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淇住院,每天浸泡在各种药水味里,不能走动,说话不能大声,没有新鲜的空气呼吸。
熬过三天,终于待不住了。不论楚绎然怎么劝,她坚决要出院。
楚绎然别的不担心,就是怕血液不流通,没有及时按摩,产生不良影响。
外婆不喜欢外人跟着,不能请按摩师。
待在医院,有专业的医生随叫随到,可以避免这种问题。
在圈子里,楚绎然以冷酷著称,大家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在外婆面前,他没有一点胜算。
楚云淇催他去办理出院手续,他无可奈何,便寄希望于弟弟。
楚洛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哄着。
“外婆,你不喜欢医生跟着,像昨晚脚麻的状况,住院才能第一时间解决。所以啊,我们就在医院,等好彻底再回家,好不好?”
楚云淇陷入沉思。
楚绎然一看,好像有戏,靠在门口等外婆做决定。
楚洛也不敢惊扰外婆思考。
万一打扰到亲亲外婆,她一闹脾气,又不肯住院了。
他们大气不敢出,静静地等外婆做决定。
楚云淇似乎在打量他们,目光从楚绎然流向楚洛,停了片刻,猛地转到付与身上。
“洛宝,你那天晚上不是说小与帮你推拿吗?他要陪你训练,我脚麻了,正好可以找他。”她笑得和蔼可亲,“小与,你愿意帮我吗?”
楚洛和付与站在一起。
他从背后伸手,扯扯付与的衣服,暗示这个人拒绝。
前面的人安静如鸡。
捏住付与的衣角,楚洛加重力道扯一把。
付与不仅没搭理,还点点头,爽快地答应:“能够帮外婆,我很开心。”
楚云淇别提多满意,一直不停夸付与,说得累了,还不忘催楚绎然去办出院手续。
楚洛真是悔不当初。
就是随口闲聊的事,外婆竟然拿来当借口。
兄弟俩对视一眼,没法子,乖乖去办出院手续。
回到山庄,张姨和刘姨差点没办欢迎会。她们年纪大了,都知道待在医院不好受。
两人搬躺椅和水果放葡萄架下,让老太太舒舒服服躺好。
楚云淇很不受用:“我要陪洛宝和小与训练,你们给我放这干什么?赶紧带我去体育馆。”
这么折腾,对她的脚不好。两位阿姨不会再纵着她了,都劝她好好躺下,养好了腿,哪里都能去。
楚云淇不依,偏要去看洛宝训练。
楚洛指指不远处的空地:“外婆,您不用挪,我们就在这里练。”
楚云淇扫一眼前方,哦了一声,安心躺下了。
五月中旬的宁城,温度不算高。
只要不下雨,在室外训练还算舒服。
外婆安静下来,楚洛和付与开始训练。
这块空地没有体育器材,他们就做些简单的运动,等会儿直接训练那一套动作。
做好热身运动,两人开始跑步。
他们从屋前出发,沿山庄的小路,并肩慢跑。
夏风拂过树梢,云淡风轻,舒适度拉满。
楚洛有点困了。
不过,正事当前,他不是贪图享乐的人。
余光瞥到付与,想着这人昨晚没休息好,该去睡一觉。
跑到分岔路口,楚洛停下来,指着左边的林荫小道说:“付先生,你跑这边。”
付与哪边都没跑,伫立在他身边。
楚洛回头阻止道:“你别跑了。”
“我……”
眼见付与跟上来,楚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你去帮我照顾外婆吧,你答应了的。”
付与停下脚步,看向楚洛。
“付先生,我外婆就拜托你了。”楚洛说完,往竹林深处跑去。
话音飘散在风里,道旁竹子苍翠欲滴,很快吞没楚洛的背影。
付与跟上去,走了一小段,突然停下来,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调成自拍。
屏幕里,丹凤眼通红,看起来失了几夜的眠。
疲倦从眼睛里溢出来。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便收起手机,往林荫小道走。
楚洛关心他,他是知道的。
他的洛哥哥,嘴巴上故作凶狠,傲气撒娇,其实永远以善意待人。
楚洛不是那么喜欢他,他也知道。
他曾经感受过楚洛的爱,是涨潮时翻涌的浪,是山顶呼啸的风。
浓烈且纯粹。
绝不是现在的状态。
这不是爱,是戏耍和玩弄,像找到一个新奇的玩具。
付与还没弄明白,楚洛能善待所有人,为什么排除他。
走完林荫小道,主屋便在不远处。
付与正要过去,手机响了。
他拿出一看,屏幕上显示一个字:柳。
凤眼转瞬凝结冰霜。
他停在小路尽头,按下接听键。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急躁。
付与沉默不语。
那人等了几秒,很不耐烦:“跟宁城去了你还不开口?等小维被甩,你想怎么压住舆论?还不上紧,想逼死他吗?”
付与握紧手机,靠在路旁的树上,仰起头,望着叶间细碎的光斑,说:“他们感情很好。”
“好什么好!前几天你们去酒吧,陆渊和那个姓秦的勾勾搭搭,还送他回家,连续几天都跟他厮混,你哥什么都不知道。”电话那头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小畜生,你是不是只顾自己的好日子?我告诉你,不帮小维,你也别想好过。你最好……”
付与毫不犹豫掐断电话。
铃声催命似的响,他眉眼冰冷,捏紧手机,按住关机键。
指节变得惨白。
确定电话不会再来,他靠在树上,眼神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风还在吹,枝叶摇晃,零星叶片落下来,从他鼻梁滑过。
拉回思绪,他转头望着楚洛离开的方向。目光变得悠长,试图找到那明媚的身影。
树木苍翠,密密层层,拦截他的视线。
什么也没看见,他还是固执地眺望。
看得太久,他眼睛越发绯红。
“楚洛。”
唇舌碰撞,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
付与依旧没看见那个人,但眼神变得坚定。
直起身子往外走,转眼,他脸上已经恢复淡漠。
回到葡萄架下,楚云淇打量片刻,让刘姨搬个躺椅放旁边。
水果和茶点齐备,专门等他。
“昨晚没怎么睡觉吧?”楚云淇拍拍躺椅,特别心疼,“快躺下休息休息。”
刘姨拿个眼罩给付与。
接过东西,付与低声道谢,坐在楚云淇身边。
他没有躺,还是注视远处,眼神放空。
一道绿色的影子蓦地从眼前划过。
付与条件反射伸手接住。
绿油油的,是青提。
楚云淇眉开眼笑:“不休息就吃点水果。”
修长的手指捏着提子,付与没有吃。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寄住在楚家,而不是柳家。
见他发呆,楚云淇便说:“洛宝没在身边,不习惯是吧?他操心你没休息好,可别怪他不带你跑步啊。”
付与垂眸,轻声道:“嗯,我知道。”
楚云淇拿个果子,往上一抛。
翠绿的葡萄落下来,她张嘴接住。
细嚼慢咽。
用纸巾擦擦嘴,她又开口了:“洛宝可会疼人了,看见你脸色不好,就托我照顾你。等会儿他回来,看见你眼睛红得像兔子,大概会很心疼。小与,你现在困不困?”
楚家的人说话,很少命令或强迫。一字一句,都能拿捏人。
紧绷的心口瞬间放松下来,付与收回目光,把手里的青提放回盘子里,慢慢躺下。
刘姨拿来薄被,盖他身上。
付与闭上眼睛,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有安神的作用。
静下心来,他心头有一种愉悦轻轻颤动:
他大概知道楚洛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了。
心情舒畅,困意就更明显了。
渐渐的,四周变得寂静。
他眼皮压了千斤顶,不自觉盖下来。
*
楚洛绕山庄跑一大圈,回来的时候,风流云散,太阳高悬。
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做拉伸。
抬头时,总能看见葡萄架下的两把躺椅。
葡萄藤伸长手臂,风一吹,轻轻飞扬,温柔抚摸躺椅上的人。
像一幅美丽的画,温馨和谐。
他目不转睛瞧那边,动作没停下。
心下夸外婆劝人有一套。
转眼之间,十分钟的运动结束了。
腕表传来提示音,他恍然回神,便去洗澡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付与已经醒了。
他坐在躺椅前面,给楚云淇推拿。
两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楚云淇笑得很开心,付与的目光难得不冷。
回到葡萄架下,楚洛放轻脚步,悄没声走过去。
付与发现他,张嘴便要喊。
楚洛竖起食指,抵住唇,轻悄悄踱过来。
贴住椅背,他探身捂住楚云淇的眼睛,拿腔作调:“猜猜是哪个小宝贝回来了?”
楚云淇一本正经地猜道:“然宝,我知道是你。”
“不对不对,是一个小宝贝,比然宝更可爱。”楚洛笑眯了眼。
楚云淇扶着脑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小与宝贝。”
楚洛放开手,大步踏到付与身边,娇声娇气道:“外婆,人家正在伺候你,哪来的闲工夫逗你玩。”
“是吧,小与宝贝。”楚洛转头问旁边的人。
付与瞟他一眼,沉吟片刻,什么都没说出口。
手上的动作明显慢半拍。
祖孙俩还嫌不够闹,你一言我一语地延续话题。
“洛宝,咱们小与宝贝这么辛苦,怎么过了一夜,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楚云淇说,“等你训练完,赶紧带他去挑几套。”
楚洛双手捧脸,故作难过,就差没挤出几滴眼泪。
“外婆有别的小宝贝,不要我了,我一定是失宠了。”
“洛宝,趁你还没完全失宠之前,先帮我们小与置办行装。”楚云淇慈爱地笑起来。
她转头,又向付与道:“小与,你跟着他,别叫他忘记了。”
“好好,我这就去训练,赶紧结束,带他买衣服,绝不让您的新宠受委屈。”楚洛挂上职业性微笑,回到空地上,开始训练新动作。
一老一小,耍宝似的。
付与很适应了。
前世,他就是在这样的氛围里,和洛哥哥更进一步。
重来一次,他想要的,只会更多。
推拿得差不多了,付与便起身跟上楚洛。
他休息过后,精神状态好多了,凤眼神采奕奕。
楚洛瞥他一眼:“我没答应帮你挑衣服,你就告状啊?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付与,我看透你了。”
付与打开视频,看张老师的教学,一边淡淡地说:“我要黑色的。”
“混蛋,你欺负人。”楚洛气呼呼。
付与看完视频,收起手机,走到他面前,声音轻飘飘:“你答应了外婆,不可以反悔。”
楚洛正要说他,人家却开始训练动作了。
正经事来了,楚洛禁了声。
付与在打戏上,真的很有天赋。
只看一遍视频,就能完整做出来。
动作流畅有力,一点都看不出第一次做。
楚洛软软地威胁:“今天教不好我,就不给你买衣服。”
“洛哥哥很聪明,一定能学好。”付与站他旁边,握住他的手,又要手把手教学。
傲娇洛:就不给你买黑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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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我要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