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即来 第8章 一字千金4

在丘氏，每月末都有一场测试，对弟子所学进行检验。若是有不合格的，没达标的，则被记名，还要书信一封传回宗门，再由宗主盖印寄回。这是在各家之间非常丢脸的事，所以哪怕平日里经常课上溜神的弟子，在月末也会熬几个大夜临时抱佛脚。

而每月考试种类又有所不同，通常单月文试，双月剑试。

求学第一月结束，莫难揽下九月文试状元，令所有人瞠目结舌。在新更的‘世家弟子排行榜’上，莫难更是从黑榜榜首冲进了红榜榜末，一时之间得意风生。

此时十月末，莫难金丹初形，御剑之术虽还不能掌握七七八八，但是好在基本功扎实，再加上丘尘每日的眼神指点，使他剑试时也算运用自如，轻松过关，在红榜的排行又往前冲了数名。

莫难刚跃下测试台，就被人长臂一勾掠了去。

那人温声打趣道：“莫兄当真天纵奇才，知闲佩服。短短一月，这丹也快结了，剑也能御了，等学期结束，岂不是名声直逼那丘尘啊。”

没等莫难开口，苏登仕接他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丘尘现在对莫兄可不一般了，哪会计较这些。”

提到这，有人想起上次赌局，又酸道：“莫兄好不厚道，明明对赌注胜券在握，还故意落一局给我们，结果我那点银子全输进去了。大师兄可逆风翻盘，直接一文钱赢了几十两，是不是他给你放水了啊？”

莫难吸吸鼻子，显然有些心虚。要说丘珏有没有帮忙，也算吧，毕竟丘尘找救兵的时候丘珏没搭理他，但是莫难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说不上来。

沈知闲瞧他那样就心下了然，倒对此事也不在意，只道：“听说大师兄可分给你不少，莫兄何不请咱喝一顿啊？”

莫难“啊”一声，反问道：“那日城内万福楼可是我请的，沈兄可真记性不好啊？”

沈知闲恍然，“啧”道：“原来大师兄那时就把钱分给你了，莫兄竟瞒着我们，我只当你好客呢。”

莫难眉头直抽，心道当谁都是你沈大公子能有挥金如土的家底呢？他拱手道：“沈兄真是抬举我，那日一顿就已经给我掏空了，不信各位来搜，莫某当真是两袖清风也。”

在一旁侧耳良久的沈庭也想起了什么，眼角弯弯打听道：“莫兄的银子可不止是请咱们吃饭了吧，我那日见莫兄从万福楼出去，拐进一家铺子，回来的时候胸前就鼓起个印儿，似是一根长物，莫不是送予哪家姑娘的玉钗？”

莫难惊道：“不愧是沈阿公，眼力一绝。”

沈庭的观察力数一数二，要不怎么能发掘那么多八卦消息呢。莫难暗自感叹的同时，也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那当然不是玉钗，而是莫难见丘尘每天在藏书阁读书写字，笔都被用奓毛了。丘尘帮他甚多，于是他心里惦念着怎么报答。恰巧途中见这支笔通体白玉，一眼就让他想到丘尘无时无刻不挺拔的身板，鬼使神差般，就趁着结账的空隙买了下来。

想了想，还是不说真话为好，以免日后他们玩笑时嘴没个把守，冒犯了丘尘就不好了。心神一定，莫难大咧咧胡诌道：“那可不，听说街头红楼的头牌是个大美人，过几日要在红楼一舞，我正打算带点小礼去碰碰运气。女子嘛，总喜欢簪钗脂水的，就顺手购置了嘛。”

众人一副了然暧昧的神色，让莫难松了口气。

还好丘尘不喜热闹，今日剑试，剑场人头攒动，他现在应该在藏书阁里苦读吧，这要是被他听到，可是不得了的事。

心道如此，可莫难还是心虚的左顾右盼。一回头，莫难登时冷汗湿襟。赫然一抹熟悉的鹤纹白袍立于他们身后，面无表情与他对视。本就冷峻的脸上又爬满了一层寒冰，让看见他的人都退避三舍，四散而去。

丘尘？！他怎么在这！！

莫难讪笑，也不知他何时来的，有没有听见他们刚才说的。于是他不确定的唤他道：“丘……丘尘？”

丘尘不应，只直直的盯过来。凝重的气氛下似乎有东西碎裂的声音，白色物什从他袖口一闪，与地面撞击后“骨碌碌”滚到莫难脚边。

果然，是他送给丘尘的白玉宣笔，被徒手捏碎扔了回来。

莫难瞳孔一缩，抬头，丘尘已转身往回走。

他忙跨步上前，惊鸿闷鸣一声，即刻出鞘，挡在二人中间，寒光铮铮似是发出警告。

莫难不顾，硬闯，可不管他往哪绕，惊鸿皆是先他一步。眼看着丘尘的身影逐渐消失，惊鸿才被召回，莫难则哀叹一声。

完了，全完了。

自那之后，莫难每每去藏书阁，只要他发出点动静或者是叫丘尘的名字，都会被惊鸿“请”出去。

若是丘尘不在藏书阁，他便去剑场寻他，可偌大的场地，莫难更是近不了他十丈以内。

任他再无奈、无耻、无颜，丘尘如今都视他若无物，就连他后来又毁了几本藏书，把纸撕下来叠纸鹤、叠青蛙、叠玫瑰花，丘尘动都不动，直接纵惊鸿把他从窗口掀出去，根本不理会他，可把莫难愁坏了。

连着几天受挫，他只好去找丘珏，这位笑意盈盈的大师兄似乎等待良久，弯着桃花眼，只抛给他八个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丘珏一句话，让莫难更加迷茫。

等他某日课上正盯着案角出神，倏地灵光一闪，握拳击掌，惊扰了听课的弟子。紧接着他熟练的头一缩，躲过从讲桌飞来的不明之物，尴笑两声，缓缓掩面书后。

接下来几天，莫难也没再去找丘尘，关系似乎就这样了。

藏书阁和剑场没了捣乱的，渐渐又恢复如往日的平静和平淡。

二人路上擦肩而过时，丘尘依旧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冷峻淡漠，状似不识。莫难也还会唤他，只不过手伸过去，连丘尘的衣角也沾不上一点。

同窗皆知他俩生了隙，因何故却不明，莫难对此回避不提，众人也不再过问。

直到月过十五，丘珏领着这批修习过半的世家弟子去往城郊猎祟，一个个少年早已摩拳擦掌，兴致冲冲，平日枯燥无味的课早都听腻了，还是整点刺激的更适合他们。

可唯独莫难被留了下来，生无可恋。

藏书阁少了数本书，终究被定期清点数目的门生告到丘家老头面前，那厢调查后，外八胡一撇，就之乎者也骂的莫难狗血淋头，并颁下禁令，什么时候誊抄和打扫结束，他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猎祟。

哪怕丘珏站出来求情也无济于事，无规矩不成方圆，那老头就是要给莫难一点教训，矬锉他的锐气。

丘珏过来安慰莫难，说他金丹形固不久，不宜猎祟，承诺下次再带他去。

莫难大方答应，目送他们离开后，并没有往藏书阁走，而是持剑悄悄跟了上去。

后来跟到城郊，莫难也没和众人聚在一起，而是去另一边打算自己偷猎。

于是就有了虎妖一劫，差点让他一命呜呼。

醒了之后，丘珏说是丘尘救了他。

等莫难看着时机成熟，拿着准备好的礼物打算跟丘尘道谢加道歉时，这厮已经对外闭关了。时机还是没熟。

等莫难离开九连廊前也没再见到他一面，只能悻悻回归药宗。

这一别，竟是几个月之后才再相逢。

那时莫难站在药宗一派众人的尸身之上，红眸黑面，披头散发，如同在世阎罗。闻讯匆匆赶来的丘尘无视几十号人的讨伐声，紧握惊鸿冲上前去便是一挥。莫难闪躲不及，被剑芒劈中，翻滚几圈后趴在地上迟迟不动。丘尘对他一击后斜剑指地，往前几步就要擒他，忽觉不对，脚步一顿。

不止他，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一阵笑声，狂妄，不羁。众目睽睽之下，莫难撑着身子悠悠站起，黑衣张扬，身体笑得抖成筛子，下一秒忽而割掌结阵，猝不及防间，竟瞬间起尸百具，具具成煞，凶恶至极。

当日，在世家弟子和修士眼中，那歹人操控师门手足的尸身，迎面与众人还击纠缠。面对一张张曾经结伴听学的熟悉面孔，不忍下手的修士被尖利的獠牙无情撕咬，声嘶力竭的惨叫声瞬时连成一片。其他人恐惧之下，昔日情分不再，手上刀剑每刺入一寸，便对那始作俑者多痛恨十分、百分、千分。

丘尘全然不知其他人所想，待他扫净周身恶煞，环顾四周，早已不见那抹身影。这里没有他面熟的，也没有他想要的。

等处理完所有的煞之后，所剩无几的修士瘫倒在地气喘吁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也全然不见。

此事之后，莫难成了千人唾弃万人骂的恶途小人，丘尘则是在他人生耀途上又一次大放光彩，人人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