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天气 第22章 终章

封云初趴在庄承修的胸膛上，手指不安分地乱戳：“再来一次。”

庄承修伸手拉开床头柜抽屉，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

封云初探头去看，抽屉里空空如也：“别摸了，用完了。”

“我去买。”庄承修把封云初拉过一边，坐起身。

“太远了，我等不了这么久。”封云初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你去隔壁问郁敖借几个。”

“什么？”庄承修愣了一下。

“你去问郁敖借比较快，你们身高、体型都差不多，尺寸应该也差不多。”封云初把他往床下推，“去吧，快去快回。”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庄承修有些无语。

“船员说暴风雨天气会持续一周，这一周都不会有日出。”宋渊若额头贴着落地窗的玻璃，企图看清海面上的点点荧光是什么东西。

“没事，还有下周，总能等到日出。”郁敖拿了件薄外套披在宋渊若身上，“明天带你去看画展。”

“什么画展？”宋渊若走到桌边，拿起宣传册翻了翻，“怎么上面没有写？”

“上面没写，是前台接待告诉我的。船上有一个展厅，放的是以往游客的画作，游客自愿投稿，他们的宣传部门会筛选出优秀的作品，放到展厅里展出。”

宋渊若心动了：“我也可以投稿吗？”

“当然可以，明天去展厅看完画展，我们就到商场买画具。”郁敖伸出手，隔着落地窗，指了指斜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展厅就在那里。”

封云初把1707的房门打开一点点，从房间里探出脑袋，盯着1706门外的庄承修：“按门铃呀！你杵在那儿干什么？还说自己不是木头。”

庄承修抬起手又放下：“不如你来问郁敖借？”

封云初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试图装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我脸皮薄，会害羞。再说了，哪有1让0去借这种东西的？”

庄承修调转脚尖的方向，似乎想返回自己的房间。封云初当然不乐意了，他踮起脚尖，飞速跑到1706门前，细胳膊一抬，就把门铃按响了。

他还怕郁敖和宋渊若听不见，疯狂连按了好几下，转身一溜烟儿又躲进了自己的房间，上了门链，把庄承修关在外面。

1706的房门打开，宋渊若跟庄承修打招呼：“这么晚还没休息？有什么事吗？”

庄承修的目光越过宋渊若，看见郁敖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咳了咳，说：“我找郁敖。”

宋渊若回头喊郁敖过来。

“什么事？”郁敖真想不出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

“想问你借……”

“借什么？”这话让郁敖发蒙，“借钱？”

“不是。”庄承修心想自己看起来也不像缺钱的人吧。

“借小雨伞！”封云初捏着嗓子，尖细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咳，对，借小雨伞。”庄承修目光坦然地看着郁敖，天知道他心里有多忐忑。

“你们要出去吗？”宋渊若偏头往窗外看，“下这么大的雨，你们还要出去？”

郁敖从玄关柜里拿出两把雨伞递给庄承修：“这么大的雨，一人一把才不会被淋湿。”

“不是挡雨的雨伞！”封云初又在鬼叫。

宋渊若走到1707的房门前，从门缝里问封云初：“那要什么雨伞？”

“挡小蝌蚪的雨伞呀。”封云初露出一只眼睛对着宋渊若眨了眨。

“小蝌蚪？”郁敖恍然，红着脸说，“我们没有小雨伞。”

“没想到你们也用完了。”封云初愁眉苦脸地走出来，想把庄承修拉回去。

“不是，”宋渊若明白过来，又羞又窘，别过脸，小声说，“我们没用过。”

封云初脱口而出：“啊？你们从来不用啊？”

庄承修也很吃惊。

“不是，我们没——”宋渊若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我们根本就没——”

“我们还没到那一步。”郁敖干笑两声，搂着不知所措的宋渊若回房间。

第二天两人看完画展，买了画具，回到酒店的时候又看到封云初蹲在地上，不过不是蹲在1707的门前，而是1706。

“你们回来啦？”封云初揪着卫衣的帽绳站起来，“昨天忘记留联系方式，都联系不到你们。”

宋渊若边开门边问封云初：“你又忘带房卡了？”

“不是，我是在等你们。”封云初跟着他们俩进了1706，“我来找你们玩儿，顺便邀请你们今晚到我房间吃晚餐，我男朋友订了几道超级美味的菜品，你们一定不能错过。”

“好啊。”郁敖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好，“我要到二楼琴房练琴，游戏手柄在电视柜里，你们要玩的话就自己找一下。”

封云初用手比了个“OK”，等郁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急切地凑到宋渊若身边问：“你和郁敖在一起多久了？”

“不到两个月。”宋渊若把游戏手柄递给封云初，问他要玩哪一款游戏。

封云初随便说了个名字，继续八卦：“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年半，高二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认识的。”

“一年半？那还挺久的。昨天晚上——”封云初斟酌了一下措辞，“昨天晚上郁敖说你们还没到那一步，你们怎么忍得住？”

“就……没往那方面想。”宋渊若低着头，指尖轻轻拨弄手柄上的按钮。

封云初感叹：“你们好纯情啊，真少见。想当初我和庄承修刚在一起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忍不住了。”他生怕宋渊若觉得他们是随便的人，急忙补充说，“不过我和他早就认识了，认识挺多年的，对对方很了解，所以才会发展得那么快。”

宋渊若本来就不太擅长跟别人聊天，更何况是聊这种比较私密的话题，他眼里带着探究，静静地听着封云初念叨。

“有过第一次之后，就每天都……”封云初及时止住了话头。

“每天？”宋渊若愕然，又问了一遍，“每天？”

“嗯，每天。”封云初一边回忆一边说，“你知道的，大多数十**岁的男生，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些涩涩的事情，我也不例外。”

宋渊若往楼上看了一眼，仿佛可以透过墙身看到正在练琴的郁敖。他和郁敖现在正是十**岁的年纪，郁敖也会想那种事吗？

“而且，”封云初说出自己的观点，“想和自己的爱人做一些亲密的事，有什么不对？想每天都和他待在一起，想靠近他、触碰他，想要他的心和身体都只属于自己，恨不得与他融为一体，永远不分开。”

宋渊若握着手柄，若有所思。

“还有就是，”封云初脸色忽然变得很严肃，“你知道的，两个男生和普通的异性情侣总会有不一样的地方，不说相处模式，最直观的就是身体不一样。”

宋渊若微微点头。

“你们看过对方的身体吗？没穿衣服的身体。”

“没。”宋渊若说，平时都是穿着睡衣睡觉的。

“这个圈子里，很多人都有过一种经历，”封云初不自觉地蹙起眉，“他们刚开始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很恩爱、甜蜜，可到了最后一步，对方总是会被他们的身体吓跑。”

封云初苦笑，眼底满是同情：“要不然就是嘴上说着和他们谈精神恋爱，结果背地里控制不住**，和别人发生关系。”

宋渊若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封云初缓了缓情绪，从卫衣的兜里掏出一盒小雨伞塞给宋渊若：“我建议你和郁敖可以先试一试，万一，我是说万一，接受不了对方的身体，那也没必要在一起了。及时止损，毕竟男人都是有**的，你们不可能一辈子什么都不做。”

宋渊若抓着盒子，手心发烫，他脑子里飞速闪过事情发展的各种可能性，大部分让他感到焦虑不安。

“两个男生……两个男生要怎么做？”宋渊若的神情茫然又迫切。

封云初露出暧昧的笑，颇有些得意地说：“问我呀！我教你。”他让宋渊若坐近些，然后低声在宋渊若耳边说，“到时候你先……然后再用……最后再……如果不行，那就说明你们可能不合适。”

宋渊若认真地在手机备忘录做笔记，遇到不太理解的内容还会提问。晚上在1707吃饭的时候，他都心不在焉的，一直琢磨要怎么实施计划。

宋渊若今晚洗澡用的时间格外的长，郁敖本想等宋渊若出来，跟他说些事再睡，结果等到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观望窗外的暴风雨，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一双手环上郁敖的腰，温热的躯体贴紧郁敖的背。

“你今天洗澡怎么这么久？”郁敖转过身，看到宋渊若不是穿着平常的睡衣，而是穿了酒店的浴袍，立即换了一个问题，“怎么不穿睡衣？”

宋渊若摇头，没说话，神色有些纠结。

“怎么了？”郁敖牵着他的手问。

宋渊若抬手抚上郁敖的后颈，把他的脑袋压低，笨拙地吻住他的唇。

郁敖惊讶于宋渊若的主动，但只愣了一瞬，就笑着夺回了主动权。

（略）

宋渊若之前还曾绝望地想过，万一郁敖对他的身体不感兴趣，甚至觉得他恶心，他该怎么办？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坐在浴缸里，浑身被温热的水包裹着，宋渊若长舒一口气，低头忍着不适清洗身体。虽然两人已经玩闹了一整夜，可当宋渊若看到自己腿上那一片痕迹时，还是难为情地红了脸。

宋渊若从没想过，郁敖会对他的身体如此——痴迷。

几乎到了魔障的程度。

一周后，天气放晴，他们却没能看成日出。两人每天玩闹至凌晨才休息，日偏西才起床，生生错过欣赏海上日出的机会，直至旅行结束。

“等我练完琴，都半夜了，你真的不在我家睡吗？”郁敖把宋渊若抵在钢琴上，一边吻他，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

琴房的门被敲响，宋渊若推开郁敖，让他去开门。

郁滢站在门外，神色少见的严肃：“爸回来了，他让我把小渊请到书房。”

“爸找渊若干吗？”郁敖困惑地回头看宋渊若。

郁滢没回答郁敖，她往旁边让了让，对宋渊若说：“走吧，我带你去我爸的书房。”

宋渊若走出琴房门口的时候，郁敖扯住他的衣角，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恳求的眼神望着他。

宋渊若拨开郁敖的手，笑了笑：“我不在，你可不许偷懒。”

郁敖悄悄跟在宋渊若身后，到了书房门口，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留了一条门缝，像是特意留给他偷听的。

宋渊若一进到书房，坐在沙发上的郁盛宁就用一种聊家常的口吻絮絮地说：“郁氏集团是我们郁家几代人的心血，当年我祖父创业的时候……小宋同学知道郁氏集团吧？”

宋渊若点头：“知道。”

郁盛宁给宋渊若沏了杯热茶：“那你知道郁敖将来会接手家里的事务吗？”

“知道。”

“集团继承人是不能有污点的。”郁盛宁拉开书桌抽屉，拿出几张照片摆在桌面上，“有人寄了这些，向我勒索了一笔钱。”

是宋渊若和郁敖在邮轮上拥吻的照片。

看来当时在船上就有人认出了郁敖的身份。

两人心思单纯，从没想过要遮遮掩掩。

“郁敖和你在一起，对他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郁盛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宋渊若浅浅抿了一口，又苦又涩，滑入喉咙的时候却浮上一抹清润的甘甜。

“你父母同意你和男生交往吗？”

“同意。”

“可惜我不是你的父母。”

宋渊若又抿了一口茶。

郁盛宁没想到宋渊若看起来乖巧，竟然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他沉吟良久，重新开口：“你和郁敖，能在一起多久？如果郁敖和你在一起，你能保证他将来不会因为你而惹上麻烦吗？”

宋渊若捏紧茶杯，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郁敖似乎对你言听计从，我想请你帮我劝劝他，劝他出国读书，劝他离开你。或者你主动离开他。”

“不可能！”郁敖冲进来，对郁盛宁大吼，“我绝对不会离开他！”他拉起宋渊若的手，想拉着他一起走，第一次没拉动。

郁敖眼中渐渐染上绝望，他用很轻的声音问：“渊若，你……你要劝我？”

宋渊若神情有些呆滞，猛然清醒似的，眨了眨眼，笑着摇头：“我没打算劝你。”他知道，唯独这件事，郁敖不会听他的劝。

郁敖愤怒地瞪着郁盛宁，忽然冷笑：“这件事经过我妈的同意了吗？”

郁敖拉着宋渊若，一路跑到了无时云崦的山顶。

“渊若，你别理我爸。他说的话，不用在意。”

“嗯，我没在意。”

“你不许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

“不许偷偷躲起来！”

宋渊若失笑：“我不躲。又不是拍八点档的狗血剧。”

两人立在崖边，借着昏黑的夜色，指尖触着指尖，慢慢地，像一只绳结，被拉动、系紧、扣实。谁也不愿使指上的力量有一丝丝松缓。

夜已深，远处起伏的山峦睡了，脚下繁华的街市睡了，唯有两个少年用满腔澎湃的情意抵抗侵袭而来的睡意，固执地要这时刻为他们稍作停留。

一刻也好，就这样，苍茫空濛的天地间，不再需要任何点缀，连头顶的星、月都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