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 以秋月兮 第32章 依旧，依旧，人与绿杨俱瘦

回到将军府，天色已晚，龙靖霖竟候在门前等着二人。

“去哪儿了？”

“太子闲得无聊吗？竟守在这里。”林皓月吐槽道。

“伊木犁将军带人来了。”龙靖霖对白昊说道，“一进门先问的不是和亲公主，而是宇文涵去了哪里。”

宇文涵已失踪数月，派出的人马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她肚里还有个孩子。”林皓月怜惜嗟叹，“一个弱女子能跑去哪里。”

“伊木犁很生气，要我们给个交待。”

“臣去负荆请罪，人是在将军府里丢的，臣之过。”

“三日后亲兵队会随和亲队伍到达此地。功过是非，皇上自有定夺。”龙靖霖拍拍白昊的肩膀，“皇后娘娘送来了信，特意嘱咐国舅爷需过目。”

白昊接过信展开，面色忽明忽暗，随即点点头，“臣知晓了。”

“走吧。”龙靖霖手放在林皓月的手上方，握紧后牵着往前走。

“去吧。”白昊给了林皓月一个肯定的眼神，让她安心。

走着走着，龙靖霖的神情变得严峻起来，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变得分外冷厉。

“太子殿下……”林皓月试探道。

“孤不会问今日你们去了哪里。”龙靖霖愣怔了一下，接着说道，“但你要知道，孤做的一切都有缘由。孤不必和任何人解释。”

“您是太子，自是不必费口舌与人解释。可臣妾雾里看花，被蒙在鼓里，亦是心神不宁，没有着落。”

龙靖霖停下脚步，脸上现出一种古怪的颜色，“你在担心什么？”

林皓月默然不语。

“担心孤的国舅爷？”龙靖霖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高深莫测，令人不寒而栗，“孤和他是一家人，难不成你以为孤会害他？”

“不管你从哪听到了什么，你要记得孤今日的话，孤断不能害自己的亲人。”

“臣妾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啊你，孤拿你怎么办？”龙靖霖半蹲身子，和她平齐，蹭了蹭她的脸颊，轻声哄道。

他举起二人的手放在胸前，出言调侃，“你听，孤把这颗心都给你了，就差掏出来了。”

“太子身边莺莺燕燕这么多，一颗心怕是不够吧。”

龙靖霖忍不住笑出声，“前些时日你收敛了许多，孤还不习惯。方才这一句，才是熟悉的你。孤甚感欣慰。”

“臣妾是被你们逼疯了。不是要打仗，就是人失踪，没件寻常事。”自从来了这个鬼地方，就没有一天顺心的。

“好，等和亲队伍到了，孤便带你回宫。”

“白将军呢？”

“他……”龙靖霖站直了身体，怅然道，“还是不回去的好。”

彼时的她，听不懂龙靖霖话里的意思，直到那一天真的到来，她才明白，其中的深意。

“看来太子殿下已经把臣妾安排得妥妥当当，臣妾还有得选吗？”

“你不愿意回宫？”龙靖霖目光一肃，笑容僵硬。

“太子曾问过臣妾想要什么，臣妾说过，想要自由。您给得了吗？”

林皓月恨极了命不由主的日子，渴望拥有一双翅膀，飞向广阔的蓝天。她曾不愿做掌中燕，想飞入皇宫做展翅高飞的大雁。可飞进去了才发现那里也是一座牢笼，不仅困住了她的□□，还困住了她的意志。

“孤会给你万千恩宠，让你在宫中不再受欺辱，不再看人眼色。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你就是要太子妃之位，孤也给你。”沉甸甸的一句，却已打动不了她。

“臣妾还是想要自由。”

“你要自由，是为了国舅爷？”龙靖霖神色骤变，脸上的肌肉暗暗地抖动着。

“为何女子想要自由便定要扯上男子？”林皓月苦笑一声，“靖霖，”她直呼其名，“当年我搭上你的确存了心思，可这些年我心性已变，这些我都不想要了。”

林皓月松开他的手，抬脚就朝后头走去。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龙靖霖突然想起，她那日拒绝他的示爱亦是如此，冷若冰霜。

他并没有因她直接的话语伤了心。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依然炽热滚烫，为她跳动着。

她是他年少时一眼相中的女子。他本就知道，他喜欢的绝不是一般人。

龙靖霖没有追上前去，而是返身回去找白昊，他们的事更为重要，得从长计议。

宇文华重登王位后，重新组建了狼啸军。伊木犁伤好后担任了军队的统领。伊木犁身材高大而粗壮，头大而圆，阔脸，颧骨高，鼻翼宽，上唇胡须浓密，而颔下仅有一小撮硬须，是匈奴人眼中标准的硬汉形象。

他常年背着长弓，腰上别着短剑，如狼一般敏锐凶狠，眼神犀利，霸气凛然。

他笨拙地行了个抱拳礼，磕磕绊绊道，“谢……谢中原义士。”来之前，他特意学了这一句，以表救命之恩的谢意。

“客气。”龙靖霖回礼道。

伊木犁将手摆在身后，严肃起来，叽里呱啦讲了一堆他们听不懂的话。林皓月心想，原来匈奴语这么难听。

旁边的翻译派上了用场，“伊木犁将军是问他的爱人宇文涵去哪了。”

“原来是爱人。”龙靖霖这才明白，“难怪一心牵系，不似来迎亲。”

“你跟他说，宇文涵不知下落。人是在将军府消失的，是臣之过。”白昊几不可察地弯了弯腰，一副准备好迎接惩罚的样子。

伊木犁拧眉，身后的手似乎要取下长弓，一展射技，恍惚间，一只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执住刀柄，弹开按钮，短刀一转眼就架在了白昊的脖子上。

“白将军，别跟我开玩笑，这可是你的将军府，鸟都飞不进来，人怎么出得去？”

“那时正好我们在前方交战，臣不在府中，府邸事务乱成一团，无人做主。或许宇文涵便是趁守卫的士兵一个不注意溜了出去。”

“她是我的妻子，帮我找到她。”

“伊木犁将军，放下刀，别冲动。”龙靖霖将林皓月护在身后，大声使唤翻译，“快说！”

“我要你们一个承诺，帮我找到她。我不能失去她。”伊木犁刀尖轻挑白昊的衣领，“我不是无理取闹的匹夫，我只是寻妻心切。”

白昊面不改色，接道，“好！”

伊木犁这才将短刀收回腰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瞧我这功夫不差吧！”伊木犁仰头大笑道，“宇文涵喜欢中原文化，欣赏你们中原人，我也不会难为你们的。”

“但，”伊木犁再次强调，“务必帮我找到她。必有重谢！”

“还有，迎亲队伍已在此地驻扎，三日后启程打道回府，不管你们送出哪一位公主，务必三日后出现在这里，登上咱的奇畜，一同回去。”

此行，伊木犁带了二十名士兵，和三十匹骆驼，轻装上路。

林皓月心里迷糊，这匈奴的将军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就不怕半路遇袭或是在将军府被剿了吗。

“我走了。”伊木犁脚下生风，大步走去没有回头。

“伊木犁将军只带了这点人，不怕出事吗？”林皓月怔了怔。

“别小瞧了他，他那二十名士兵可是个顶个的高手，以一当十不在话下。”白昊沉声道。他和伊木犁在战场上交过手，知其深浅，自然不会等闲视之。

“说不定大部队在后面。”龙靖霖则对宇文华有过深刻的了解，知道宇文华喜欢两手准备，“尚不明他们的情况，不可掉以轻心。”

二人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那宇文涵会去哪里？她又能去哪？”林皓月惶惶不安，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她会不会跑出去找伊木犁了？当时伊木犁重伤在身，在裕门关附近的驻扎营地休养，离此地不算太远。”

“孤赞成白将军所说。派人到那周围再找找，掘地三尺。”龙靖霖挑了下眉，扬声嘱咐道。

“是，臣这便去办。”白昊立刻回应，退下。

龙靖霖又牵起林皓月的手，死皮赖脸要把她送回厢房。林皓月被他搞得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胡闹。

“你以后可别学宇文涵，顶着大肚子乱跑出去，别为了自由连命都丢了。”

“呸！”林皓月激动地跳起来，“胡说八道，尽说些不好的。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倒好，直接给人判了生死。”

“你这女娃娃，乱抓重点。孤是提醒你，别乱跑。”龙靖霖强势地把她圈进怀抱，“你没看到方才伊木犁将军眼中含泪？你啊你，能不能别让爱你的人流泪。”

林皓月垂眸，不接话茬，“臣妾说的自由和这是两码子事。”

“那能不能是有孤在的自由？”龙靖霖慢慢说道。

林皓月抬起眼眸，正与他对上，内心慌乱却依然掷地有声，“可您是太子，您在的地方就没有自由。”

龙靖霖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松开怀抱，尴尬地笑道，“原来你想要的是这样……”所以，她从未把他放在心上。

林皓月未置可否地扯了一下嘴角，想继续往前走，被龙靖霖握住肩膀。

“宝儿也不要了吗？”龙靖霖此刻卑微到尘埃里，林皓月的一句否定便能化成水，浇灌在他身上，开出花来。

“太子不是把宝儿交给太子妃教养了吗，臣妾无权插手了。”

可惜，她的话化成了冰，刺穿了他的身体，让他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