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情深 第19章 第 19 章

过了年，傅霆把傅承洛派给了崔义明，“外交铁壁”不是虚名。傅承洛忙起来真是文件堆成山，打印机和粉碎机就没停过，会能从从早开到晚，偏偏每一个都重要，每一个都十万火急。傅承洛并不讨厌这种超负荷的工作强度，看到经手的工作清晰细化，出方案有进展，能给她带来愉悦。

她在办公室处理完最后一个文件，已经九点多了，她每天要和很多人沟通联系，手机亮起都是信息，但她私人联系人很少，少到不足十个。她说不清是满足还是疲倦，她走出办公大楼时，弯月朦胧，星子零碎，远方的天黑沉沉的，墨海翻腾般压得人难受。车道旁路灯泛着暖橘色的光，没来由让人想到萤火。

她没看到熟悉的车，想打电话给宋平，抬头却看见不远处的人。她放下了手机，神奇到所有的疲累像一片轻云随风而去。她的脚步比平日快，墨绿色的风衣比人先来到周箫鸣面前。

她和周箫鸣都有司机，但如果她没在晚饭前回来，而周箫鸣下班的话就会来接她。这种默契的起因可能她随口说了一句什么，她自己也不记得，但一直如此。

只是后来有一次下了大雨，周箫鸣依旧来了，她却不再让了。那天她语气并不好，好像要求对方并不是她，她只是迫切地想告诉周箫鸣，外面很冷，不要来接我。

那之后周箫鸣会给她发信息，然后自有方法的判断出傅承洛的心情，每当傅承洛生出相见周箫鸣的念头，下了楼就会看见他。

“你等多久了？”

“不久。忙完了？”

傅承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爸是不是故意把我扔给崔叔的，天理昭昭，我是他亲生的吗，早知道我乖乖听我舅舅学管理好了，也不用这么累。”傅承洛把包扔在后座，她声音很好听，工作的时候旁人只会觉得悦耳动听，只是跟周箫鸣说话的时候带了钩子般软媚，再加上她那张得天独厚的脸，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谁，骨头都像浸在苏州月里。

她知道自己好看，所以故意让周箫鸣看。

但周箫鸣眼睛长在车玻璃上，除了耳朵红了，仿佛傅承洛不存在似的。傅承洛也不想吵他开车，她本来有些困倦，现在有了精神也不想睡，就靠着背椅和周箫鸣聊天。

傅承洛洗完澡坐在吊椅里等周箫鸣帮她吹头发，她头发多而细，缎子一样长而直。

“舒昱在学校和人打了一架。”

傅承洛在晾发尾，“和谁？”

“李玥玥。”

李玥玥，人不如其名，是个“健壮”的小男孩，今日打架是因为另一个女孩，但不是幼儿争风吃醋，而是李玥玥大肆嘲笑和他相比明显“清瘦”的另一个女孩肥胖，女孩一开始没哭，后来自己想了一会坐在凳子上掉眼泪。

李玥玥看到了跑过去说小姑娘是鼻涕虫，绕着她唱歌做鬼脸，周舒昱一拳打在他肩膀上，肉桩应声而倒，随即哭得地动山摇，然后，周箫鸣就被叫到了幼儿园，带着周舒昱给李玥玥道歉。

“他道什么歉？？”傅承洛瞪着周箫鸣说，“你儿子错哪了”

周箫鸣淡淡地说：“性质没错，方法错了。他可以告诉老师，而不是用武力解决。”

道理傅承洛懂，毕竟她做的事就在温良恭礼地获取利益，“是，周老师说的对，那你儿子有生你气吗。”

周箫鸣认真想了想，“有的。”

傅承洛都被气笑了，“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周箫鸣徐徐说出自己的疑问，“你知道怎么跟舒昱道歉比较容易获得原谅吗？”

“明天早上他如果给你早安吻就说明他已经原谅你了。”傅承洛从吊椅下来，回卧室睡觉。周箫鸣的表情很认真，认真到有点可爱，“没有呢？”

傅承洛转回去亲了一下他，“那本外交使亲自调停两方局部冲突，放心了。”

“承洛……”他有些着急。

“我知道你想让他”完美”地处理问题，可他是小孩子，会冲动，会害怕，他想让爸爸站在他身边，我也知道你的处理没有问题，但你的孩子只想让你站在他身边。我不能说一个笃定的认可和支持对他就更好，只是他会因此高兴，等他高兴了，你再教他会不会比他难过时要容易一些？”

周箫鸣低下头，像在自责没有做好一个父亲。

傅霆有没有低下头思索过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呢，傅承洛想到这觉得有些奇怪，人总是很难和最直接的那个人解决问题，只能从相似的关系中推演。本该唯一的解却在更多的模拟中模糊，她不会去问傅霆什么，即使唯一的解在对方手中。

第二天是周六，周舒昱别扭地在游乐场只拉妈妈的手，别扭地在餐厅不看爸爸，别扭地没有接过蓝色爱心的棉花糖。

然后在睡觉前别扭地给出一个晚安吻。

周箫鸣站在露天花园里沉默很久，久到傅承洛走上前去抱住他。“不要担心了。”

周箫鸣从未有过别扭这种体验，他没有多余的情绪做这件事。可周舒昱别扭了一天并不让他困扰厌烦，而是一种更深的牵动情绪的东西，原来在家里可以闹别扭。

没有早安吻，也会有晚安吻。

他拉住傅承洛交叠在他身前的手，去想自己何其有幸。有一个家，在这个世界的家。他一直在想傅承洛为什么会选择他，一个那么普通的人。

“谢谢你。”

“干嘛。”

“我以前一直想和你说，我配不上你。”周箫鸣的每一个字都说得极为沉重，耗尽力气。“但现在，我自私到不想放手，对不起，我现在竟然想能一生都和你们在一起。”

“我们就是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不需要被标准定义的匹配，我只知道，我第一眼就喜欢你了，从来都喜欢。”

“那我也可以喜欢你吗？”

“荣幸之至。”

相爱的人的心跳可以共频，在月光下为彼此悸动。夫妻会别扭地说喜欢，这一点也不晚，只要是彼此，早一点晚一点，都好。

没有早安吻，也会有晚安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