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包满满 第187章 第 187 章

再次见到柳卿，是在自家楼道里。顾清英正快步下楼梯，柳卿踱着小步向楼上走。在楼梯的拐角处，两人像是被施以了魔法，一下子都怔住了，继而相互一笑，不约而同地说了三个字：“这么巧？”两个人都笑了，笑容僵硬。

柳卿是来出诊的，社区医院护士工作的一部分，每周有两天需要上门诊视病人。不知为什么，两人见了都有些尴尬，特别是柳卿，有意要躲开顾清英似的。这是实在躲闪不及，被迫与之对视，如果自己也是下楼的话，她一定要用跑的速度向前奔去。

“工作怎么样？是不是很累？”顾清英是热情的，多半是因为自己的工作是柳卿帮忙转介绍的，心里头总带着一丝歉意和许多的谢意。她向下走了几级台阶，与柳卿保持了三阶的距离。“我去社区医院买药的时候，看到那里面的人好忙。我都好好看看有没有你，可惜一次也没见到。是不是很忙呀？”

柳卿的眼神无可安放，笑道：“上班哪有不忙的？这里好在是正规一些，责任到人，功过都是自己的，也就没有什么怨言。”

顾清英点头道：“可不是，还是责任到人好。大杂烩的形式，看起来是热闹，内部矛盾会多。三个和尚没水吃嘛，有时候还是一个人自由点。”

然后，两个人没有话题了，就这么僵在原地。既然无话可说，那就走喽，可是两个人又都站着不动，一个不肯向上走，一个不肯向下走，真让人着急。

双方都在等着对方找话题或是先说告别的话，最后还是同时说了“那我就先走了”，才如释重负地各奔前程。

柳卿一见到顾清英，就想起了招竣的态度，觉得他心里依然留有顾清英的位置；见不到顾清英的时候，她的心是平静的。此刻，柳卿对招竣又起了埋怨的情绪，下班后一定又会无中生有，要和招竣理论一番。其实她也知道，顾清英不可能会真的插足于他们夫妻俩之中，但总要闹一闹，找找存在感才行。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未老先衰，提早进入了更年期！

柳卿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好容易熬到了下班，回到家便对招竣甩脸子，像一个阔别影坛多年的演员，如今准备高调复出。仿佛正在排练一部精心编排的大戏，层层展开，让人应接不暇。

她一进门就挑剔这个家的摆设，提起了当初买房子时的分歧。“我说这个位置不好，你偏说好。我现在明白好在哪里，哎，但我不说，急死你！”

回卧室换家居服，打开衣橱再次开始了数落：“我是上班需要穿工作服，但也不能白费了这个大衣柜呀！瞧瞧，这里面空的都成什么了？买的时候，我就说了，用不着的东西，就别往家里带，容易起矛盾。”

招竣下厨，只当听不见，只要他一开口，甭管说什么，两个人一定会起争执。饭菜上桌，柳卿拿起筷子不落盘，冷笑一声：“我上了一天班，就给我吃这个呀？我是食草动物吗？”她看到招竣起身，忙道，“哎，是不是要去拿罐头？吃那么多肉干什么？有好处吗？你就不会营养均衡，还冒充自己是个会做饭的厨子，我看就是个骗子，骗人浪费感情！”

招竣现在练就了充耳不闻的本事，由着柳卿自顾自地絮念，等她没话了，自己才说话：“又看见顾清英了？”柳卿一怔，垂下眼睑看着桌上的菜。招竣笑说：“我现在是总结出经验来了，只要你见到了顾清英，保准回来和我闹一闹。嫌这个嫌那个，其实是在指桑骂槐。可惜大槐树不在呀，你骂我这棵桑树又有什么意思呢？你自己生气气得不行，人家大槐树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柳卿吃了一口菜，嘟囔道：“哪有那么巧，说谁就能遇见谁。我现在是在就事论事，你看看家里乱的，还有大衣柜的衣服也不收拾，这桌上的菜也太素了。”

招竣轻哼了一声：“一定是看见她了，一定是！我就不明白了，人家招你惹你了？看见人家一次就要闹一次。你看人家不顺眼，还要给人家介绍工作，你这是什么心理？我早就说了，上学的时候，我是喜欢过她，但那时候是个学生呀，哪里分得清好坏，一眼看见的喜欢，与成年人的一见钟情是两码事儿。你知道她长得样子，要是真好的话，还能到现在没结婚？再说了，人家也不会喜欢我呀！”

柳卿瞥了眼招竣，问道：“那她喜欢谁啊？”

招竣说：“哎，还真是巧了。我那天碰到我一个同学，她告诉我说顾清英高中时期暗恋的一个男同学，这两个人现在见上面了。你说有没有意思？”

柳卿微微蹙眉：“你碰到一个同学？男的女的？”

招竣笑道：“女的！人家二十岁就结婚生子了。”

“啊？”柳卿惊呆了，“二十岁？”

“在国外生的，人家现在是外籍小孩儿的妈。”

柳卿突然笑起来，是无声地笑：“我觉得吧，男人的嘴是不能听的。顾清英怎么招你了？瞧你刚才说的话，可真是损！人家结不结婚，原因有很多，到了你的嘴里，好像人家一文不值似的。我觉得人家长得挺好，可能是姻缘不到。哼，下次啊，我再见了清英，一定会把你对她的态度讲给她听，让人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招竣两手一摊：“无所谓。你要是乐意告状，我还有一大堆词儿呢。我不怕她怎么看我，我还担心她不知道我对她有多恨呢，谁让她以前不领我情的。”

柳卿白了他一眼，又向着他让菜，夸他做饭是真的好吃。

顾清英不会做饭，在家里只会“饭来张口”，这是不是当父母的错呢？顾家父母可没因此而数落过女儿，外人就更应该闭上嘴。方想会做饭，回到家里一派贤妻良母的架势。她长得美，是青春的尾声与成熟的序幕交接的一种美态。这样好的女人，婚姻却不顺。

苏柰不排斥她，见了面甜甜地叫一声“方想阿姨”；但也不是真心喜欢她，看不上她做的一些事，比如她带来的玩具，虽是高价买来的，却是没有感情的。苏柰知道这位阿姨是爸爸的什么人。她是个可怜的小娃娃，对于自己妈妈的印象是从存有的照片中见到的，对于妈妈的气息是孩提时期的怀抱。那时虽然好小好小，但那种抱在怀里的感觉似乎还在，或许是因为特殊成长环境的一种敏感记忆吧！

方想自己的儿子不在身边，十岁的孩子上小学五年级，功课紧的时候，孩子的奶奶连一周一次的相见都免了。她对于苏柰还是很上心的，但她对苏柰从未有过任何称呼，说起话来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即使是问句，也不真的在等待苏柰的答复，依然按着自己的想法行事。在孔逅听来，这着实有些异样，总觉得她是在做戏，是做给自己看的。

在私人感情上，孔逅对于方想是认可的，他承认自己是希望能与方想有结果的。如若没有女儿的羁绊，他对方想心无旁骛。方想似乎认准了孔逅对于自己的认可，有时会肆无忌惮一点，只当是情侣间的撒娇。冷静下来时，两个人的心各自打鼓。这样的生活状态能维持多久。而且，有任何一方说过这是在恋爱期间吗？

没有！没有人提及过关于“我们在一起”的任何字眼儿。

但是，最好也不要提起来，两个人都怕话说得太直白、太透彻，会事与愿违，还不如装傻充愣地维持原样，面子上都好看。

方想一周里会有一天进入到孔逅的家里，亲自为父女俩做晚饭，如同真正的一家三口共享家庭之愉。晚饭后，方想将各种当季水果端上桌，又将厨房收拾干净再走，孔逅感到这才是真正的家庭氛围。苏柰也喜欢这样的情境，却不喜欢爸爸看方想阿姨的眼神。她还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描述那种眼神。后来吃那种现做的大大的棉花糖，她立马想起了爸爸看方想阿姨的样子，还有方想阿姨对于爸爸的回眸一笑。

苏柰开始了愣神，上课时总不能集中注意力，老师点她的名字也无济于事，直至要大吼才可以唤回苏柰的精神来。如此情况多了，老师只好请家长来一趟学校，没想到来的却是方想。老师说的话，方想频频点头称是。不知道她出于何种心态何种想法，在老师结束交流时，她突然要将苏柰的身世说与老师听。

“她的妈妈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是因为抑郁症发作而离世的。她对于她妈妈完全没有印象。我正在弥补她缺失的母爱，但是她六岁了，也有了自己的思维，难免会有不懂事的时候。”

现在轮到老师频频点头了，并用了怜悯的眼神看向坐在较远处的苏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