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与当然没有走,他一直吊在上面。
无论怎么说,怎么赶人,他跟定楚洛。
他做事向来坚持,有毅力,对待楚洛更是不例外。
楚洛练多久,他陪了多久。
训练的时间总是很难捱,几个小时,楚洛是咬牙坚持下来的。
到凌晨两点,威亚师换了两波,楚洛腰差点累断,终于突破六米的高度。
怎么回到家里的,楚洛记不清了。从天上下来,他迷迷糊糊睡过去。
都不知道是谁帮忙洗的澡。
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的六点。
闹钟叫嚣得厉害,他拿起手机一看,备注上写着“送叶茗去机场”。
昨晚,他怕自己练得走火入魔,就提前定好闹钟,以免失约。
从床上爬起来,楚洛收拾一下,打算自己开车去找叶茗。
下了楼,杨夏早在客厅等他。
走到杨夏身边,几步路,打了几个呵欠。
杨夏劝他睡会儿,他又不肯,便闲聊着去开车。
坐到驾驶室,杨夏等楚洛上车,从旁边拿出个盒子递给他。
“什么东西?”楚洛拿起来,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没瞧出来。
杨夏发动引擎,笑道:“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勾起楚洛的好奇心。
把盒子放腿上,楚洛小心拆开。
焦糖奶香味扑鼻而来。
盒子里,烤面包码得整整齐齐,色香味俱全,和之前训练吃的早餐一模一样。
大清早,杨夏还有空帮人递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
盯着手里的盒子,楚洛说:“夏夏,你竟然和付先生暗通款曲。”
“哎,洛哥,咱用点好听的词。”杨夏咳嗽起来,一脸尴尬。
楚洛道:“老实交代。”
“是陈驰送来的。人家大早上在我家门口等,我不好意思让他空跑一趟。”杨夏瞅瞅面包,“洛哥,你不想吃就放那,我等会儿给你处理。”
“用你的嘴处理吗?”楚洛轻哼。
杨夏嘿嘿一笑:“你不吃,咱也不能浪费啊。”
拿起一块小面包,楚洛放进嘴里,焦糖奶香蔓延在舌尖,是熟悉的味道。
味道伴随着楚洛的思绪,描画出付与在灯下忙碌的身影。
昨天那么晚收工,不知道几点才到家,付与还有精力烤面包?
为了那不为人知的目的,他也太拼了。
真有什么事求楚家,开口说一声就行了。
就算是渣男,看在渊渊和维哥哥的面子上,楚洛也会帮忙。
何必做这些事?天天累得不像个人样。
真当楚家是剥削人的资本家?
想到这些,楚洛有点吃不下了。
放下盒子,说:“你让陈驰转告付先生,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了。”
杨夏正巧停下等红灯,转头瞅一眼楚洛,有点为难:“洛哥,付先生昨晚那么努力,陪练完还送你回家,我以为你原谅他了。”
“送我回家怎么了?没有他,也会有别人。”面包味还萦绕在鼻尖,存在感特别强。楚洛耷拉眼皮,“再说了,我原谅什么?他又没对不起我。”
“洛哥,你那天明明很生气呀。”杨夏彻底疑惑了。
“他是来陪练的,以后我们只会在工作上有交集,不是吗?”楚洛说,“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那么多人跟着我,个个都生气,我早给气死了。”
“可是你生气难过的感受是真的啊。”杨夏小声嘟囔,“而且,能心甘情愿陪练到凌晨两点,真的很不容易了。”
叶茗和楚洛认识的时间更久,还不是一来就劝人放弃,也没见着陪洛哥训练啊。
他默默吐槽。
这遗憾的样子,看得楚洛无法忍受。斜他一眼,楚洛说:“我去给付先生颁个‘老黄牛奖’,您看还满意吗?”
刚营造的气氛顿时崩盘,杨夏噗嗤一声笑了。要不是在开车,能笑得捂住肚子。
推推小助理,楚洛提醒道:“开车呢,注意安全。”
杨夏清清嗓子,正襟危坐,收敛起表情,严肃地说:“洛哥,我觉得你对付先生不一样。”
“哪有不一样?他凭什么让我特殊对待。”楚洛很不屑。
杨夏叹了叹。
“就拿王景虞和叶茗来说,他们出身不好,你会心疼他们,对他们很温柔。付先生的身世没比他们好,你倒是会心疼,只是过后又要后悔心疼人家。”
楚洛指尖抖了抖。
杨夏继续说:“王景虞待在嘉瑞,间接害你被黑,虽然可以不见他,但你从来没真正气过他,反倒怜惜他,为他的未来着想。茗哥造谣你们以后会结婚,你也只是说他几句。和他们比起来,付先生那件事,实在不值一提。”
还不是因为付与是渣男。要知道,心疼渣男,会带来不幸。
这不,才亲近一点,对方就回以痛击。
再信这个人,楚洛就是笨蛋。
没法吐露这些想法,楚洛只是撇撇嘴,对杨夏说:“付先生有维哥哥疼,我不凑这个热闹。要到了,别再说他。”
燕南花园,叶家。
叶茗在门外翘首以盼。
楚洛从车上走下来。
对面的叶茗满脸带笑,小步跑过来,目光落在他脸上。
楚洛疲惫不堪,眼睛里还有红血丝。
叶茗特别心疼,牵他进去:“早知道你昨晚那么辛苦,我就不折腾你了。”
“人都站你面前了,说这些。”楚洛笑了。
说话间,赵女士和叶晖从楼上下来,听见楚洛的声音,马不停蹄跑过来,忙前忙后招呼。
恨不得把家里好的东西都搬给楚洛。
楚洛客气道:“阿姨,晖哥哥,不用麻烦了。我找茗哥哥说点事,一会儿就走。”
赵女士点点头,赶忙说:“小茗,你好好招待洛儿,别怠慢了。”
说罢,她又对楚洛说:“洛儿,小茗吃了早餐要赶飞机,你们聊完,让小晖送你回去吧。”
“洛儿的行程安排好了。”叶茗替楚洛回答。
赵女士脸色一僵,随即笑着告辞。
等人离开,叶茗拿杯温牛奶给楚洛,脸色很不好。
叶茗自己约来的人,不喜欢别人借机套近乎。
尤其是赵女士母子俩。
赵女士一直希望叶晖和楚洛打好关系。
看见叶茗和楚洛关系好,她眼睛红得滴血。
今天没凶他,只是因为楚洛在,他们要装个好样子。
“洛儿,我没跟他们说你会来。”叶茗沉声说。
“我知道。”楚洛轻声催促,“赶紧吃吧,等会儿还要赶飞机。”
原本愉快的早餐,由于别人的出现,草草结束。
楚洛送叶茗到机场。
登机前,叶茗欲言又止。楚洛最不喜欢有话憋在心里的人,让他有话直说。
“昨晚那个人,就是陆渊的小舅子吗?”叶茗问。
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憋半天,结果想问付与。
楚洛笑无语了:“是他。”
叶茗:“洛儿,我真的很不适合演戏吗?”
这话问得很突然,楚洛一时没跟上他的思维。
“什么意思?”楚洛很懵。
“你愿意带王景虞和付与,就是不肯带我。”叶茗那张脸都不阳光了,“一定是我资质很差吧。”
楚洛想起来了。
五年前,他拿下国内电影三金,叶茗很羡慕,想跟他进娱乐圈。
当时他是犹豫要不要带叶茗,然而王景虞来了。
他的精力只够带一个人。那孩子不比叶茗,除了一张漂亮的脸,别的什么都不会。
为了两全,楚绎然安排叶茗进公司,他则带王景虞进娱乐圈。
这次他接《灼灼其华》,叶茗又去找陆渊,想参演。
陆渊拒绝了。
原来叶茗对此耿耿于怀。
沉思片刻,楚洛解释道:“不是你资质差,是你在酒店管理方面更有天赋。”
叶茗脸色还是不太好,静了几分钟,小声说:“洛儿,我还一个多月回来。你有空给我打个电话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广播正巧提醒乘客登机。
“快去吧。”楚洛起身,朝他挥挥手。
叶茗还不肯走:“洛儿,拍戏的时候,安全最重要,不要逼自己太狠了。”
“知道了知道了。”楚洛真受不了他磨磨蹭蹭。
叶茗几乎一步三回头,广播又催了好几次,他大声说:“洛儿,我会等你的电话。”
楚洛没应,摆摆手跟他道别。
送走人,楚洛上了车。
杨夏感慨道:“茗哥真是太磨叽了。”
“你最近牢骚是真多。”楚洛笑着摇头。
“得,我不发牢骚,问个正经问题。”杨夏笑嘻嘻,“你觉得茗哥、王景虞和付先生,谁更适合共度余生呀?”
“你搁这选妃吗?”楚洛哭笑不得,“别太荒谬啊我说。”
杨夏眨眨眼:“要我说,没一个能入然总的眼。”
“是我哥要选一个共度余生?”楚洛眨眨眼,“算了吧,他那个脾气,这三个没谁能忍。”
杨夏差点没笑岔气。
*
小插曲过去,楚洛回到训练室,继续紧张的训练生活。
楚洛到的时候,李老师恰好带他的团队来了。
听说了昨晚的收工时间,李老师感叹楚洛太拼命。
进到室内,付与刚从跑步机上下来,身上依然散发浓郁的桃花香。
楚洛嫌香水呛鼻子,走远些去穿威亚衣。
“小与,听我那几个小徒弟说,你昨晚帮了很大的忙啊。”李老师走到付与身边,“说不定今天能突破十米。”
到达这个高度,这部戏的打戏基本没问题了。
付与没出声,直接穿上装备。
李老师:“你刚跑完,先休息一下,不用急。”
“洛哥哥,要休息吗?”付与走到楚洛身边,问道。
楚洛退开一步:“随你就好。”
付与眼眸低垂,对李老师说:“开始。”
和昨晚训练一样,付与致力于当楚洛的镇静剂。
今天没时间一米一米往上加,楚洛直接要求飞到十米的高度。
李老师震惊不已,手摆得像拨浪鼓。
“这种事不能急于求成,昨天的节奏差不多了。”李老师劝道,“小洛,戏很重要,安全更重要。”
他们是工作人员,演员的安全由他们负责,他们不可能像楚洛一样,随心所欲,不顾一切。
楚洛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妥协。
他张张嘴,声音还没出来,便听见付与说:“就十米,我会照顾他。”
“如果出问题,我自己负责。”楚洛立即补充。
有了这个保证,李老师才按照他们说的做。
上去的一瞬,楚洛的身体下意识战栗,头晕目眩,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似的。
看见前面出现一片黑色,楚洛抓住他。
可能是太高了,楚洛抓住付与,还是没能缓解痛苦。
他往付与身上靠,刚挨到微冷的身体,腰就被揽住。
这只手很有力量,他不踏实的感觉顿时减轻很多。
稍微适应之后,他没先前那么怕了。扶着付与,往后退开一点,尝试脱离别人的帮助,独立稳住身形。
他昨晚就是这样,一次次逼自己去适应,最终成功突破。
缓缓松开付与的手腕,楚洛的指尖抖颤抖。
“洛哥哥,太高了。”付与说。
紧张地舔舔唇,楚洛强行道:“我不怕。”
悬在半空中的手指,肉眼可见地抖动。背部绷得笔直,他屏息凝神,努力稳住。
恐惧还没冒出来,付与就抓住他的手腕。
抬头凝视前面的人,楚洛漂亮的眉毛往下压。
他不喜欢打乱计划。
“我怕。”付与突然出声。
这人脸不红心不跳,真的害怕吗?
盯着前面的人,楚洛转念一想,自己也很少会在脸上表现内心的感受。
说不定,付与真的害怕呢?
适时,杨夏说他区别对待的话又钻进脑子里。
如果对面换成别人,他还会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吗?
付与是渣男,但陪练尽心尽力,业务能力完全没问题。既然如此,在工作上,他应该好好配合才对。
磨磨唧唧,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
得不偿失。
楚洛又一次说服自己。
扶住付与,他慢慢靠近身前的人。
“那就先适应。”
他说得挺客气,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却藏不住,融在话里,听得人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