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顾这句话显然扎到了归哥的神经,对方面上顿时阴转暴雨,一双视线仿佛利剑一般,企图将对面的人刺穿。
见势不对,沈星顾也猛然意识到,自己说话好像确实有点重。
其实沈星顾也不是看不惯男同性恋,只是宿舍隔音不好,他偶然听到过奇怪的声响,瞬间就想举个手电筒进别人宿舍扫黄。
他就是不理解,男性之间为什么能发展成这种关系?总不能是单身太久终于疯了吧。
“对……”
沈星顾正要道歉,归哥却蓦然打断他的话音。分明愠怒不减,后者语气却强装镇定:“这只是刚才那个人的误会,我不是同性恋。”
“我不是故意……”
“不要来见绒绒,我会和护士交代。”
归哥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街道转角。沈星顾无奈地叹了口气,还以为真的是万般不入眼的谪仙,结果还不是一句同性恋就气成这样。
……
“回来了?”坐在宿舍里吃外卖的祝筝抬头,望向刚走进门的沈星顾,“下午的课不见你去上,还以为你在宿舍打游戏,结果回来宿舍也不见你,哪去了这是?”
“没什么,办点事。”沈星顾随口敷衍,方才的事说起来太复杂,他懒得复述。
“回来了就看看作业要求,刚明哥看了都觉得无从下手。”
沈星顾眉头紧锁:“明哥看不懂,你指望我能懂?”
“万一呢。顾啊,我和明哥都没放弃你,你别自己放弃自己。”
明非渊蓦然插嘴:“虽然烂泥扶不上墙,但是能糊一双鞋。”
“你那是夸人的话吗?”沈星顾忍无可忍回敬一句,手上还是老老实实点开群里发的作业要求,每个字他都认识,连起来就不知所云,“算了,你们看懂再跟我解释。”
“然后你再跟你的雇佣兵解释是吧?我有时候觉得我和明哥才是你真正的雇佣兵。”祝筝一脸无语。
“说得很好,两位雇佣兵,帮我把我那份做了。”
祝筝、明非渊:“滚。”
沈星顾满不在乎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五点多,放学没过多久。他这才想起来,办公室一般六点正式下班,他需要赶在这个时间前,将手写论文交到老师手上。
床铺都还没睡热,他当场起身,草草把脚塞进鞋里就转身出门。
乘坐校内车去学院楼只要几分钟,沈星顾顺利交了作业,正准备拐进电梯口,却先被一股不知名的气力扯进旁边的男洗手间。
沈星顾一时没有设防,被对方用力抓住手臂:“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沈星顾转过头,发现来人正是下午骚扰归哥的男生,用一种极有威慑力的眼神盯着他,“我说是谁,原来是你来找你爹麻烦。”
“爹什么爹?你以为你是谁?”男生一怒之下,往沈星顾脸上挥去一拳。
沈星顾几乎是马上就回了对方一脚,两者之间拉出半分距离:“强迫别人不成就恼羞成怒?山里的恶霸都没你缺德,死寸头。”
“你他妈骂谁?”男生怒不可遏,接着就要继续对沈星顾动手。要不是恰好有老师进来,后者多少要再吃点拳头。
就算沈星顾看眼前这人不顺眼,这里毕竟是办公楼,他不好和人纠缠——或者说,他本来也对打架没兴趣。
男生看上去也不想把事情惹大,见老师注意到这边,他松开拳头。沈星顾趁机闪出门外,搭乘电梯下楼。
“嘶,瘟神。”沈星顾下意识擦了擦嘴角,果然沾了血。换了平时,这点小伤他懒得管,但他动了动嘴,总感觉里头也发痛,生怕是出了什么内伤,于是拐弯往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
医务室这个点只有一个医生值班,沈星顾坐在诊室,医生替他看过口腔内部,牙都好好的,就是出了点血,慢慢就能好。
医生在药柜里找药,嘴里还说着年轻人就是气盛云云,听得沈星顾耳朵都要起茧,小少爷最听不得就是说教。
“哦,里面那个谁,你要找的药在这。”医生扯开嗓子大吼一声,很快另一个诊室里闪出身影。
归哥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接着就踱步到医生跟前:“谢谢。”
见归哥马上要走,沈星顾没忍住开口问:“你生病了?”
“不是,帮室友拿的。”
“那,”沈星顾强行接续对话,“你室友还好吧?”
“还好,吃了药会更好。”
沈星顾:“……”
还没等归哥踏出门口,那头就先进来两个女生,一个扶着另一个,脸色苍白,表情痛苦万分,像是突发了什么病。医生连忙赶到女孩子们跟前,还不忘插空嘱咐沈星顾:“桌上那个药记得抹。”
沈星顾没来得及道谢,医生就带着女孩子去里间病床上。
“要吗?我帮你。”归哥将手里的药瓶暂时放在一边,转而拿起医生替沈星顾翻出的药水。
“你?”
“昨天那个人去找你了,”归哥说到这里面露愧色,“我知道。”
“知道你还由着他打我?”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哪里等你,否则我会阻止他。”
“他就是满脑子毛病,居然选办公楼——嘶。”沈星顾情绪一激动,嘴巴动作一大不小心就扯了嘴角。
“你是因为我的事才受伤,我会负责。”归哥伸手,将沈星顾的上下唇瓣捏住,“别动,我给你上药。”
沈星顾真就乖乖坐着不动。归哥将药水瓶盖拧开,用棉签沾了些许点在沈星顾裂开的嘴角。
搽完药水,归哥没有急着推开,一张脸反而离沈星顾越来越近,鼻尖几乎贴在对方颈侧,惹得沈星顾下意识往后仰:“干什么?”
“你身上有闻着很好吃的味道。”归哥面不改色地往后退开,“怪不得绒绒喜欢靠近你。”
“好吃?不会是我今天中午吃过的酸菜鱼吧。”不是好闻,而是好吃,沈星顾觉得这个形容很奇妙。
“不好说。”归哥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盖好药水,抓起自己方才的药瓶,“走了。”
“你说的负责就是这个?抹药?”
“还想要什么?”
沈星顾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什么想要的:“行,暂时就先抹药。”
……
祝筝和明非渊注意到沈星顾面上的伤,纷纷围过来要问个明白。真要解释前因后果太过麻烦,沈星顾随口说自己是见义勇为。
“还好,伤得不严重。”明非渊松了口气。
“伤得重早躺医院了,还能来食堂见你们?”
“去去去,”祝筝拍了一下沈星顾胳膊,“别说晦气话。”
“你来得正好,刚刚我和筝在说周末去求月庙的事。”明非渊放下手里的筷子。
“你也要去求不挂科了?”沈星顾看着明非渊诧异道。
“不是,亲戚家的小孩满月了,去那里做祝福仪式。”明非渊解释,“新生儿满月有接受求月神子祝福的习俗,讨个好彩头。”
说到神子,沈星顾下意识想到一身白衣的归哥。“照你这么说,神子不是很忙?全汀北市的小孩子都要被他祝福。”
“傻啊你,汀北市又不是只有一家求月庙,况且也不是人人都要讨好彩头,我们家就嫌麻烦。”祝筝插话。
原本明非渊家里的事和他们俩无关,只是祝筝爱凑热闹,便拉着沈星顾也去一趟,说是三缺一很没意思。
沈星顾半推半就,周末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求月庙门口。想起自己上次碰见归哥,还没问绒绒的状况,这回他打算碰碰运气,进庙里看看能不能遇上人。“你们在这等我,我一会回来。”
沈星顾按照之前的路线,走到求月庙后院,视线果然捕捉到了一点归哥的影子。他还没来得及叫住对方,人就钻进了里屋,门板也被顺便带上。
他人就等在门外,随意坐在小池边的石案前。桌上躺着一部手机,不知道是谁无意中落下。
铃声蓦地响起,沈星顾想着可能是失主借了旁人手机,打电话过来找,便下意识接通电话,却不想对方第一句是:“归先生您好,绒绒原本准备手术,可它现在出了点问题,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尽快过来一趟。”
“什么问题?”沈星顾急忙问。
“情况突然恶化得很严重,我们现在正在想办法控制,您……”
“一会,一会就到。”说完这句,沈星顾匆匆忙忙挂断电话,三步并作两步拐到屋门前,“归哥?归哥你在吗?”
“什么事?”归哥很快从里间出来,身上已经换好沈星顾第一次见他时穿的月白色长袍。沈星顾不多废话,直击要点:“绒绒出事了,快,我跟你去看它。”
归哥脸色骤变,但很快他勉强自己稳住情绪,瞬间又摆出那张分不出喜恶的淡漠脸:“仪式马上要开始,外面很多人在等了。”
“有什么比一条小生命还重要?你不在这祝福,那些人又不会死。”沈星顾说着,拉着归哥的手臂就要强行带人离开。
还没跨出院口,寺庙的住持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那里,不疾不徐迈出一步,挡在归哥和沈星顾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住持眉头深锁,“小神子,忘了你妈是怎么跟你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