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满天烟火倾撒而下,如飞舞的流萤,包裹住整片夜空。一时间人群的欢呼声与火花炸开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好似电视剧的大结局,平凡而又热烈。
当然,这一切与宁姝毫无关系。
她手上还握着未放好的石膏摆件,此时摆件坚硬的质感从掌心传来,宁姝却只是下意识地攥紧,即便手心已经泛起隐隐刺痛,却也不肯放开。
白日里在路上的回忆无端浮现在脑海里,第六感的直觉告诉她一切没有这么简单。
明叙知也在那一刹回过头,只是他的表情里倒没什么意外。
甚至可以用冷静得可怕来形容。
也正是这一瞥,宁姝仿佛醍醐灌顶,立刻反应过来:
“你跟踪我!”
难怪这几天总觉得身后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本以为是什么难以捉摸的四维生物,但一换算成明叙知,一切就可以合理解释的通了。
明叙知放下手中的东西,眉心蹙起:“这地方属于公共场合,我不太能理解你说的跟踪是什么意思。”
宁姝嘴角扯出一个弧度,略显讽刺道:
“明老师,从你围堵我的画摊,再到水果摊相撞,最后又在这里摆摊遇上。这一切没点说道,你自己信吗?”
她言语间都沾染上滔天火气,烧的方才才被一碗冰粉抢救过来的嗓子又开始嘶哑:
“这么能制造巧合,明叙知你身上带鬼了吧!”
原本这广场上方圆几十里以内毫无竞争对手,如今明叙知一来,宁姝只需要略微一打量就知道,对方同样准备以DIY产品致富。
更可憎的是,好巧不巧,这人的摊位就在自己对面,这和贴脸开大有什么区别?
明叙知只是顿了片刻,很快就继续手上的动作:“这位置是我先占的,你凭本事精准摆在我旁边也怪不得我,为什么不从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呢?”
好,特别好!
明叙知你为了抢生意不择手段到,已经可以用PUA的方式摆平竞争对手了吗?
心口似乎有一把火在疯狂燃烧,宁姝咽了咽嗓子,干涩的痛楚传来,再开口时已然失声。
但还是因为声音问题而让明叙知这个小人得志起来,比杀了她还难受。
好在宁姝现在思绪清晰到可以就地做一整套高数题,她立刻就想到了应对方法,抓着手机冲了过去。
明叙知被她这架势逼退几步,但当宁姝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后,他那向来平淡如水的脸上,终于掀起几分波澜。
不过这也不赖他。
倘若有人和你吵架,吵着吵着冲过来,一句话也不讲,只是气势汹汹地掏出手机打字,任凭谁都会觉得错愕。
而这边宁姝,可管不了这么多,她抓着手机就是一顿拼命输出:
[请问大哥,如果你人早一点到这,我看到你不得像避瘟疫一样退个十万八千里还至于和你做邻居?再者你摆个摊位在这占座算什么事!]
明叙知下意识准备同样掏出手机对线,但又忽然惊觉自己尚有使用声带的权利。
于是他很贴心的选择了二者融合的形式——捧着手机发语音。
明叙知:“这位小姐,我对你的敌意并没有那么严重,不至于到看到你就选择放弃生意的地步。更何况你卖你的东西,我干我的生意,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也犯不着在这里吵架。”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宁姝整个人都要炸了毛。
水果店的职位是因为明叙知而黄掉,本来尚可维持部分收入的画摊也因为这人歇业,再加遇到此人后的种种不幸。
新仇旧恨积攒到一起,宁姝心跳却稳了下来。
她真的不愿意再做过多纠缠,打字道:
[明叙知,倘若你还是因为你学生的欺凌事件而对我耿耿于怀,那我告诉你,这一切大可不必。我没那么多无处安放的善心,也绝对不会再参与这种破事上。
其次,我觉得你一边要顾着老师兼保姆的吃力岗位,一边还要去水果摊打工,完事儿还来摆摊赚外快,做人也不用这么劳累。]
肾上腺素飙升后的眩晕感如后退的潮水般缓缓扑来,宁姝打字的手仿佛都绵软了几分,但她的话却扯下了两人最后一丝体面:
[您有空在这里和我处处作对,不如先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拯救你那可怜的学生,一个小姑娘被这样欺负,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她摁下发送键,随着加载信号短暂的跳动消失,消息显示发送成功。
空气中弥漫着烟花炸开的火药味,噪声随着烟花的消散而逐渐降下,喧嚣的表象已然藏不住二人间充斥着诡异而尖锐的气息。
良久,明叙知开口;
“我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吧?”
这也许是宁姝唯二次在明叙知脸上看到不爽的表情,像是冬日浮冰的湖。
明叙知到底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言语前的恶毒程度与宁姝不相上下:
“宁小姐有空在这里掺和我学生的事情,倒不如想想怎么样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别到时候饿死街头都没人管。”
宁姝又尝试性地出声,终于能从嗓子里挤出几个音节。
手机打字终究展现不出气势,她酝酿片刻,最终选择用尽毕生力气开口道: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她笑着抚去鬓角垂落的发丝,继续道:“不过话先说好,不让我掺合学生事情这句话可是您说的,我可当真了。”
夜市彩灯斑斓的灯光打在明叙知的脸上,一片冷色调,衬得他眼眸一脸漆黑。
他忽然就笑了。
唇角扯起一小点幅度,两颊处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似有对不太明显的梨涡。
明叙知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宁小姐说这么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您大可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强人所难的人,上回的话说的已经足够明白,我没有在纠缠您的准备。”
宁姝笑容不减:
“那当然是最好,希望明老师说到做到。”
……
今晚一番话下来,可谓是断了两人继续来往的后路。
宁姝也不是什么啰嗦的人,这边和明叙知吵完,那头就转手把人联系方式删了干净。
之前只是把对方的号码和微信加了免打扰分组。这下倒好,也省得占位置,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省时又省力。
她没有太把今天晚上的插曲放在心上,今天晚上石膏摊一直处于爆单状态。
原先宁姝还以为推销总店的小卡片送不掉,没想到连打包盒带小卡片都被顾客席卷的一干二净。
就更别提成品石膏摆件了。
更是被秒得连石膏渣都不剩几粒。
宁姝这边推销功夫做的好,老方那里也频频发来喜报:
“你这丫头还真有方法,现在店里全是人,连位置都坐不下,这还是我开店以来第一次见识到座无虚席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男人激动的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隔着屏幕宁姝都能想到那边老方热泪盈眶的表情。
她眼角不自觉弯起,面容被柔和的光线化开,只是她嗓音最后一丝血条已经在刚刚和明叙知的对线中耗尽,现在更是沙哑的开口即暴击:
“你注意看好店里的情况,今晚不能干的太晚,留一点精力兼顾明天学校任务。”
老方先是被宁姝凄惨的声音吓了一跳,反复确定是宁姝本人后才道:
“丫头,你那边摊子如果没什么事儿就赶紧回来吧,你这嗓子再呆下去估计得报废,到时候赚的不如治的多,那可就完喽。”
宁姝嗓子实在疼的厉害,也没什么精力回复,只草草的在微信上发了个“OK”的表情。
广场上人群逐渐散去,宁姝站在原地,任凭各色各样的行人与她擦肩而过。
她收拾好摊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百无聊赖的点开了手机的文件夹。
直到里面一段视频赫然跳出,她这才惊觉,手忙脚乱的关闭。
不行,这个东西现在还不能放出来。
她在心底暗自道。
……
次日,宁姝起了个大早。
今天是与校方约定好举办活动的日子,准备的大部分石膏娃娃已经在前一天提前运到了学校,剩下的部分老方一个人就可以开车运完。
因此两人约定在学校见面。
考虑今天需要干活,宁姝挑了件灰色冲锋衣,随意扎了个马尾。因为嗓子还未痊愈,她思虑再三,选择添了只口罩。
冬日的清晨还浸泡在夜色中,晚间酝酿的冷空气冻的人皮肤泛红,像无数个小刀刮在身上。
宁姝呼出口热气团在手心,总算勉为其难地缓解了片刻冷意。
现在时间尚早,学生们还没有上学,老方则因为开车的缘故要晚十几分钟。以至于现在,空旷的校门口只有她一个人伫立在角落,可怜兮兮地借着昏黄路灯取暖。
“你是哪个年级的学生?今天来这么早,连大门都还没有开。”
保安室的窗户打开,一个睡眼惺忪的大爷。朝着宁姝的方向探了探头:“外面这么冷,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肖片刻,宁姝已经从天寒地冻的街边。转移到了温暖舒适的保安室。
保安大爷递了杯热水:“今天这么早,吃早饭了吗?回头上课的时候别饿肚子。”
宁姝戴着口罩,艰难地比出几个手势,意思自己并不是学生。
可惜大爷没看出来,只以为她得了重感冒,眼神中的怜爱更甚,忙不迭地从下面抽屉里摸出包饼干递过去:
“先垫垫肚子。”
脱离九年义务教育的时间已然有些久远,宁姝很难想象到现在的保安已经变得如此和蔼可亲。
她只记得自己先前的学校,保安除了架着钢叉不许学生带早饭以外毫无用处。不过她也是很好奇,自己这一身打扮和校服天差地别,为什么会被误认为学生?
在保安室坐了片刻,接待的老师和老方终于汇合在学校门口。
彼时朝阳朦胧的探出抹光晕,只映得天边一觉泛出金黄的光。校门口逐渐热闹起来,宁姝对保安室的大爷比了个再见的手势,刚推开门,积攒在心中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只见一个推着车的男生与宁姝撞了个正着,同样的灰色冲锋衣混在一起,是完全分不出老大老二的程度。
那男生见宁姝盯着自己不放,有些不自在地藏了藏手中拎着的包子:
“同学,我今天起得太早,没来得及吃早饭,你就通融一下呗。”
宁姝:……
好在这时老方及时解围,对着面前的男生做了个歉意的手势,随后带着宁姝直接绕去了活动场地。
那里已经有位女老师在等着,见两人过来,先是和老方对视了一,随后表情露出几分喜色:
“就是这姑娘会画画是不是!”
那女老师看上去年纪不大,披肩卷发娃娃脸,就是混进大学校园也毫不违和。
她一把握住宁姝的手,语气诚恳:
“这个活动非常重要,但是由于是临时安排出来的,我虽然有备课,但是还是不能完全保证和学生的默契。
听方叔说你会画画,不知道能不能请你镇一下场子,不过你不用很有心理压力的!”
女老师看上去是真的很急,眼角似乎都有泪花渗出。
宁姝最见不得人哭,犹豫片刻,选择点头。
那娃娃脸女老师表情立刻阴转晴,仿佛早就料到宁姝会同意一样,丝滑的,不带任何停顿的,指了指宁姝身后的方向:
“那位是明老师,待会儿一起和我负责秩序,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找他。”
这次宁姝头也不用回就知道对方来者何人。
得,又是明叙知呗。
小宁:无所谓,已习惯。[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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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要饭第二十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