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从餐厅里出来,温泠看一眼去取车的蒋漾舟,看回黄舒扬:“舟舟哥特别爱开玩笑,他要说了什么欠揍的话,你告诉我,我回去给他告上一状。”
黄舒扬笑起来,“怎么告?他说他在英国读书的时候交了二十个女朋友,你也告诉他家里么?”
“什么呀……”温泠又惊又想笑,“他肯定胡说的,他说话就这样……”
“是不是胡说你去问他,他可是一个个名字都报出来了,俄罗斯的,澳洲的,遍布全世界呢。”
“怎么可能就刚好二十个?!他就是满嘴跑火车,故意说着玩儿的。”
黄舒扬不置可否。私生活乱的她见多了,何况以蒋漾舟这个长相和性格,真有二十个也不奇怪,但他很有说话的技巧,只要他想,他可以把话说得极具迷惑性,也可以让人完全相信他。她知道他想要吓退她,让她觉得他是棵十足的花心大萝卜,可是不是真的交了个二十个女朋友就不可知了。
“你待会儿跟他求证去,”黄舒扬笑得真心实意,“他确实很爱开玩笑,挺有意思的,就是——”
“什么?”
“不够帅。”
温泠疑惑,“我以为你喜欢他这样的呢!”
她眼睛都惊圆了,黄舒扬没忍住捏了下她的脸,“我也长进了好不好?帅哥见多了,就会发现有些帅是没意思的帅,多看几眼就乏味了,他嘛,比我男朋友帅一点儿,但也有乏味的可能。”她说着想起什么,“刚才那两个是朋友?”
“谁?”温泠反应了下,黄舒扬说的是周遹他们,“噢,嗯,你认识?”
“没怎么看清,不过看着有点眼熟,”黄舒扬若有所思,随即又开起玩笑,“你看林锵看久了,就不会觉得乏味?”
温泠皱起脸,“那也得能看得久啊……”
黄舒扬又笑起来,“看把你愁的,看来以后我得尽量避免异地了……他跑出去拍东西,还赶得上你生日?”
“赶不上他就完蛋了!”
黄舒扬笑出声,“那要见家长咯?”
温泠被问住了,她是这么打算的,可有人不愿意帮她,现在还不知该怎么办呢。
黄舒扬见她沉默,拍拍她的肩:“也不急的啦,你喜欢的,温阿姨她们肯定也会喜欢,林锵好好表现就行,以后可是要当大导演的人呢。”
温泠笑笑,“借你吉言,大律师!”
“不准这么叫我,大科学家!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这两个字!”
黄舒扬不喜欢自己学的专业,温泠一直知道,故意长长叹气:“有的人一定很羡慕我吧?”
黄舒扬直接上手拧了下温泠的胳膊,可又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羡慕温泠能学自己喜欢的专业。
到底没有真的拧,拧完又摸了摸,“我要年底才回来,你有空去纽约找我玩呀,把林锵带上替我们拍照……”
窗外雨一直没停,断断续续地竟连下了好几天,等到温泠考完最后一场试,天总算放晴了。
回宿舍收拾好东西,她没急着回家,一脚油门往反方向开,二十分钟后,在一栋独立的三层小楼前停下。
紫白色花瓣标志,是家很年轻的口腔医院,三年前才开起来的。
温泠以前看牙洗牙都往榆杨一院的口腔科跑,院长姓付,是她外婆教过的一个学生,学呼吸内科的。付院长有一个女儿,学口腔,留学回来后就进了这家新开的口腔医院工作。
“金眼科,银口腔”,医院就叫“金银口腔”,但并不是因为这句顺口溜,而是取自付院长女儿的名字。
温泠挂好号后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还没进门就看见里头坐着的人。
温泠形容不好,每次看见付矜吟,她都会想起“优雅”两个字来,这和无虞姐的气质类似,但又不太一样,无虞姐是外柔内刚,身上藏着锋芒,但付矜吟从内到外都透着一种柔美,每次她一开口,温泠都会不自觉压低声音,好像大声说话都是一种罪过。
这个点医院里人不多,付矜吟看见她来,立即招呼她进去,“一个人来的?”
温泠笑着坐下,“就说我厉不厉害?”
付矜吟这样问是有原因的,温泠其他的不怕,可从小就害怕看牙,她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张开口,觉得那很奇怪,可又爱吃,她妈担心她长蛀牙,时不时就要带着她跑口腔科做检查,偶尔也会是她爸带着,最近都是林锵陪她。
“很厉害,待会儿奖励你两颗糖。”
付矜吟开了玩笑,温声细语寒暄两句,看过她的验血报告,再做过牙周常规检查,就带着她上了牙椅。
三十分钟不到就洗好,付矜吟照例夸她:“牙齿很干净,不过没有谨听医嘱噢。”
温泠托着下巴,有些惊讶:“还是刷太用力了吗?我每天都克制了的!”
“那还要再克制……三倍才行,牙釉质有些薄了。”
温泠有点郁闷,“我以为这次不会再听你说这句话了呢,也太严格了吧……”
“还是有进步的,”付矜吟笑着安慰她,“没办法,是牙齿太诚实了,你怎么刷,它就怎么反馈给你,太轻了刷不干净,偷懒了刷不全面,太用力也不行,会伤害到牙齿。”
温泠一时听愣了,嘴里不自觉喃喃:“是我太用力了吗?”
她脸上的笑没了,付矜吟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抚抚她的肩,低声问:“有心事?”
温泠没料想被看了出来,顿了顿说:“我是在想,我是不是太急了……急着要带林锵回家见家长……”
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想要找个人问问,可觉得这事太私人,也觉得没必要有这么多顾虑,可还是会烦,现在被付矜吟一问,话赶话就说了出来。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她下意识看了眼付矜吟的手,因为在工作,她手上的戒指摘了。那是一枚订婚戒指,温泠因此开玩笑喊过她表嫂,而中间的那个表哥,并不是温泠的亲表哥,她爸妈都是独生子女,变不出兄弟姐妹来——
她是跟着赵延愈喊的,赵延愈有个小两岁的表弟,小时候很亲密,温泠经常在后头表哥表哥地喊,可后来这个表哥跟家里断绝关系,彻底独立了出去,具体什么时候她记不清了,但确定是在她哥结婚之前,因为这位表哥并没有去参加婚礼。
既然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就没有见家长这一说了,而矜吟姐家里,对这位表哥也颇有不满,这个话题某种程度算是禁忌。
但付矜吟在沉默片刻后还是回答了她,只不过是在反问:“林锵呢?他怎么想的?他也觉得现在是见家长的合适时机么?”
温泠被问得哑口无言,最后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明说过,但她知道林锵在想什么,他想要再等一段时间,等到他有更多底气的时候……在她看来,那并不重要,可她似乎确实急了点,也应该跟林锵商量清楚。
想到这儿,她抬头跟付矜吟对视一眼,忽然笑了出来,然后自然地转了话题:“那我换个更软的牙刷好了,刷牙前都默念三遍,轻一点,轻一点,再轻一点。”
付矜吟被她逗笑,“来,我给你拿两副,有个新牙膏你也可以试试。”
温泠跃跃欲试,跟着付矜吟去了隔壁,牙膏牙刷装好,又给她拿出来两个袋子。
“是你游焰表哥准备的,一份给你,一份给小竞逐,里面还有两张音乐剧的票,给无虞的。”
温泠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你知道我要来?”
“猜的,你洗牙时间都很规律,以为你会八月份再来的。”
温泠走过去,从包里掏出一张请帖,“来给你们送这个的嘛,只此一份,我都写得这么辛苦了,你们肯定要来的。”
付矜吟看了眼请帖,最终接到手里,“澄澄,你十岁生日我也去过的,现在都还有印象呢,可是游焰他……”
“知道他是大忙人了,地产小小亨嘛,可以理解……”温泠作出失望的样子,“那下次你们要请我吃好吃的,不,要吃最贵的!”
“好好好,你说了算,他上回还说很久没见你了呢,说都忘了小叶子长什么样了。”
“哼,我也很忙的,”温泠笑了出来,“想见我也是需要预约的!”
付矜吟也笑,“行,回去我告诉他,让他先排好队。”
门口又来了人,温泠没再打扰付矜吟,立马拿了东西下楼。
出来后莫名觉得轻松了不少,一脚油门直奔家门口。
礼物交给祝无虞,祝无虞问起请帖的事,温泠摇摇头,祝无虞便无奈地叹了气。
虽然早就问过很多回,温泠这次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到底怎么回事嘛……为什么就闹得这么不愉快,那些事跟哥又没有关系,怎么他们俩还互相置起气来了……”
祝无虞无话可说,只摇了摇头。
“哥连你也不告诉,搞不懂了,什么话都好说,偏偏在这件事上不肯低头,都僵持这么久了……要不我待会儿再问问他?”
“他要肯说早就说了,不会一提就甩脸色走人。”
“哼,所以礼物也一直没有他的份嘛……”
想不出个所以然,温泠甩甩头,跑去跟赵竞逐玩了。
在家待了一晚,第二天就又跑去学校参加夏令营。
营员不少,报考空间物理学的却少得可怜。温泠她们学院在学校里还算突出,但突出的只是GIS,当初分专业的时候大部分人就都是奔着GIS去的,剩下一小部分转专业的转专业,学地质的学地质,最后一小撮人才选空间物理。
虽然没有遇上志向相同的同学,但这并不影响温泠在营里交遍朋友,三天一结束,通讯录里又多了十几号人。
还没到家就有人约她吃饭,她没答应,转头给周遹去了电话,喊他明天出去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