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 第70章 配合

陆瑾是气笑的。王慕安紧张兮兮地看着兄弟俩，眉毛都皱到了一起：“我劝过他们的，但是……他们冷静不下来。”

这太正常了。当年于峰于墨不满五岁，被塞在柜子里亲眼目睹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他们看到了血溅红门，听到了绝望悲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杀害、家里的佣仆被烧死。哪怕过了十几年，这个场景都如噩梦般萦绕在两人的脑海中，于墨到了十多岁都还惧火。

所以，这样的深仇大恨怎么可能说冷静下来就冷静下来，对待仇人哪怕是他家里的一棵树都该死。

默了片刻，陆瑾放平了语气：“当年老陆能冲进于府灭火救你们，是丰修贤用了免死金牌。”

兄弟俩一下子愣住了。

“丰修贤用了三块免死金牌，自请处罚，老陆才得以叫停他们对于府的屠杀，皇上判丰修贤三年监禁，十年不得归京，此生不得为官。”

德佑先生根本不是什么晚年自请归隐山林，而是不得入京。

可是，有什么用呢。就算丰修贤死了，就算丰融死了，也改变不了于家近百口人无辜丧命的事实。于峰于墨一时沉默。

“当然，我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想让你们对丰修贤有任何的改观，你们恨丰家的一草一木都是应该的，不恨才奇怪。我想说的是，别被仇恨奴役了。”陆瑾仰头看了看天色，道，“你们先回去休息，我得走了。”

陆瑾确实很急，但在于峰于墨面前没有表现出半点。他飞一般的冲回客栈，直奔苏凌的房间，敲了一下门便推门而入。

苏凌坐在桌边皱着眉拿着支笔在写着什么，碧晴坐在她旁边。苏凌讶异地抬头：“你怎么了？这么急？”

陆瑾把那张硬纸拍到桌上，那张纸因为握在手里太久已经有了褶皱。

苏凌霎时睁大了眼睛：“照片？！你在哪里找到的？”

“在他坐过的那张桌子缝里，背面有字我不太认得，你看看。”陆瑾说。

苏凌瞄了一眼照片，立刻翻了过来，念道：“东南郊区，2。”

“什么意思？”陆瑾问。

苏凌脑子飞速转着：“郊区有助于他们观测气象……2，plan B，是里应外合。”

“温队的意思是要我们配合他。”苏凌看向陆瑾。

陆瑾一瞬间仿佛坠入冰窖：“不是说好了不准以身犯险，不当卧底的么。”

“不对……”话音刚落，陆瑾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不是当卧底。”

苏凌点点头：“是将计就计。”

他们没想到第一次会面姜决会派别人戴上人皮面具替他露面，自己则躲在暗处准备抓走温楚。而当“两个姜决”出现的时候，原计划就断然行不通了，继续各自躲着还不如主动出击，因此温楚配合地被姜决抓走了。

所以并不是于墨把姜决和温楚放走的，说不定他在外面收到了温楚的信号。

这行字是用磨过的木炭写的，字迹很简短很着急，大概是在飞鸾被众人缠住之后和姜决过来之前这短暂的时间里磨了炭快速留了信。

至于为什么是东南郊区，恐怕还得见了温楚之后亲自问他。

苏凌放下了照片，拿起刚刚画过的纸——那其实是一张地图。她说：“我刚才跟碧晴在讨论，姜决会把老巢设在哪里。”

地图上洛阳的东南角和东北角两个地方被画上了重重的圈。

“姜决选巢，至少有两个特点。”苏凌说，“第一，必须是太阳活动影响最强烈和磁场最紊乱的地方，第二，必须是空地。就算不是空地他也得清场整成空地。”

新概念词陆瑾不懂，也没必要问。他指了指地图：“你们把范围缩小到了这两个地方？”

苏凌点头：“具体的观测需要仪器，但我这两天找洛阳会观天象的人问过，在洛阳的郊区太阳活动表现的最强烈，观测地最明显。所以我们锁定了郊区。”

“但是洛阳的郊区围绕着主城呈环状，范围太大了。我们向当地人打听过，西边的郊区水草鲜美，牛羊成群，在那里选场有点麻烦，所以首选东边的郊区。”碧晴补充道，“但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个。”

这下确定了。

“他们会选择在太阳活动最强烈的时间点启动时光机，姜决肯冒险在这个时候拐走温楚就说明这个时间马上要到了，非常紧迫，就在这几天了。”苏凌说，“我们得立刻开始准备，现在就去东南郊区。”

在分析方位这方面，陆瑾帮不上忙，但非常听劝。他把人都召集了过来，天黑之前要赶往郊区。陆瑾抬眼看了看门口犹豫着的于峰于墨。

于峰抱拳：“先前之事是我二人任性，没有顾全大局，等此战结束请殿下责罚。”

于墨也低下了头。

“责罚你们什么，你们温先生翅膀硬了，自己非要被抓走，跟你们有什么关系，”陆瑾笑了，“集结一些人，带些装备，我们去东南郊区扎营。”

“是。”两人立刻领命分头行动。

“碧秋。”想了想，陆瑾伸手把碧秋招了过来，“你让人在洛阳城里大规模去找温楚，声势要大，张扬高调，最好让全洛阳人都知道我在找他。”

“啊？是。”碧秋愣了愣，领命转头离开。

……

洛阳东南郊区。

荒草绵延十里，枯树稀稀落落。在荒无人烟的大片郊区中央，一座很大的石房子突兀地立着，周围还建了高高的围墙，守卫昼夜不停地巡逻。若是靠近点就会发现，里面还有一层细细的铁丝网，上面滋滋啦啦过着电流。那是姜决一年前就开始筹建的基地。

“那位世子现在恨不得把整个洛阳城掘地三尺去找你，”姜决看着操作台边气定神闲坐着的温楚，嗓音揶揄，“当真是用情至深。”

温楚一哂：“所以？你嫉妒了？”

“……”姜决扯了扯嘴角，堪堪保持住了笑容，“阿楚还是快点把分系统给我，今年是黑子年，这几天随时都有太阳黑子活动爆发的可能。”

温楚笑了笑：“我又不是电子设备，太阳活动跟我有什么关系。”

姜决：“……”

古代的各种设备条件落后，这五年姜决几乎每天都要在实验室里待**个小时才做出了勉强可用的操作台，只能趁着太阳活动磁场不稳钻一钻空子，就这还不能百分百保证成功。

璎玑不耐烦地盯着温楚，恶狠狠道：“大人，何必如此费心，直接搜身就是，没带在身上那就上刑。”

“上刑？”姜决笑了笑，颇有些无可奈何，“上刑对他没用。”

温楚一点头，赞同道：“那还是多亏你了。”

“大人！”从天台上跑下来一个人，匆匆忙忙汇报道：“您说的那种情况又出现了，比昨日还要明显。”

很快，太阳活动就要集中爆发了。

“为什么总是喜欢跟我作对呢。”姜决摇了摇头，语气颇为无奈。

“快把暗荧还回来！误了大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旁边一人冲温楚吼了一声。

“还？”温楚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玉佩是我祖父母传下来的，系统是我父母植入进去的，换句话说这东西从里到外都应该是我的，你们还要不要点脸？”

姜决也不恼，两人在操作台边一坐一站，表情都很平和，简直就像老友会面。

沉默了好一会，温楚换了个坐姿，放松地看着姜决，像在谈判：“做个交易吧。”

姜决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温楚：“说来听听。”

“你把你手上所有与时光机项目研究员相关的东西给我，再告诉我你启动时光机的具体计划，我就把玉佩给你。”

“要的有点多了吧。”姜决眸中毫无波澜，平静地看着温楚。

“爱做不做。”温楚有筹码在身，丝毫不惧，“想回去的是你又不是我。”

闻言，姜决笑了一声，往后面挥了挥手。后面的璎玑看到之后有些犹豫，但不敢说什么，鞠了一躬之后转身离开。

片刻，她手里拿了一只箱子回来了。

穿越之前的那次围捕行动警方大获成功，几乎把姜决的人里里外外清了个干净，苏凌和温楚也成功进入实验室内部。姜决不擅武力，对上温楚一个人都够呛，更何况是温楚和苏凌的夹击，他居然还能有心思在时光机启动的千钧一发之刻带上只行李箱。

温楚看着那小型行李箱，嗤笑一声：“临走前不顾一切要带走的东西居然是二代研究员的遗物……你到底图什么。”

姜决一直很确定那些遗物可以作为他要挟温楚的筹码。他当时并不确定启动时光机后温楚和苏凌会不会被拉进来，情急之下就随手带上了那个箱子。箱子里有一些二代研究员的遗物和保命的武器——而他甚至说不清楚究竟为什么会把那些东西和保命的武器放在一起。

二代研究员共二十四人，年龄最大的已经有三十多岁，而姜决当时年仅十九。因此，他们对姜决都很友好，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看。

那个年代并不算富裕，国家着重的项目主要是航空航天和国防建设，对他们拨的经费也不是很多，但他们总喜欢把好的东西统统留给姜决。

他们说：“孩子还小，长身体呢。”

“就是就是，这么小就来参与这些一天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的项目，温老师跟楚老师也真是的……来小姜，尝尝这个馅饼，纯正中国口味！”

“……没关系，失败太正常了，搞科研嘛，搭100层房子就要做好从第101层整个全塌的准备，塌了咱们重新盖就是了。”

“这两天啊，你就好好休息，啥子也不要想，吃好睡好，养饱了精神再回来继续工作。”

“……”

“据目前观测，太阳活动将在八月三十集中爆发，强度很大，有可能发展成太阳风暴，引发地磁暴。”姜决闭了闭眼，驱散脑海里那些不合时宜的声音，语气平淡，“分系统在哪。”

温楚从作战服上衣口袋里随意扒拉两下，揪出半块玉佩就扔到了操作台上。

姜决没想到他会直接把暗荧放在身上，愣了一下：“你倒是真的不关心能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