根长棍,从草丛里挑出了个硬物,小圆筒模样,有小指粗细。他拿树叶子做了下清理,俯身看了眼,“咦”了一声道:“这东西,瞧着还真奇怪。”
何必听了好奇,走过去一看,见那圆筒除尽秽物后,露出来的样子,倒像是张卷起来的油纸。
何必接过郑实手里的长棍,挑了下那个圆筒物事,竟真让她找到纸张重合之处。
她借着长棍,扒拉开了那张油纸。
那油纸本用蜡油密封了口,但在猫肚子里一天,此刻也软开了口,被何必轻易一挑,就势挑开了。
何必见到挑开的油纸,不禁皱了眉头。
不足半个手掌大小的油纸上,仔细一看,见上面记了两句话:“账本一事,速安排妥当。无差错,月底送至京城。”
何必皱了眉。一张用蜡油封上的纸,精心卷起来封了口,纸上细致记着的事,无一不透着奇怪。
猫到底在哪吃到这奇怪的油纸?……
何必心道奇怪,这油纸又不是食物,猫即便再饿,也不至于吃油纸充饥,何况春桃每天都按时喂它东西,猫吃这油纸的时候,怕是混在别的什么里面,一起囫囵吞咽下去的。
何必问郑实道:“你能瞧出猫吃过什么东西吗?”
郑实看了眼回道:“看不出来,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了。”
何必听了皱眉,转身看向卧睡的猫。
那边有人喊了声郑实,说是阿胶煮好了。郑实应了声,转身和何必道了辞。
何必想了想,问春桃道:“桃子,你这两日,可有没有发现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春桃摇了摇头。
何必道:“那有没有一些,你当时看见觉得奇怪,过后却没留心的地方……”
春桃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后,忽道:“哦,奴婢想起来了!早上给猫收拾猫篮子的时候,在它卧着的团子上发现了一根羽毛。”
何必诧异道:“羽毛?”
春桃点头:“奴婢还以为是鸡毛,现在想想,倒不像是鸡毛。”
“那是什么?”
“鸡毛色彩斑斓,但那根羽毛,却是偏灰黑色,倒像是,鸽子身上的。”
“鸽子?”何必看着手里的圆筒油纸,忽然眼睛一亮。她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这油纸很可能的用途——飞鸽传书。
何必转身问春桃:“家里附近的那些府邸,有没有谁家养了鸽子?”
春桃想了想,道:“有吧……啊对了,奴婢在院里见过一次信鸽,穿过咱家院子,飞去了府后那边。”
“家里后面的府邸,是谁家的?”
“多了,有绸缎庄陈老板家,有粮油店贺老板家,还有别的一些大老板,啊还有城外矿局监督沈如林大人!”
何必听着皱了皱眉,这些人听起来都有可能会养信鸽。因为景云城的商人,在全国各地有分店,平日若有什么事情,很需要飞鸽传信。而且,他们听起来都和“账本”有关系。
何必低头又看了看那张油纸,纸上还是那几个字,再也瞧不出别的什么。她又看了看猫,心道或许是猫吃了哪家传信的信鸽,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看来也无法去道歉了。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春桃转身看到是傅流云,忙行礼道:“二少夫人好”
傅流云点了点头,她走过去看了看猫,问:“猫没事了吧?”
何必回神,见是傅流云,回道:“没事了,谢谢你。”
“没事就好。”傅流云转身又嘱托了春桃一句:“猫身子上还有抓伤,近日别让它碰水。”
春桃应道:“是”
傅流云回身看了眼何必,似乎犹豫着要说什么,片刻后只说:“医馆还有病人等着,我先回去了。”
何必点了点头。
傅流云转身离开,没有和何必再说别的。即便是春桃,也瞧出来傅流云有话说,待傅流云走远些后,春桃忍不住嘀咕道:“二少夫人刚刚分明想要和小姐说别的话的,小姐你怎么不多问一句?”
何必余光看了春桃一眼,视线落在傅流云身上,看着傅流云进了前面医馆,看不见傅流云的时候收回了视线。
春桃见何必没说话,又嘀咕一句:“二少夫人今日也算帮了您一个大忙,别的不说,您也该好好谢谢她。”
何必看向春桃,道:“你改个名吧,叫.春晓吧,叽叽喳喳的好像鸟儿叫。”
春桃听了还没反应过来,何必已经抱上猫离开。春桃回过神急忙跟了上去。
回府路上,春桃看了何必几眼,说道:“二少夫人不仅人长的好看,医术也这么高明”她先夸了傅流云两句,忽然话锋一转,说道:“奴婢真的想不明白二少夫人看上小姐哪一点。”
何必正四处看着路边小摊,视线刚停留在一个糖葫芦小摊上,忽然听到春桃这句话,停住脚步转身道:“桃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春桃说时抬着下巴,那样子一看就知还没放下刚才何必说她聒噪的事。
何必挑了挑眉:“本小姐天生丽质秀外慧中,你眼拙看不出来我不怪你。”她说完将猫递给春桃,转身朝着糖葫芦摊走去。
春桃吐了吐舌头道:“臭美!”她说时何必已买了两串糖葫芦过来。
何必笑着看着春桃,笑得有些奸诈,她道:“桃子,只要你说‘我家小姐最好’,我就给你一串。”何必拿着两串糖葫芦逼近春桃。猫的事情解决,她也有心情和春桃开玩笑。
春桃抬了抬下巴道:“奴婢才不会为了一串糖葫芦出卖良心!”
“那两串”春桃话音刚落就听到何必回了一句。春桃听了愣住,她抿着嘴唇,眼睛盯着那两串糖葫芦。
糖葫芦在眼前晃着,一面是诱惑,一面是良心。
怀里的猫伸了伸腰喵一声叫。
何必循循善诱:“一句话,换两串糖葫芦,这笔生意不亏,况且我待你一直也不算薄,说这句也不算是违心,不是吗?”
春桃吞了吞口水,有些心动。
何必看了眼春桃,举起一串,咬了一颗裹糖山楂,糖衣在牙间嘎嘣一声碎裂,何必得意乜了眼春桃。
春桃恨得跺脚。
何必转身离开,她手里举着糖葫芦走在前边,款步逍遥,好不自在。春桃抱着猫气鼓鼓跟在何必身后。
傅流云医术如何景云城人尽皆知,春桃所言非虛,何必又怎犯得着因为一句实话而与春桃过不去?她不过是与春桃开个玩笑。
走过一段路后,何必停下脚步,看着身后姗姗走来的春桃,无奈摇了摇头,叹道:“也不知道你收了别人什么好处,夸我一句竟也不愿意,可真是‘女大不中留’。呐,给你,气鼓鼓的桃子变成包子可不好了”说着将一串糖葫芦递给春桃。
春桃看了眼糖葫芦,又抬头看了眼何必,伸手接过了糖葫芦,气鼓鼓的脸蛋一瞬化作一朵盛开的桃花模样。
何必伸手接过猫,看着春桃无奈笑了笑,也不知该说她单纯还是笨。
两人回到何府,进府时遇上了准备出去的沈七叶。春桃见到沈七叶,放下手里的糖葫芦问了声好。
沈七叶微笑着点了下头,转身看向何必问道:“瑶妹,你们从哪里回来?”
何必回:“百草堂。”
沈七叶又看向春桃道:“春桃喜欢吃糖葫芦?”
春桃还未回答,何必先说道:“好吃的东西她哪个会不喜欢”
春桃的话随着糖葫芦噎在了嗓子里,只愤愤又无奈看了何必一眼。
沈七叶听了笑道:“那改日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北方有些美食,比糖葫芦更好吃。”
春桃听了眼睛直冒星星,急切着咽下糖葫芦道:“谢少夫人!”
何必见此道:“七叶你可别宠她,小心养出一只小白眼狼。”
春桃不服气,比了个鬼脸。
何必见了皱了皱鼻子,回了个鬼脸。
二人虽说是主仆关系,但相处得却更像姐妹。沈七叶看着两人笑了笑,目光落在春桃脸上时顿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