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徐知节喷嚏一直不断,她想肯定有人在背后蛐蛐自己。
不用深想也知道是谁。
月淡凉薄,徐知节仰头望着天,不知道鸽子什么时候会来,这里距离家里还有10多里地,恐怕赶路也要半个小时。
徐知节再次打开手机,发现鸽子给她发了信息,问她现在在哪里。
徐知节一直呆在车站没离开,鸽子收到信息后也没了动静。
徐知节坐在那里无聊,身上还总是被蚊子咬,干脆就站起来活动身体。
她绕着车站周围边走边想,想到了今天遇到两次的顾言。
他与徐知节之前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矜贵温和,儒雅谦逊,她与他交谈时心里总有股淡淡的松弛感,仿佛可以跟他畅谈所有的一切。
徐知节内心很向往这样的人,很想跟这样的人成为很好的朋友,但她又深知隔在两人中间的是一堵摸不透看不着的厚墙。
徐知节正想着,突然一辆摩托车挡在了她面前。
她被吓了一咯噔,仰起头去看,不是鸽子。
谢重一只脚撑在路边,身姿懒洋洋地撑在车上方,戏谑地表情扫量了她一眼:“哟,好久没见这谁呀,竟然还在街头流落,真是可怜。”
一副欠欠的语气。
他怎么来了,怕不是大老远来看自己笑话的。
徐知节横过身子去,抬脚往反方向走,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走在路边,他缓慢开着车跟在她身侧,嘴巴叭叭地像啰啰嗦嗦的八婆。
“原来是回不了家,可惜啊,真是太可惜了。”
“这里离家还不算远啊,走路也就两个小时,不如你徒步走回去吧,还能练练你这个小身板。”
“我再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你求求我,我勉强可以考虑一下载你回家。”
徐知节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她停下脚步,面上带着善意的笑,然后慢慢靠近了谢重。
谢重还以为她是来跟自己示弱的,一副打量审视的眼神盯着她看,唇边慢慢扬起了一抹讥笑:“不错嘛,还挺识相的,懂得知进退。”
徐知节忍着心里的火气,走到他旁边,抬脚,然后狠狠地、重重地踩上了一脚。
谢重闷哼,只觉得脚面上火辣辣的。
而罪魁祸首仍在路边得逞地扬起嘴角。
这个小鬼头,下脚也太狠了。
这下换徐知节环着胳膊盯着他看,嘴边吐出一句:“活该。疼死你。”
谢重咬着牙,故作轻松的样子抬了抬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扛不住一点。”
徐知节扭过脸去不去看他,又迈着长步往前走,谢重仍旧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一样跟在她身侧。
走到一个巷子口,徐知节停下了脚步,她已经不知道要拐向哪里。
谢重拧了拧车把手,摩托车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徐知节知道他这是要走了。
谢重往侧边又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要是某人再不开口的话,我可就真的走了。”
徐知节心里对他虽然置着气,但眼下想要回家只能暂时靠着眼前这个男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低头也不算是认错。
自己现在年纪还小,以后要跟他对横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但又不能装作太怂太弱,否则他会暗自得意,以后又要拿这件事来压自己。
徐知节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会,在谢重扭过头要潇洒离开时,还是出了声。
“那个,等等!”
谢重停下了动作,徐知节慢吞吞向他走了过去。
谢重眼角勾上,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
徐知节压低了声音,瓮声瓮气的:“哥,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谢重又装作听不清,侧起耳朵问道:“什么?”
徐知节咬牙切齿,说得快极了:“我说,你带我回家吧。”
谢重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一双黑眸又亮又沉,他没再说什么,一脸地倦怠地勾了勾手。
徐知节撇开眼,心中哼过一声后,抬脚迈上了后座。
谢重没先回家,反而拐去了一家日用品店。
他让后座的徐知节先下来。
徐知节不懂,但还是照做,站在店外看他问:“你要干嘛?”
“买头盔啊,开摩托车不戴头盔能比别人更先一步去投胎。”
谢重冲里面老板说道:“老板,给她拿一个合适的头盔。”
老板把徐知节迎进去,她挑挑选选,拿了一个大小跟颜色都很青春的头盔。
徐知节戴着头盔走了出来。
谢重眼眸微亮,点评道:“嗯,还不错,粉色的很少女。”
徐知节第一次觉得他说话勉强还听得过去。
她走出门外,身后的老板喊住了她。
“那个姑娘。”老板比了个钱的手势。
徐知节跟谢重对视了一眼,他眼底带着散漫的笑意:“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钱,你买你自己的头盔,不会是想让我付钱吧。”
谁想了,自己才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徐知节从兜里掏出仅剩的八块钱递给了老板。
老板展开皱皱巴巴的纸钱,向谢重看了一眼,讪笑着说:“还差一块钱。”
徐知节翻遍了自己的裤兜,确认自己拿不出这一块钱。
老板摆摆手说:“重哥以前常来照顾我的生意,小姑娘这一块钱我就替你们抹掉了。”
徐知节一听,这样下来自己不是还欠他一个人情,赶忙开口说:“不用了,老板,我明天还会来这里,我明天再把钱补给你。”
老板愣了一下,看了看谢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谢重懒散开口说:“既然她都说要补给你,那你就拿着呗,反正她呀,有钱得很,不缺这一块钱。”
徐知节知道他又在嘲弄自己,白眼过后,坐上了他的后座。
谢重拧动了车把手,摩托车疾驰在马路上。
徐知节双手牢固攥在车座后的把手上,坚决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表示两人之间的冷战还在继续。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谢重一只脚撑在地上,半俯着腰从后视镜里看她的情况。
谢重见她身子紧紧往后偏移,问道:“还在生气么?”
徐知节离他有些距离,并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眼神盯着他:“你说什么?”
谢重抽出一只手,去拉她在后面攥得很紧的胳膊,徐知节被他的蛮力扯到往前,身子又被迫移过去很多。
“你干嘛。”
谢重淡淡开口:“我说别这样跟我拧巴,闹下去了,糟心得很。”
徐知节以为他是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哼过一声偏过头说:“谁跟你闹了。”
“那你还离我那么远,再往后移,屁股都快掉下去了。”
“哼。”
绿灯亮了,谢重骑着摩托车继续往前走。
徐知节看他被前面的风吹到乱起的衣服,问:“你怎么来这么快。”
谢重知道她主动跟自己说话,说明心里已经不气了,难得的一本正经:“过段时间准备把游戏厅扩建,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找比较合适的店面。”
“已经找到了?”
“找到几个价格位置都还不错,但还没具体商定。”
“哦。”
“你呢?”谢重开口问她,“来家教哦。”
徐知节心想他不是明知故问没话找话嘛,但还是点点头回道:“周末两天的家教。”
“你早上是怎么过来的?坐公交?”
“嗯。”
一路上谢重开得很快,两人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大约二十分钟后,终于到了家。
谢重开车先回了一趟游戏厅,鸽子见两人一前一后从车上下来,嬉笑着打趣问道:“怎么和好了?”
徐知节扁扁嘴没说话,谢重把稍过来的香烟仍在了鸽子怀里,脸上一股浅笑,也没说话。
补了一天课的徐知节准备回家。
谢重也没在游戏厅内有过多的停留,徐知节前脚离开,他后脚就跟了上去。
谢重手插着兜跟在她后面,两人保持着一个步子的距离,始终没说话。
徐知节晚上没吃饭,去路边摊买了一些米饭,谢重像是在刻意等她一样,徐知节买完饭以后,他也跟了上来。
徐知节感觉自己身后像多了一条小尾巴。
她皱着眉在路边停下,问身后的人:“你怎么还一直跟着我?”
谢重开口的答案跟徐知节预料到的一样:“这是你回家也是我回家的路?怎么还叫跟着你。”
他总是有找不完的理由,徐知节掠了他一眼后,不再搭理他。
到了小区门口,谢重晃着悠闲的步伐,无意间提到:“你明天也要去补课?”
“我们订好的是周末两天。”
“你自己一个人去,你叫老师那人不去接你?”
徐知节瞄了他一眼:“我们俩只见过一两次面,不太熟。”
“啧,只见过一两次面?还一口一个李老师喊得那么熟络?”
徐知节咬牙切齿,盯着他看:“谢重!”
谢重耸耸肩,话停了下来,继续着吊儿郎当的步伐:“我明天也要去那边,正好顺路。”
他又瞄了徐知节一眼:“别多想,我只是顺路而已,而且我也不是白带你这个人,你是要给我路费的。”
哦,果然没那么好心。
“多少钱?”
“我没拉过人,你顺便给吧。”
谢重话说完,人又往前迈了长步说:“还有,你手机还有电吗?”
徐知节停下脚步看他:“你要手机干嘛?”
“我手机没电了,本来晚上约定跟人见面的,但因为你的事耽误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那里等,现在想用你的电话跟人说一下。”
徐知节掏出手机递给他,谢重拿到手机后眉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拿着手机去了树底下。
一分钟后,他把手机还给了徐知节。
徐知节接过手机,不经意间聊着天问:“在跟阿雅姐打电话?”
谢重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环着胳膊反问她:“你这是在关心我?”
“我。”徐知节原本想好声好气跟他说话,但看着他这时不时就逗人的样子,接下去的话也全都卡在了喉咙里,没再多问什么。
谢重又幽幽开口:“阿雅她跟我关系很好吗?你总是在我耳边提起她。”
徐知节心想他们两个人之间隐藏的那种情愫,其他人都看得到,怎么他还不乐意了呢。
装模作样地装什么,假正经。
徐知节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看起来你们挺般配的,而且你不是也常跟阿雅姐联系嘛?”
谢重绷紧着的脸很严肃,话也是欲言又止:“我那是为了……”
“算了,跟你说了,你一个小屁孩也不懂。”
谢重没再继续往下说。
徐知节幽幽望了他一眼:“别叫我小屁孩,我已经成年了,已经十八岁了。”
谢重听完唇边满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伸出手轻点在了她脑门上:“那也比我小,我比你大四岁,你在我眼里就是小屁孩。”
什么嘛。
徐知节摸了摸他点过额头,嘟囔着说:“你心里年纪看着就像八岁。”
谢重得意洋洋地盯着她看,像是在炫耀:“那你就是四岁,无论如何我都比你大,你要喊我哥。”
脑子里就那些歪理。
两人小吵小闹后在岔路口回了彼此的家。
徐知节回屋先吃了饭,之后洗澡、准备明天补课的重点笔记,等她弄好一切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徐知节再次打开手机,发现自己手机有些变化。
谢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改的,把原先的二百五改成了——
aaa好哥哥谢重。
诶!这人,也太霸道了,根本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