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骤然晃了晃。
天旋地转。
陆南乔脑海混沌,脚底发软,稍不留神间跌坐回副驾驶。
头,好晕。
他不解摸上额头,有点烫。
陆南乔:“……”
怎么在这个时候生病。
*
距离京都大学最近的医院。
输液大厅,成片的椅子中,陆南乔正歪歪斜斜靠坐着。
顾修远正欲离开。
路过的护士小心提醒:“当哥哥的不要随便走开,看好你弟弟,小心倒吸。”
耳边声音沉沉浮浮,陆南乔疲惫抬眼,哑着嗓子吐字:“他不是我哥。”
护士扫了眼两人,二人长相确实不像。
想来是夫夫,毕竟同性婚姻早就合法,思忖间,她摆好拖在椅把下的输液管,语气藏着责备:“那既然是当丈夫的人,就更不应该了,照顾好你先生。”
陆南乔:“……”什么丈夫先生,这种误会也太冒犯了吧。
“他也不——”
吃力抬头的瞬间,护士已经走远,恍惚间,对上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他视力不好,是先天性的,离了眼镜,十米开外,人畜不分。
根本看不清男人长相。
但这人气质矜贵,绝对家境优渥。
尤其是那股与世隔绝的清冷磁场,十足是小说中令人望而却步的高岭之花,他甚至隐约觉得。
这人,似乎比陆闻生还要厉害。
他却错认,真是冒犯。
幸好,这种上位者素来漠视万物,并未与他计较什么。
陆南乔咬咬唇,歉意道:“不好意思,麻烦了,您忙吧,我自己可以。”
顾修远没有说话,静静落座。
“我确实可以,我朋友会来接我,您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陆南乔说完低下头翻着微信联系人。
毕竟,那位严老,他是决计不会再见的。
只能另寻他人。
男生低头捣鼓手机,安静得乖巧。
露出半截白皙的脖子。
顾修远的角度看去,正好能清晰得见,陆南乔耳窝后那亮眼的点,红艳欲滴。
是颗小血痣。
像点缀在白玉石中的血珠,瑰丽诱人。
“哥们儿,来医院干嘛?”
大厅内,传来熟悉话音,顾修远起身,颀长的身影刚好挡住陆南乔。
“被你外公摆了一道?”
楚阳行翘手走来,脸色愤然,打抱不平说:“老爷子也真是的,明知你不想见姓陆的,还故意制造你们偶遇。”
“没必要,真没必要。”
“那破马场,除了马,没个好东西。”
“害,看我瞎操什么心!”转念间又嗤笑道,“你又不用看姓陆的脸色。”
“我听说你正在接手整个顾氏?还打算推出一些非遗合作项目?搞这么高逼格啊!网上风评挺好,可以呀哥们儿。”
“等会儿,我去!你不会是之前等红绿灯那会儿,看见那个小美人儿跳的什么滚灯舞启发的灵感吧?”
“我就说嘛,你绝对被钓到了!”
“那要不要请来代言?我看那小美人儿气质容貌都是一等一的绝,估计是个主打文化输出的大网红。”
……
来人的话,陆南乔没细听。
最后只听到一句清越的话音——
“走了。”
却不知是对谁说。
顾修远前脚刚离开,裴年后脚就来到医院,两人在旋转玻璃门擦肩而过。
裴年狐疑回头。
阳光折射在玻璃窗,有些刺眼,他擦擦眼睛,不可思议望了眼那个背影。
怔住几秒才继续往里走。
直奔输液厅中的陆南乔:“小乔,我在门口看到个人,好眼熟。”
“我们同学?”
“好像是顾——”裴年迟疑顿住,片刻后道,“应该不是,那种大佬,怎么可能出现在这种小破医院。”
“对了,你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从马场来医院了?摔着了?”
陆南乔摇头,顺手接过他让裴年在宿舍带来的备用眼镜。
戴上眼镜。
镜腿的银条惯性晃晃,轻轻撞击脸颊,冰冰凉凉的。
陆南乔重重呼吸一下,低声回:“我没看见严老,也不会再见,换个人吧。”
“可你还能换谁?要不咱们再——”
裴年的话被无情打断:“换我之前联系过的另一位专家,我再问一下他。”
医院的顶灯打在陆南乔的栗发。
照出男生倔强的影子。
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劝阻的话:“嗯,那你先试试吧。”
陆南乔点点头。
他握紧手机,面色凝重组织着语言。
点击发送键。
顺利发送,没被拉黑删除。
他惊喜呼出点气,这种情况,离成功何尝不算是近了一步呢。
陆南乔刚酝酿出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形于色,就被裴年的一句“陆叔叔”冲散。
“陆叔叔您怎么来了?”
陆南乔惶恐偏头,隔着薄薄镜片,视线猛然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是陆闻生。
男人嗓音低沉:“小裴,晚上来家里吃个便饭吗?”
*
此时,陆宅二层阁楼。
一间小房间内,暗红的光线悠悠照在两人身。
陆北笙手捧一碗燕窝,许是牵动到背后的鞭痕,抽着气呜咽几声。
还是递上:“妈,吃燕窝。”
被陆北笙唤作“妈”的女人冷眼剜过自己不中用的儿子。
低骂:“废物!”
“我姚曼怎么会生出这么废的儿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下。
陆北笙瞬间被打懵。
好半晌后,只越发攥住拳头,五指紧得咯咯作响,都怪陆南乔,先是踹得他差点报废,后又害得自己在亲爸那挨了顿鞭子,如今更是在亲妈这吃了巴掌。
他是敢怒不敢言。
只咬牙切齿。
陆南乔,你踏马最好别落到我手里!
“叮叮……”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姚曼接起电话,十几秒后回:“好,我知道了,你让他明天去找你。”
“妈,谁找你?”
陆北笙殷勤追问。
女人早已没有往日的慈母形象,她挂断电话,阴冷挽唇:“鱼儿上钩了。”
“妈,什么鱼儿?”
“笨!”
女人恨铁不成钢,伸出食指戳戳陆北笙脑门:“当然是你哥,那个贱人生的贱货儿子。”
“你爸也是费尽心机,居然想搞什么吊桥效应,呵,放任我害他,再去救他?真是可笑!那我倒要看看你爸能救他几次!”
话锋一转:“他明天去的地方,很偏。”
“那里,”姚曼话音顿住,阁楼房内暗红的灯光,将其眼中的狠毒映得一览无遗。
她面容阴森而可怖冷笑。
“是山路,你可以对那个小贱货为所欲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