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近 第151章 本命年

新的一年是个兔年，青杳迎来了自己第二个本命年，同时也树立了新的目标——为早日成为顾大人而努力奋斗！

两学在正月末先后开学，青杳作为助教到学宫赴任，头一桩令她大为震惊的发现就是身为两学学监的杨骎大人因病致休，归期未定。

次一桩令她瞠目结舌的发现是杨骎走前请旨将两学学监大小事宜一并交由副学监万年县主李真如海代为执掌，重要的是，圣旨还允准了他的请求。

夫妻店啊？这是青杳得知这两桩事情以后冲上天灵盖的第一个念头。

“发什么呆？打起精神来，开工了！”真如海拍了拍青杳的肩膀，把她拍回现实中来。

青杳既然追随了真如海，便一心一意地唯她马首是瞻，虽然此前投名状的事情让她有些地方还是捋不清想不通，但既然真如海不提，她也绝对不会去主动问。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青杳很快就看分明真如海是个要强的人，也是笃定心思要在女学这摊事业上施展一番拳脚，这恰与她不谋而合。另一方面，真如海接管了杨骎的学监之职，以女人的身体坐镇这个过去由男性主导的学宫，尽管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青杳感受得到看不到的暗流汹涌，好在真如海万年县主的皇室血统赋予了她所需的足够的权威，俗话讲“压得住阵”，至于能不能服得住众，便是顶头上要操心的事了。

在外人能看到的地方，真如海四平八稳；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青杳知道她如履薄冰。

这也使得追随真如海的青杳一言一行都要事事当心，步步为营。

青杳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女学的助教，但是随着顶头上司真如海的升迁，她的行事范围也扩大到了太学的学宫。

身为助教，就是哪里需要哪里顶上。从协调授课的房间、到排布各位侍讲和博士的时间；从分发收集学生们的课业，到协助博士监督对学生的赏罚；从学业到生活，凡是能想象得到太学生在学宫里涉及的一切，都属于助教的工作范围，虽然学宫也有仆工帮佣，但许多需要真如海确认的事，青杳要亲自看过心里才有数，不敢有丝毫懈怠。

唯一的一点好处嘛，就是青杳以顾助教的身份巡查课堂纪律的时候，可以在罗戟所在的学斋中坐一会儿，虽然隔着好几排的人，但是在门口望望他的背影，同他一道听一炷香的课程，心里也是很快乐的。

新生活虽然充实而又充满挑战，但令青杳始终放心不下的是杨骎的伤情。

自从上元灯节那夜后，青杳无数次想过再和杨骎见面时该如何自处，或是尴尬，或是忐忑，或是强装死撑，但她却从未想到事情的走向是——不见。

不见，倒让这件事变得容易了，却也在某种意义上令青杳的心境愈加煎熬。

他毕竟是为了她才受的伤啊。

青杳状作漫不经心、随口提起地问万年县主杨骎生的是什么病，归期又在何时。

真如海对青杳倒是不设防，只是也确实从内而外散发出对前夫的不关心：“病？倒是听说他上元灯节那天夜里在抱月楼玩大发受了伤，据说还把太子和公主带上了，都这个岁数的人了居然还能这么老没正形，被圣上狠狠斥责了一顿，连累着太子和公主也被禁了足，就连皇后为他求情都没用，一时半会儿我瞧他是不会出来见人了。”

青杳看得出来真如海很享受杨骎不在的权力真空状态，顶头上司不在，手握实权，换做青杳坐真如海的位子，她也希望杨骎永远别回来才好呢。

助教的工作满载，青杳忙得脚不沾地，饶是如此，她还是在乍暖还寒的一个春日里，起了个大早，亲自去了杨骎在道政坊的宅子，以探病为名递上名帖求见了。

来门口接待青杳的是熟人长寿郎，他表情不咸不淡地对青杳说：“公子病中不见客。”

青杳眨了眨眼睛，心知这大约是拒客的话术，但还是开口又问了一句：“大人……病得重吗？”

“不重，”长寿郎答得很果断，但立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反正也不轻，顾郎君那天也在的，你心里没数吗？”

青杳回想起杨骎右手掌心那道咧开的伤口，由不得打了个寒噤。

“长寿大哥，烦劳您跟大人说一声，我就进去看一眼，看看就走。”

长寿郎面色略带为难往府门内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劝道：“顾郎君，你……你还是回去吧，我家公子不在，他去城外的辋川别业了。”

“哦，”青杳满怀怅然地轻轻应了一声，“那……那就真是不巧了。”

青杳犹豫着要不要问一问杨骎在城外别业的地址，但是又不能直接开口问，于是迂回试探着问了一句：“大人右手受了伤，这些日子写字什么的可还方便？若是有什么抄录需要代劳的，我可以……”

长寿郎无情地拒绝了青杳的主动请缨：“公子身边难道还能没个替他抄抄写写的人吗？”

青杳一瞬间被怼得哑口无言。

上赶着遭人嫌弃了啊……青杳打消了探询杨骎别业地址的想法。

长寿郎做出要送客的姿态。

青杳在原地犹犹豫豫、踌踌躇躇的，似乎也找不到不走的理由了。她盯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小盒子来，递到长寿郎的面前。

“这个……这个是我们那里一个郎中自己配的药膏，抹在伤口上不留疤的，烦请长寿大哥替我转交给大人吧。算是……算是我的……”

青杳本想说“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但又念及杨骎受伤本就是代己受罪，她本该是要上门赔罪的，可偏偏她又身无长物，不知道该拿什么赔给杨骎，甚至连一句囫囵的客套话都说不完整，青杳气自己真是无用，忍不住扬起拳头锤自己的脑壳了。

长寿郎不知道青杳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看了一眼青杳托在手帕上的那一小盒药膏，冷冰冰地说：“公子既不缺医也不少药，顾郎君还是拿回去吧！”

青杳略带尴尬地讪讪笑了，自嘲道：“大人家里什么良医名药没有，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个药膏确实好用，我小时候切菜伤了手，伤口也是很深的，便是涂这个药膏，只涂了半个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所以今次我才特地去找那个郎中要了方子配了来给大人，希望能弥补我小小的愧疚吧……”

青杳说着声音低下去，透出一股心虚来，又怕长寿郎不信她的话，伸手去给他看当年自己手指被菜刀切过的地方，力证这实在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药膏，请他务必要替杨大人收下。

长寿郎收下了药膏，也无多话，青杳也自知多说无益，再站在人家门口就是碍眼了，于是颔首行礼告辞了。

虽然没见到杨骎的面，但是青杳人微言轻，力有不逮，能够为他做的也就只有这小小一盒药膏了。

她迈着步子，在初春二月似剪刀的晨风里，几不可闻地淡淡叹了一口气。

其实杨骎一直躲在府门后面，透过细细窄窄的一道门缝看着青杳，直到她走到了巷子口向右一转，杨骎才望穿秋水地从门后钻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长寿郎看着杨骎这副样子十分不解，将那药膏连手帕带盒地递到杨骎面前。

“公子，您要真不想见她，又何必这样……”

长寿郎本想用“偷偷摸摸”这个词，但是怎么想怎么不合适，说出来应该会被他的公子抽大嘴巴，是以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嘘！你啥也别说！”

杨骎扬起还缠着纱布的右手止住了长寿郎的欲言又止，只低头看顾青杳给他送来的药。

膏体是琥珀色的，装盛在一只小小的铝盒里，盒盖上雕刻着山茶花的样子，看着应该是她曾用过胭脂水粉的旧盒子。盒子托在一块素色的手帕里，手帕上没有任何纹绣花样，是坊市上随处可见的颜色和样式。

她行事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和避嫌，送出的东西从不叫人看出出处来。

然而也不能怪她，她小时候吃过大亏。

顾青杳心里还是有我的，杨骎心想，即便从前没有，这一回也扎扎实实地有了。

但是、但是、、、

杨骎的心意却变化了。

“盒盖上雕刻着山茶花的样子”，当时写的时候好像也没深想，回头一看，我杳出手送的就是香奈儿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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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本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