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风掀动雪花,于是风便有了形状,天与地的边界也在暴风雪中无限缩小,整个极北变成了一张轻飘飘,抓不住的白纸。
暖黄色的光在白纸中若隐若现,一朵雪花迫不及待地飞舞到此处,随后坠落于结满冷霜的玻璃窗上。
“呼——”
一个绿眸长睫的混血少年试图隔着玻璃将小雪花融化。
“拉维!吃饭了!”
同伴的呼喊打断了神游天外的少年。
拉维从窗前站起,轻声应答:“这就来。”
今天是丧尸病毒爆发的第六天,记忆中的暴乱与血色似乎成了什么悠远的回忆,蒙着纱布叫人看不清。
“我听白队长他们说……”同伴是一名染着银发的东方少年,名字叫做纪都罗,男生把玩着脖子上用银链套住的素圈,迟疑开口,“我们似乎要离开这里了。”
病毒爆发的第二天,由四名Alpha以及两名Omega的组成的救援队迅速来到白沙丝中学展开救援。
克拉斯内共和国,应该说所有国家,大部分军人都是Beta,他们没有极端的领地意识,服从性强,个体之间不会产生强烈的分歧,Beta才是国家的正规军。
海蜗牛小队本是自由战队,可以理解为国有雇佣兵,他们只会承接Beta不能完成的棘手任务,这次的任务目标很明确,就是拉维旁边的银发少年——纪都罗。
“拉维,你觉得呢?”
“隆冬将至,学校缺少物资,这是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铛——
白沙丝中学尖顶钟楼在雪幕中发出绵长清冽的响动。
傍晚六点,藏匿于楼道中的幸存者和丧尸被同时吸引。
现驻扎点是学校的体育馆,众人将体育馆二楼与食堂二楼连接了起来,饭点一到,学生们就会踩着横在中间的木板,小小翼翼地前往食堂。
水电在两天前停了,极北靠近北极圈,天已黑透,食堂里非常昏暗,只能用桌面上的蜡烛照明,暖黄色的微弱灯光只能给众人带来一部分光明。
今天的菜单是玉米炒火腿、炖土豆以及杂菜汤,餐盘里的东西只有浅浅一层。
拉维说得没错,食物一天比一天少,是时候离开了。
纪都罗和救援队关系不错,便带着拉维坐到海蜗牛小队的餐桌。
“陈哥,你厨艺真不错!”纪都罗朝着Alpha夸奖道。
Alpha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陈尘是皮肤黝黑的东方人,厚唇板寸,看起来敦厚老实,有种不太有攻击力的英俊,现在被纪都罗夸得脸蛋红红。
陈尘旁边贴着一个柔情似水的Omega,是队内狙击手长青月,别看他长相柔和,实际上是个直率爆辣的脾气,他捏了捏自家Alpha的脸,很是满意:“那是当然,我调教的,不错吧,不过现在物资紧缺,不然DUST还能弄得更好吃。”
“真的假的!”纪都罗偏头,“拉维,这已经够好吃了,对吧?”
正在咀嚼食物的拉维愣了愣,他将嘴里没有丝毫味道的东西咽下去才回答:“是的,已经很好吃了,陈哥手艺真好。”
“小拉维,别说谎哦!这不太合你胃口吧?”长青月扬着眉毛,一副“什么都骗不过我”的神气表情。
拉维知道他没什么恶意:“我不常吃中餐……”其实不然,他只是没有味觉和嗅觉,好吃是什么味道?他不知道。
啪啪啪——
拍手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袭来,白晨,也就是海蜗牛小队的队长,她站在中央,对着这群少年们说道。
“嘿!孩子们!明天早上暴风雪就停了,我们趁此机会离开白沙丝中学!”
“你们今晚上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听DUST……”小麦肤色蓝短发女人指了指在这里吃饭的陈尘,“这位的指挥。”
“想活命!就按照我们说的来做!不乱跑!不尖叫!不掉队!记住!”
女人浑厚的声音在大厅回转,虽没听见回答,但她也知道这群学生们听进去了。
拉维怔怔地看着白晨,心中没来得生去几分恐慌,强烈的不安席卷全身。
“喂!”一个染着红发的狐狸眼男人站到了他的跟前,挡住了拉维的视线,“收收眼。”
看见眼前的红毛Alpha,拉维心里一股无名火,常年面无表情的脸罕见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刚才是不是翻了一个白眼?”席子义皱眉,“喂!”
舔干净餐盘的拉维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起身走了。
——————
拉维在一片温热的潮湿中醒来,他好像……梦到了准备离开白沙丝的前一天。
少年揉了揉额角,没太在意,器材室没有窗户,他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但从身体的反馈来看,昏睡过去的时间应该不长,身下一直湿漉漉的,发情期带来的东西一直都在。
**和空虚像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将人缠绕束缚,随后就是窒息,让人忍不住强烈喘息,心里始终空落落的,他需要些什么。
一场性|爱,一个标记,亦或者一个紧紧的拥抱,一个避风港,一个不那么孤单的家……
发情期就是如此不堪。
裤子因发情期成片地粘在大腿内侧,这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拉维挣扎起身,将身下晕湿的软垫换了一个,随后又将裤子褪下,他脱下身上大部分衣物,只留下了一个松垮垮的打底薄衫。
随后,他重新钻入收拾好的干燥被窝,将自己埋入毯子间,闭着眼思索以后。
一个人总归是有些害怕,拉维心中焦虑,将脊背愈加佝偻,膝盖贴着下巴,他抱住小腿,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北边有个小集市,等发情期结束,他就去看看……拉维想着,又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10月23日,拉维划掉笔记本上的日期,今天是病毒爆发的第十天,短暂的发情期结束后,拉维就把驻扎点换到了医务室,这里比体育馆好上不少,至少像个能长期落脚的地方。
学校里的幸存者都离开了,连带着的物资也被搜刮得一干二净,救援队留给他的物资只能支撑一个月,第二次救援时间暂不确定,趁着天气还没走向极端,他得找到足以抵御寒冬的食物储备。
早上十点,拉维拉紧挎包带子,将弯刀放在便于拿取的地方,随后,从医务室后墙翻了出去。
他拍了拍因行动粘在身上的雪粉,朝着五公里外的集市走去。
——————
“伊戈同志……”
直升机穿过云海,巨大的喧嚣盖住了来自后座的问话。
一名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坐在前面控制着直升飞机,他戴着飞行头盔,将一大半张脸遮住,只留下一个带有疤痕的冷峻下颚,形状清晰的薄唇紧抿,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伊戈同志!”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后知后觉地戴上耳机,“你确定要去接人吗?”
“昨天说好的。”伊戈沉声道。
“可是……万一人不在了怎么办?”中年男人试探道,“这不是白跑一趟吗?”
“都这么几天的时间了,人活没活着还不一定呢?我们不知道情况贸然前往,万一被丧尸包围了怎么办?你实话告诉我?那位是什么大家族的人吗?你怕得罪是吗?但是……但是啊,伊戈同志,你想想?都末世了,谁在乎呢?只要撒个谎,告诉他们没找到不就行了吗?他只是一个人,你带着我们三个病毒学教授,不值得去冒险!”
他说得嘴皮子发干,最后斩钉截铁道:“别去。”
自从这人开口,伊戈皱起来的眉毛就没松缓过,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冷硬:“这是任务。”
“那你可别怪我!”中年男人迅速从包里掏出手枪,将黑洞洞的枪管对准伊戈的太阳穴。
“老乔!你干什么!”
“冷静!”
旁边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但碍于老乔手中的武器,只能动动嘴皮子。
中年男人目眦欲裂,将手枪死命往伊戈脸上怼:“我这是为了大家好!”
被劫持的飞行员不为所动,淡淡扫了三人一眼,将直升飞机的高度下降了好几分——这是准备找地方降落了!
“你!别以为我不敢开枪!”中年男人食指用力,“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你觉得你一个人护得住我们三人吗?他们在进化,在变强!你一个劣质Alpha是护不住我们的!何必去掺这趟浑水!你想去送死!但我可不想!”
他越说越激动,伊戈顿了顿,随后猛地转身抓住老乔的手腕,拇指朝着麻筋用力一捏,中年男人手中的抢掉了下来。
可老乔眼疾手快地用右手接住手枪,胡乱朝伊戈射击。
砰砰砰——
三发子弹从伊戈耳旁划过,射进操作台。
男人皱眉,咔嚓一声将他的左手折断,中年男人的惨叫几乎都要把发动机的声音覆盖了,疼痛让他松开了右手。
旁边一位教授眼疾手快,立马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慌忙从窗户边扔了下去。
闹事者已无威胁,伊戈放开他的手,检查起了操纵台。
冷峻的男人松了一口气,还好……
正当他准备找地方降落的时候,一只白色大鸟从上方飞过,直直地撞进了旋翼涡流圈,他眼神一沉,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故障发生,警报声响起,飞机极速下坠,伊戈朝身后众人吩咐。
“穿上降落伞!跟我……”
话还没说完,那把扔出去的手枪,不知用什么不合理的物理运动穿过窗户,直击伊戈鼻子。
加速度的作用让他眼冒金星,也失去了最佳跳伞时间。
——————
积雪将路面覆盖,那些停靠在路上的移动小摊也被遮住,黑色皮质手套将雪抹开,拉维试图从中找寻食物。
整个街道过分安静,地上残留的血迹和污渍被大雪一层又一层地覆盖,拉维必须小心,这些积雪里说不定藏着丧尸。
突然,强烈的噪音划过天穹,一架直升飞机冒着烟从空中迅速坠落。
最后砰的一声跌入不远处的山林,拉维呆愣地站了一会儿,回过神后立即朝着树林奔去。
寒冷的空气将他肺部灌得冰凉,但拉维不敢松懈,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少年停驻在树林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架残破不堪的黑色直升飞机,在落地的一瞬间就承受不住极大的冲击,变得支离破碎,周围四散着残骸。
浓烟翻滚,迅速朝周围弥散,就在此时,一阵大风吹来,将烟尘塞到拉维面前。
少年抽了抽鼻尖,陌生又新奇的感觉吓得他一哆嗦。
他抿着嘴唇,用力地吸了吸空气。
那是一种味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拉维浑身战栗,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味道,但他确定,那是味道!
拉维无法形容,只知道自己的大脑在飞速地转动,似乎正在录入从未见识过的东西,他用手碰了碰鼻尖,一股难言的情绪在心里炸开。
少年面色潮红,小心翼翼地靠近飞机,带着好奇心和一丝奇妙的恐惧。
他准确地发现了伊戈的位置,掀开男人身上的金属碎片后,那股味道变得更加浓重。
“你好……”
少年小声地朝着无意识的男人打招呼,墨禄色的眼睛从未这般明亮。
修改后就这么迅捷如风地见面。[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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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气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