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锵那边有些吵,说是趁休息时间跑出来吃饭,没想到碰到在上戏念书的同学正聚餐,就被拉了过去。
他说了几个人名,都是温泠高中见过的,温泠很快就听见那头有人在喊她,还撺掇林锵开视频,林锵要婉拒,温泠却说:“开嘛,我想看你。”
话落,那头立即传来一阵起哄声。
等视频开上,温泠看到乌泱泱的一片人,那几个认识的男生女生大声跟其他人科普,说这是他们高中时代的模范情侣,说林锵拍的大部分视频主角都是温泠,即便温泠不怎么露面……且这人极不老实,总借着视频隐晦地告白,学校当然看不出来,照例把这些获奖的短片放校门口的大屏幕展播。
温泠高中的教学大厅放了一架赛乐尔,校友捐送的,每个班级轮流值班,轮到的就要选人每天去大厅里弹。
有段时间林锵经常被撺掇着去,弹那首他放在告白短片里的配乐。有朋友把他弹琴的视频剪辑发到网上,还引发过一阵讨论。
这会儿聚会没有钢琴,但有吉他,林锵被撺掇着表演一段,他并不是忸怩的人,但也没有弹那首曲子,这种场合并不适合营造什么深情场面,活跃气氛更实在些,不过也带着私心选了一首温泠听了肯定会笑的——
“Only you can take me取西經,
Only you能殺妖精鬼怪……”
温泠果然听得大笑,一直到最后一句,林锵才偷偷唱回了原曲:“You're my dream come true,my one and only you.”
引发一阵怪叫。
等到只剩她们两个,林锵在视频那头忽然说:“嘴唇亮晶晶的。”
温泠今天化了很精致的妆,她嘴唇饱满,看起来有一些肉感,她故意往后仰,微微嘟了嘟唇:“过来就给你亲呀~~”
她说起这些话来并不做作,至少在林锵看来很俏皮,他无奈笑了笑,说:“明天上午就结课了?”
“嗯,最后一堂,终于要放假了!”
两人都笑了,温泠知道他回去还要忙,再说几句也就挂了。
院子里有些热,温泠转身见她哥站在墙角一棵粗壮的树前,想着过去吓吓他,等走近一看,才发现不止他一个,另外两个将将被树干挡住,手里都拿了烟。
如果只有蒋漾舟,温泠直接就过去了,可还有另一个,温泠就犹豫起来,正决定转身走人,对面亭子里有人站起来喊她:“澄澄,来这儿!”
声音一起,大树旁边那三人齐齐看了过来,温泠若无其事看回去一眼,朝对面蒋漫舲挥了挥手,就蹦着要过去,蒋漾舟自然不会轻易就放她走:“悄没声息地,还想偷听机密?”
她梳的高马尾,还编了辫子,被走过来的蒋漾舟揪住其中一根,温泠去掰他的手:“有什么机密会在外头说的?我才没有兴趣!”
“真没兴趣?我们正讨论怎么把你给卖了,赶紧再给你那小男朋友打个电话,想想怎么来赎你。”
“滚啊!”
温泠一怒,两人像往常一样“扭打”起来。
赵延愈早习惯了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冲旁边的周迦勒无奈一笑。
再看过去,就见温泠正连连往他这边退,他立马上前扶住她,温泠好胜心起来,皱着鼻子不让,又被蒋漾舟逼着往后倒退了一步,结果还是没站稳,眼看就要往后倒,她急忙朝她哥伸手,就在她哥拽住她的同时,身后也有人托住了她。
她及时地站直,火气忽地腾腾往上冒,招式什么的全丢掉,对着蒋漾舟就是一通乱打。
蒋漾舟一只手还夹着烟,高高举起,由着她打了会儿才笑道:“好了好了,单手对你单脚,公平着呢,怎么打不赢还恼羞成怒了呢?”
温泠暂时解了气,狠狠瞪他两眼,就头也不回地往对面去了。
蒋漾舟要送她过去,被她一个甩手给制止。
他笑着站回树下,举起手里的烟要抽,又觉得没意思,周迦勒早在温泠过来的时候就及时把烟灭了,他没伴儿,也就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又说回刚才的话题:“你说的那地儿是黄金宝地,隔壁那块都破纪录了,四十多家参拍,要不是规定马甲公司不能竞拍,数字只会更多。”
周迦勒不以为意:“四十也算多么?”
蒋漾舟和赵延愈一同笑出来:“好大的口气!”
周迦勒笑笑,无论四十还是四百,那块地都要去拿,按照现在的趋势,最后肯定是报价触顶,再走摇号的程序,这时候谁能拿到就全凭运气。不然就是熔断成交,过段时间再重来一次。
既然过程都预料得到,除了拿钱,也没必要再操心别的。
蒋漾舟见他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笑问:“就这么有信心?”
“我要说没有呢?”他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是小卷毛刚才给他的,他剥了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葡萄味,很快把烟味给盖过去,一边自嘲地说道:“信心没有,运气可能有那么一点。”
“我看不止,”蒋漾舟已经笑起来,“说不准人家又要把自家女儿给带出来。”
他话里有话,赵延愈也有颗八卦心,问怎么回事。
蒋漾舟也就说起上回跟周迦勒一块儿去见那“钟馗”的事来,原以为是根难啃的骨头,谁知道其实人家只是故意拿乔,一顿饭也是约了再约才松口,好吧,等过去一看,原来人家是特意要相看女婿的,不仅把自家女儿带来,连侄女也给捎带上了。
赵延愈听笑了,开玩笑说:“那不是正好么?double dating。”
蒋漾舟摆手:“dating没有,只有killing和embarrassing,都说要跟迦勒学粤语,一晚上下来只记住一个‘阿兄’,然后就喊个不停了。”
说实话,那晚他很是坐不住,要不是周迦勒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他早就起身走人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哪里来的那么多耐心,见招拆招了一晚上也不见他眉头皱一下,倒是刚上车就胡乱把外面的衬衫给脱了,脸也终于皱起来,车窗大开着,显然是受够了那浓重的香水味。
蒋漾舟在旁边说着,周迦勒始终没有搭话,既是没什么可说,也是隐隐觉得脖子下面有些刺痛,他摸了摸,并没有摸到什么虫子,也就不管了。
赵延愈正好看向他,笑里很是有几分同情:“地产不好做吧?”
蒋漾舟替他接了话:“好不好做的都差不太多,主要还是没意思吧?”
周迦勒虽然没直说过,但蒋漾舟不难看出,他是不喜欢做地产这一行的,只不过是被他的顶头上司也是他亲爸周迁乔硬推到了这个位置。
周家是从周迦勒的曾祖父那辈开始发家,周贯通最早做的是金铺,摇身一变成为金行大老板后创立了“不周山”珠宝品牌,到儿子周适逢这一辈开始涉足地产和传媒。
周适逢底下有三兄妹,起初是老大接手的珠宝,老二做传媒,老三周迁乔接手地产,可谁知老大做生意的头脑实在有限,把事儿给搞砸了,于是周适逢不得不重新出山,等他再度决定退休的时候,珠宝就交到了周迁乔手里。
老大自然不甘,明面却是不敢出声,等周适逢撒手人寰,就嚷着要把家给分彻底,该要的都要走,地产那份儿也跟周迁乔切分得一清二楚。
周迁乔接手不周山的那一年,周迦勒刚留学回来,自然而然进了公司上班。
到前两年分家,周迁乔起了回榆杨的心思,也在琢磨着继续做回地产,前头十几二十年都在做,既然周贯通集团的名号不能再打下去,那就另立新门户。而自己腾不出手来,那就让大儿子顶上。大儿子珠宝做了几年,做得也很是不错,甚至腕表系列被他做到了顶尖,那也该放手让他做做别的了。
周迦勒就这么被“发落”来了榆杨。
周迦勒确实对地产这行没有多大兴趣。他喜欢从0到1,而不是从1到n,跟别人抢已有的东西在他看来有些没劲,他不乐意在旧市场里看着一伙人包括自己在内此消彼长,他更倾向于开辟新的市场,做那个没有竞争的唯一。
他有时候会邪恶地想,这事儿是有孰优孰劣的,而他自己也还在那个“劣”里,所以由他来说这事儿有没有意思,这件事本身就没有太大意思。
他笑着看向蒋漾舟,实实在在是有几分羡慕的:“没你到处跑来得有意思,我才看到一则新闻,说是疑似中国买家收购了Reformation Travel,你去澳洲就是忙这个了吧?”
“我就是单纯一跑腿的,”蒋漾舟并不否认,“延愈哥最近才是又要出大招了,新品什么时候上线?”
赵延愈一本正经问道:“要开始互相恭维了么?那我去把赵竞逐抱来听你们夸我。”
“别介,抱来可以,恭维就算了,”蒋漾舟往对面亭子看,“澄澄她们干嘛呢,又在编那个五色缕么?”
编五色缕是几家人过端午的固定项目之一,只是温泠实在不擅长做这个。
她坐下没多久就出了一身汗,蒋漫舲直笑她:“怎么就这么怕热?不是挺凉快的么?”
温泠应付着手里的线,“怎么就这么难编?看着不是挺简单的么!”
旁边曹织锦要帮她接手,却被婉拒了,蒋漫舲笑着对她妈说:“你就让她自己来吧,给她男朋友编呢。”
温泠并没有否认,半嗔道:“漫舲姐,是你这个线太细了啦。”
她们用的是苏绣绣线,蒋漫舲从家里带来的。
蒋漫舲从小爱美,很喜欢打扮,温泠小时候就经常被她扮出各种造型,喜欢用簪子也是受她影响。她一开始只是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后来慢慢钟情于旗袍,还对旗袍上面的苏绣感兴趣。曹织锦本来想着让她跟着外公学一学做织锦生意,她却很抗拒,一门心思想学苏绣,曹织锦就给她从苏州找了绣娘来教,一学就是好几年。
蒋漫舲去LCF读服装设计的时候,带的中国特产就是有她加过苏绣的物件。
苏绣对手和眼睛的要求很高,单纯用线来编个五色缕又是另一回事,这也难不倒蒋漫舲。
她冲温泠说:“说起来,外婆从不迷信的,到你这儿都开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温泠把还没编完的往手腕上套了套,“就算不能消灾解难,单是戴着也好看呀。”
“你这手腕又白又细,戴什么会不好看?”曹织锦忍不住捏捏温泠的脸,又提醒,“澄澄你编长点儿,给你哥哥他们几个也编几条。”
“她能完整编出一条就算好的了,”蒋漫舲看一眼温泠,“你编自己的就是,我提早编好了不少,再补几条就够了。”
温泠“嗯嗯”应一声。
她闷出一背的汗,起身从后头拿了把圆扇来,恰好见赵竞逐正跟牵着他的人说话,又冲后头的园子一指,显然是要去玩。
温泠坐下来,余光见她哥和舟舟哥站在檐下跟她外婆说话,她又等了一会儿,等听见赵竞逐的笑声,她抬头道:“赵竞逐是不是一个人跑后头玩水去了?”
曹织锦和蒋漫舲纷纷抬起头。
温泠就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刚一起身,她倒吸一口凉气,旁边曹织锦忙扶住她,“可别乱动了,我去。”
曹织锦说着就要起身,手臂却被温泠拉了下,她狐疑地回头,只见温泠给她使了个眼色,还没明白过来,旁边蒋漫舲把手里的五色缕一放:“我这儿编完了,我去吧,你们先把手里的收尾。”
温泠就又坐回去,“那你给我带个冰激凌回来嘛,旁边茶莊就有卖,赵竞逐也说想吃。”
蒋漫舲斜她一眼:“给你买两支行不行?”
温泠忙不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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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五色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