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忙起来的时候,仿佛只剩下了一尊躯壳,各种情绪根本没时间表达。迟祝没时间哀叹自己的婚姻,也没时间思考讨阮弦欢心的方法,更没时间陪儿子玩耍。他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出现在阮弦的出租屋了。本来说好的五天假期,竟变得遥遥无期了,说是以后再补。
阮弦乐得清闲,儿子也没受多大影响。不来就不来呗,该来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何况她现在忙,没心情搭理迟祝的喜怒哀乐;儿子也忙,没工夫理会爸爸蹩脚的逗乐。母子二人各自收拾自己的行头,约定时间一到,齐齐汇合在玄关处,相互一瞧,很好!
周末的早晨,明明都不想起早,何况昨晚还睡得晚,但架不住母子二人小小的兴奋,在充满春意的早晨,手拉着手,以散步的形式从家走到了面馆。面馆门口有人在等候多时了,嘴上却说是刚刚到。阮弦将手中的早餐向上一递,回道:“老板给买的早餐,先吃饭再干活。”
其中一个问阮弦是谁。阮弦板着面孔说:“我是这面馆的另一个负责人,老板有事要忙,所以今天我来。”她撒了谎,“昨天不是和你联系了吗?”那人连声说是,将早餐与另一个人分了,坐在门口吃起来。
春风料峭,四个人的身上都有了寒意,不约而同背转身去,面朝着墙。不是不想进门去,而是里面太脏乱了,进不去人,就算进去找到落脚点了,也不能就着满屋飞扬的粉尘土灰吃饭吧!
面馆正式结束了装修环节,比预想的时间提前了一天半,接下来是室内布置。顾鸿筝与设计的沟通时好时坏,多为人家占主导,幸好她自己报班学习点皮毛,还不至于让对方可劲儿地坑。她明明在上午的时候告诉对方,周末两天都不方便,可对方刚过了中午就来电话说一定要在周六来粘贴各种宣传画,并说一天也忙不完,你这工程大着呢。
顾鸿筝心觉可笑,哪里就有那样的浩大的工程?
再说下去,双方就要不欢而散。但一个舍不得尾款,一个不舍得耗费的时间,双方各退一步,由顾鸿筝自己想办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顾鸿筝立即和口才班请假,但口才班的负责老师毫不客气:“你就是个兼职,还想着请假?你也别干了,把位置留给别人吧!”
如果是以前的顾鸿筝,大概率就此拉倒,不干就不干!自己有稳定的工作,可观的存款,做兼职就是消磨时间的事,还需要在你这里受气?如果她再大方点儿,或许连那点儿兼职费都不要了。但是今日不同往昔,顾鸿筝眼看着自己的存款越来越少,进账更是寥寥无几,她的心怎能不慌?只是嘴上不说罢了!
她向口才班也作出了妥协,保证肯定准时上班。面馆的事更是一团糟,提前两天约好了清洁大姐要在周六进行卫生清洁,还要贴墙纸,现在各种事情撞在一起,顾鸿筝分身乏术。
阮弦说她可以帮忙。当时是周五的下午,阮弦接儿子放学,特地跑到面馆与顾鸿筝汇合。顾鸿筝的脸色很是难看,见了阮弦母子只是强颜欢笑。阮弦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顾鸿筝想了想,将四件事一一说了出来,阮弦笑道:“就这事儿啊?不还有我吗?我不是这面馆的一员啊?你跟我说,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顾鸿筝不好意思笑起来,她暗自埋怨自己越来越不稳重,或许是呆在家里的时间有些长,她自感说话水平也退步了不少,大脑也有点僵化,这和以前雷厉风行的顾鸿筝完全不一样。
阮弦似是看穿了顾鸿筝的心,笑说:“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人嘛,遇到事了,就容易慌。再冷静的人也不敢保证自己没有手忙脚乱的时候。你呀就是最近累着了,没好好休息,所以大脑运转不灵。以你的能力,三两分钟不就想出解决办法了?别担心,我这不在吗?有事儿啊,你就和我说,你是老板,只管发号施令,我这个小员工肯定会照做。”阮弦一撸袖子弯下腰,真的就要收拾起卫生来。
顾鸿筝赶忙拦住她:“我怎么会让你做这个呢!清洁大姐已经找好了,明天早晨七点就过来,计时收费,两个人八小时之内做完,有十五分钟午饭时间,但没有午休。设计那边要来粘贴宣传画,晚一天都不行,非得明天来。我和口才班请假不顺,明天不能呆在这儿。”
阮弦问道:“清洁工作从早晨七点开始,八小时之内,大约下午三点完成。设计那边什么时候来?”
顾鸿筝打开手机看信息:“设计那边刚发来信息,说是下午两点左右开始,上午要去印刷厂取货,吃了中饭再往这儿赶。差不多两点。”
阮弦点头道:“来得及啊!你和清洁大姐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提早半个小时来?六点半开始,两点半结束,你出个早餐钱,买个人心。设计那边来了,也不可能立马开工,啰嗦啰嗦就得两点半,贴那些东西,四个小时就差不多了——这个工作啊,我见过。虽说讲究的是细心,但他们可擅长磨洋工了。他们有心要多挣你手工费,所以明天不可能全部贴完,你口才班下了班再往这儿赶,说不定还能碰上他们呢。我啊,嘴笨,但手里可不笨,可以全程录像。”
顾鸿筝心里盘算着阮弦的话,不住地点头:“可以诶,你说得不是不行。反正大钱都花出去了,也不在乎这早餐钱了。”
阮弦笑着:“明天周六,我和我儿子来做监工。”她伸手打住欲说话的顾鸿筝,“老顾,你这还是不信任我呀?”只是两个人的时候,阮弦还是习惯叫老顾。“我是面馆的一分子,理应出点力。再说了,我要是不把这一套摸清,怎么做呀?正好让我儿子也锻炼锻炼,提手垫脚地干点活,别总以为他爸爸挣得多就是应当的,他妈妈整天在家里无所事事,让他明白明白大人的辛苦。”
顾鸿筝笑说:“不是不信任你,是不想让你做这个。我请你来,肯定要给你个好差事。”
阮弦说:“自古以来哪有什么好差事?无非就是混口饭吃,有好差事还能轮得到我?老顾,你放心,有我在这儿,没事儿的。你告诉我那些宣传画怎么贴,我照着你说的去监督。”
顾鸿筝打开手机相册,将已做好的效果图展示给阮弦看,又从随身背包里取出几张A4纸订起来的小本子,里面画了各种草图。
顾鸿筝带着阮弦从一楼的门口开始说起:“二楼呢,只管贴墙纸就行,别的装饰不想有了,画蛇添足。重点是一楼,一进门呢,就是楼梯,你看这左边见方大的空间,我本来要做前台,又讨厌它没有窗户,人在这里久了容易产生心理病,所以啊,这里还是贴宣传画比较好,临街的墙,进不进门都看得见。”
按照顾鸿筝的设计思路,这见方大的地方,遛着墙边放一排无背沙发,再单独摆置一张单人圆桌和两把轻便椅子。墙上贴了根据墙面尺寸定制的地图,每个省份画着当地的特色面。“这就是我想要做的面馆,我不只想要一碗素面足矣,我要每个省的特色面都在这里。”
阮弦已经怔住了,顾鸿筝带她向右走,直进一楼,再向左稍稍一拐,就是前台。“这面墙,我要做成感应墙,当你不知道今天想吃什么的时候,就按这个钮。”她指着草图上绘制的按钮,“感应灯开始闪动,随机跳跃,几秒钟之后落到哪个就吃哪个。当然了,咱这里只有面。这里呢,就不要地图了,直接做成碗儿面,一闪一闪的。”
眼看着顾鸿筝越说越兴奋,阮弦不忍心泼冷水,只好跟着她的脚步移动,慢慢听下去。“前台后面连着厨房,现在里面乱,等收拾干净了,你再进去看。里面空间挺大的。”她回转身去,指着空荡荡的一楼,说,“这些墙上暂时也就不必过分的装饰了,后面嘛,想到什么加什么。”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阮弦,希望阮弦能够明白“不必过分装饰”这几个字的深层含义——钱。
“墙纸用绿色和橙色搭配。绿色可以使心理放松,橙色有助于享受美食。”
阮弦环顾一楼,似是有话要说,但终究还是做了一个合格的聆听者。
两个人又略略停留了一会儿,重又走出面馆,来到大门口,里面的空气浑浊,呆的时间久了,有一种憋闷的感觉。阮弦看得出顾鸿筝是踌躇满志,小心翼翼地说道:“顾姐,我一直以为咱就是做碗素面而已,顶多再请个专业的厨师,多点花样,我没想到你是要在这小小的面馆里做各地的特色面……”
顾鸿筝从背包里翻出两张宣传纸,垫在门口矮小的台阶上,两个人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