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周末的时候,徐知节找到了一个家教。
这个家教说来也巧,徐知节在前台收银时,有人看到了她藏在胳膊下面的习题本。
那人是真海中学的老师,叫李汝余,戴着厚厚的眼镜,温尔儒雅,谦逊礼貌,说是偶然来游戏厅玩几局过过手瘾,他因为好奇翻阅了徐知节做过的习题,惊讶于她的正确率。
两人交谈了很多,李汝余知道徐知节生活拮据,便给她介绍了一个家教,地点在市中心的奥悦云庭,主要是教一个初中女同学数学,一小时三十,徐知节算了算周末两天下来能挣不少钱。
徐知节跟着李汝余先去试了一节课,试课结束后李汝余要开车送徐知节回来。
徐知节原本是想着自己乘车,但李汝余说他已经好几天没玩过街机了,正好去打几局。
徐知节不好再拒绝,坐着他的车回到了游戏厅。
周末人很多,徐知节在门外就听到了里面的狂潮和躁动,她掀开门帘走进去,发现谢重又在跟人比赛。
乌泱泱的人群围着他,周围躁动声和呼喊声接连不停,很热闹。
谢重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拥簇的感觉,长腿随意喇喇大敞着,唇边衔了一根未点燃的香烟,目光幽沉,神色散漫,每当游戏机上出现‘game over’字样时,在人潮呼喊声中的他,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徐知节莫名想起一个词——
装b。
小美在这里替鸽子看会儿店,见她过来,招了招手。
徐知节走过去向她介绍了李汝余。
“是老师啊,”小美好奇地打量着他,“老师还来这种地方。”
李汝余笑笑说道:“老师也是人,不是书呆子,偶尔也需要娱乐活动,换一换脑子。”
小美正闷得慌:“李老师也感兴趣吗。不如我们一起玩几局?”
李汝余动了动手腕:“可以。”
李汝余跟小美去了人少的台子旁,徐知节暂时替她看一会收银台。
游戏对局结束,毫无意外还是谢重赢了,他从欢呼声中阔步走出,到了收银台前。
徐知节在低头整理纸钞和硬币,谢重站在她面前:“小美呢?”
“她跟李老师在那边玩游戏。”徐知节指了一个方向。
谢重看了看,视线收回:“老师?你认识。”
“嗯。”徐知节抬头,与他幽深的眼眸撞在了一起。
她想了想,觉得既然自己喊他一声哥,这种事情跟他说也不嫌多。
她把如何遇到的李汝余还有家教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
谢重听完眉间一挑,只是用一种带着答案问问题的陈述语气说:“哦,你是把我当作你哥了。”
“……”
合着自己刚才跟他讲的事情他根本没仔细听。
徐知节掠了他一眼,拒绝回答他刚才的问题,继续低头数钱。
“二百四十九,二百五…”
谢重:“……”
他怀疑她是在间接骂自己。
但要是跟一个小孩计较这些就太丢面子了。
他顺手勾起她桌面上的一支笔,在空白的纸张上撕下了一个角,大手一挥在上面写了一连串数字,递给了徐知节。
“这什么?”
“我电话,你不是刚办了号码,打过来。”
徐知节照办。
谢重电话响后在手机上点着什么,徐知节猜想他应该是在输备注。
哼。
徐知节看他唇边弯起的一抹坏笑,他不知道给自己加的什么乱糟糟的备注。
徐知节拿起手机也给他添了备注。
一个数字——
二百五。
她弄完眉眼不自觉地得意上扬,刚好被谢重捕捉到。
谢重嘴角漫不经心地卷起,懒懒散散开口:“不就是存了我一个号码,你有必要开心成这样吗?”
徐知节觑了他一眼,耸耸肩没说话。
李汝余跟小美交谈着走了过来。
谢重合上手机,抬起眼来,用打量审视的眼光上下掠了他一眼。
李汝余话停了,面上虽然温笑,眼神却看着徐知节像是在求助,他心里也搞不明白,跟眼前的男人才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他要用这样带着敌意的目光审视自己。
李汝余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
被谢重壮阔身躯挡住了的徐知节偏过身子,开口:“李老师,他就是我跟你说的,谢重,我们两家之前有点交际。”
谢重听完眉间上挑,侧过脸来,嗓音带着被纸烟泡过的低哑:“刚才不是还喊我哥,怎么现在就六亲不认了。”
徐知节脸上出现了一丝尬笑,缓了一会才从口中蹦出一句:“谢重,哥。”
李汝余跟谢重介绍了自己,但看着他爱搭不理的样子,也没多说几句,跟徐知节告别离开。
“要是家教结果出来了,我通知你,我们保持电话联系,再见徐同学。”
徐知节跟他挥手告别,一直到李汝余开车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眼光。
谢重横坐在沙发上,低头剥着松果,态度很随意地点评道:“看着不像好人。”
跟你多像好人一样。
徐知节只是腹语,对他的偏见只闻不理。
她跑了一上午,口有些干,走到桌子旁倒下了一杯水,她眼神无意间扫过杯子时,发现对面的人眼神正落在自己身上。
徐知节眼神再次对过去,谢重移开了。
他拍了拍大腿上掉落的松果皮屑,起身时带着一股淡淡的松果味,徐知节拿起水杯喝水,谢重又看了她一眼,目光晦暗:“你挺能耐啊,还认识了老师。”
面对他接二连三略带嘲讽的话,徐知节垂下眼开始反击。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
“我关心你?”
谢重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意震动的胸腔中也满是嘲弄:“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妹妹吗?我们只是表面上的兄妹,没有一点亲缘关系,实际上,我对你的生死,包括你的一切,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还是这样,一点就炸。
徐知节语气轻飘飘地开口:“哦,那就不要管我了。”
徐知节放下水杯起身,仰着头与他对视,寡淡的神色中满眸的无畏和倔强。
两人僵持了一会,谢重觉得这一切看起来像是自己多管闲事、无理取闹。
跟谁乐意管她一样,她以后爱干吗干吗,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
谢重顶着腮帮子,绷紧的神色中满腔的愤懑:“谁他妈的要是管你,谁以后就是狗!”
他扔下这一句,甩手离开走向了最里面的游戏机。
小美在旁边目睹了一切,在谢重离开时又悄悄问她:“重哥就是这样的人,他就是嘴硬心软,妹妹你别跟他计较。”
“嗯,”徐知节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到了包里,沉下眼又回道,“我懂,小孩子脾性,总爱找点存在感。”
小美似乎没想到她轻和的语气中话说得那么尖锐,抿抿嘴没说话。
徐知节背着包离开,小美喊住了她:“你有没有那个李老师的电话。”
徐知节疑惑看了她一眼,小美解释道:“我觉得他知识渊博,以后有问题想请教他。”
徐知节想到小美这些日子舞厅上班结束后,一有时间就往自己这里跑,小美说是看着徐知节什么都能说上几句,羡慕又佩服,她知道舞厅这个工作干不长久,想着学会点东西后去外面做点小生意。
徐知节把李汝余的电话给了小美,之后拿着东西回了家。
晚上李汝余发来消息说,家教面试得很成功,问她下周有没有时间。
徐知节周末不用上班,便跟他约定在下周上课补习。
因为谢重放出的那句话,徐知节跟他好几天都没有说话,大家都在游戏厅的时候,两人都是各聊各的,只有他们两个单独在游戏厅时,两人也都把彼此当做空气,权当不认识。
这样僵持怪异的氛围,让鸽子想起了他跟小美冷战的时候,他浑身不舒服,决定在两人之间充当和事佬。
鸽子先是找到了徐知节,提起了谢重:“自从重哥跟你吵架后,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烟抽得不爽,酒喝得不香,整个人提不起精神,要不你主动跟他说说,稍微低下头嘛。”
徐知节瞄到了不远处正跟人热火朝天对战的人,垂下眼说:“我又没错。”
她交朋友认识人跟他又没关系,他凭什么用那样傲慢且嘲讽的态度来质问自己。
她轻声细语喊他一声哥,又不是说他真的可以指点自己的一切。
她不肯,鸽子又去找谢重:“重哥,妹妹她这几天跟我说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想跟你认错,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也知道嘛,女孩子脸皮薄一些,要不然我们稍微主动点?”
谢重这几天憋得实在厉害,从小到大他都没跟人这样别扭过,坦坦荡荡吵一架不好嘛,把所有的心思讲出来后也都解开了,可徐知节犟得厉害,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不肯留给自己,谢重心里堵着气,她想僵持下去,他就一直跟她这样对着。
鸽子这些话给谢重铺了台阶,他也顺着走下去。
谢重装模作样地昂起头,表情倨傲说:“既然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那我就勉勉强强原谅她。”
谢重特意找了个其他人都不在的日子。
徐知节垂着头在记着账,谢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他先是盯着她看了几秒,她没反应。
谢重又干咳了几声,故意弄出了点声响。
徐知节听到动静抬头,嗓音冷丝丝的:“干嘛?”
谢重偏过身子来,撑着身体,眉眼飞扬,神色随意懒散:“听鸽子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徐知节沉默了片刻,看他故弄做作的样子,从口中闷闷吐出一句话:“神经病。”
谢重愣住,鼓着腮帮子硬眨了下眼,之后眼神怒挺着,嘴边切齿道:“行!徐知节!你有种!”
徐知节冷着脸,满眼不在乎:“你想怎样?”
谢重一气之下——
只是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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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重:行!我走。(哭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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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