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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专属包间隔音甚好，淡淡的一句“这是我弟弟”，雷击似的敲落在场所有人。
好半晌后。
“弟弟？什么弟弟？”
楚阳行敛笑挠头，两人多年好友，自然听出顾修远话中意思，就是不要太轻浮，言行放尊重些。
但是。
未能理解这石破天惊的话，他朝远去的人影喝道：“不是哥们儿！你哪门子弟弟啊？喂！”
两道背影已消失在门口。
……
陆南乔浑身无力，走路跌跌撞撞，三番两次几近摔倒，又被人用力拽起。
“痛……”
酒醉的少年微微蹙眉，伸手推推用力架着他的手。
陆南乔肌肤脆弱。
纱一般的纯白衬衫下，手臂泛起的红印，若隐若现。
顾修远循声低头，松手。
只瞬间，少年又站不稳，双腿一软，便向旁边砸落。咫尺距离，脑袋太阳穴就要撞向墙壁尖锐的挂饰。
惊险一瞬间。
宽大的手掌迅疾伸来，稳稳托住陆南乔的头。
酒吧喧嚣无比。
片刻后，陆南乔好似在混沌中听到声叹息，很低很浅，却清晰无比敲击他的耳膜。
然后脚下一轻，小腿晃荡几下，人也被裹进片清冷气息。
像是个公主抱。
终于，他彻底失去意识。
*
酒吧外。
司机大叔候在车门处。
总算是看到自己那忽然折返回酒吧的老板走出，只是……
老板竟然还公主抱着个男生。
男生眼睫泄出片盎然的粉。
看来是醉得不轻。
就连守门的两个西装男人都目瞪口呆僵直在原地。
这这这……
这小男生还真不简单。
那可是顾总！从无桃色绯闻，洁身自好，矜贵淡漠的高岭之花！京圈大佬！
从未有哪位世家的少爷公子千金小姐能得顾修远青睐。
而这位不知名的男生，居然众目睽睽下，得这位顾氏掌权者低头，这么堂而皇之将他抱在怀。
回想起自己把人拦在门外……
真是差点得罪人！
车内。
平日安静乖巧的少年，酒后却判若两人，软软倚靠在窗，双手不安分地胡乱比划。
“顾总，我们去哪？”
“陆家。”
竟然去陆家？
自上次宴会过后，陆闻生与顾修远父子不和的传闻早已不是圈中秘密，司机大叔握方向盘的手一紧，倒也不敢对此置喙什么。
“好的。”
话音刚完。
一道影子倏地腾起，懒洋洋挨向顾修远，下巴轻轻垫在他肩膀。像只小猫，似在依靠气味辨别着什么。
又如觉得好闻。
少年继续挨过来深嗅，一只手，无意识地抓上领带。
借力起身。
一个趔趄，整个身体毫无防备跌进他腿。
顾修远沉默。
伸手将陆南乔捞起，正要把这人安置回原位，少年却猛地搭上他脖子，爬进他怀里。
一双眼睛空洞涣散，毫无焦点昂头片刻，顿时泄气气球般，无力埋进他肩膀，极力呼吸。
“妈妈。”
少年声如蚊呐。
“……”
顾修远猝不及防颤了颤指尖。
低下又是一声“妈妈”。
“……”
两滴水珠砸落肩窝，冰凉刺骨，毛茸茸的脑袋拱着他，脆弱如易碎品，嘴里含糊念叨着：“妈妈……”
委屈又黏人。
少年埋首抱着他，嘟嘟囔囔喊“妈妈”。
“……”
“咳。”
这语出惊人的一幕，连带让前排司机大叔都差点憋笑憋出内伤，只能用咳嗽掩饰笑声：“咳咳……”
但又实在被这位少年惊艳到，似怕少年会惹怒自家总裁被扔下车，他斟酌半天，小声开口：“这位可不是什么妈妈，这是哥哥。”
“哥……哥？”
“对对对，是哥哥。”
陆南乔无意识哼唧两下，也没说话，只是挪挪身体，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闻着那股檀香轻呢声：“妈妈。”
檀香温暖，而安抚人心。
少年阖眼，渐渐熟睡。
*
车子早停在陆家附近。
却迟迟无人下车。
车内，顾修远指腹把玩着那串小叶紫檀佛珠，怀中是少年均匀低微的呼吸声。
晾在旁边座位的手机又亮起。
几分钟后熄灭。
顾修远余光扫过这几十个未接来电，均是来自同一个人——楚阳行。
再次。
电话打来。
顾修远轻轻挪动手臂，接通。
“我说顾大少爷您老人家可算接电话了，我真心给你道歉，我今晚的态度确实轻佻了些，赶紧回来行不？你再不来，我这十亿的项目可就打水漂了！哥们儿！江湖救急啊！”
“不会。”
顾修远轻声回着，还想说些什么，底下人骤然动了动。
“醒了？”他问。
“……”陆南乔没说话，只是懵懵懂懂打开车门，迈腿，脚尖刚沾地，差点摔倒。
顾修远眼疾手快倾身，长腿支在地面，一手捞住半倒不摔的人，一手捏着电话，回：“你想办法把人留住二十分钟。”
……
陆宅大门。
陆管家匆匆赶出来，仍似做梦般，不可置信揉揉眼：“大……大少爷？您？您怎么来了？”
视线移到酒醉的少年身更是惊讶愣住：“二少爷这是怎么了？”
陆管家挥手，旁边的佣人连忙跑去扶人。
“真是有劳您亲自把人送回。”
见佣人小心翼翼把陆南乔扶走，顾修远一言不发离开。
陆管家也不知这位大少爷到底何意，但二少爷第一次喝醉，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打电话给家主报备下。
电话很快接通。
陆管家还没说几句，旁边的少年忽地抢走他手机。
委屈呢喃：“妈妈。”
“……”
电话那头沉默。
许久后，方传出陆闻生低沉的嗓音：“把人照顾好。”
*
陆南乔醒来时，是次日下午。
他把做好的醒狮酥打包装好，准备送给秦叔他们。
来到时，陆南乔发现四合院前所未有般热闹。
和秦叔交谈几句方知。
原来是他发表的视频热度高，导致很多人来舞狮团拜访，甚至有不少人自愿加入舞狮团学艺。
把秦叔乐得眉开眼笑直夸他。
陆南乔微微摇头，没有邀功，淡笑抱起秦叔递来的狮头。
这狮头精致小巧，很合他心意：“谢谢秦叔。”
“陆南乔，我喜欢你！”
身后突如其来一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陆南乔耳中。
他侧身回头。
来人是名干练帅气的男生，男生继续殷切道：“你的每条视频我都点赞，而且我们还是校友呢。”
“这样。”
陆南乔举起小狮头，语气平淡开口道：“你好。”而后把狮头套进脑袋，听着秦叔指挥，模仿狮子的神态。
男生似有些焦急：“真的，你的视频文案我都记得！”
他复述着：“总有人间三两风，填我十万八千梦。”
狮头眼睫眨眨。
陆南乔礼貌性取下狮头回话：“那不是我写的。”
正欲戴回。
男生却急忙扒着狮头：“你？你不喜欢男生吗？”
狮头茸毛被扯下一撮，男生却浑然不觉似的，只目光灼灼看着陆南乔。
等待一个答复。
陆南乔微微蹙眉，这狮头可是秦叔挑灯熬夜，费时费力好久才做成的。
他心疼抢回半截茸毛，不留情面拒绝：“是，我不喜欢男生。”
男生默然许久。
最后尴尬笑着离开。
陆南乔仍在心疼狮子眼睫毛，秦叔忽地看向他这边，微讶开口：“顾总，您也来了。”
嗯？
顾修远什么时候来的？
陆南乔转身，顾修远正正站在几步之遥的距离外。
耳畔又是秦叔的声音：“小鹿好像没吃饭，年轻人还是要劳逸结合比较好，顾总应该也没吃吧，要不您和小鹿结个伴儿，出去吃点？”
手肘被人轻轻碰碰，转头，便对上秦叔意味不明的神情：“小鹿，你刚刚不是说很饿吗？”
陆南乔：“……”
“我刚刚没——”
话音戛然而止，他偏头看了眼西沉的夕阳，“是饿了。”
*
附近，小吃街。
暮色四合，夜幕还未正式来袭，天际几颗星星闪出微弱光芒。
不少小摊已支好。
各种香气飘来，陆南乔微微抿唇：“附近没什么高档场所，您会介意吗？”
毕竟让一位动辄几十亿支出的大佬陪他逛夜市吃小摊，着实是有些委屈。
“你多大？”
“我？”陆南乔微讶，这话问得实在突然，但也如实道，“18。”
顾修远轻点头：“我还不至于让你用‘您’这个称呼。”
陆南乔：“……”
好半晌，忽然忍俊不禁，原来是嫌弃自己把人喊老了。
也是，才大几岁。
确实不至于。
陆南乔其实没什么食欲，两人不知不觉间来到夜市中心。
那里有个舞台。
舞台上赫然是架白色钢琴。
付费就可以弹。
盯着钢琴，陆南乔蓦然来了兴致，他走过去，扫码付款后，轻轻坐下。
顾修远没有打扰陆南乔。
静静坐在台下观众席。
舞台，棚顶星光闪闪，无数彩光如萤火虫般萦绕整个舞台。
少年似坐星空中。
舞台效果再次变化。
茫茫空白。
只剩下少年一人。
像什么？
看着那束白光恰逢其时落在少年飞快跳动的指尖。
他想到了。
是空谷幽兰。
陆南乔就像绽放在幽谷的兰花，仅此一束。
独一无二，却也孤独。
终于，一曲毕。
陆南乔侧头，方惊觉本该空荡的观众席几乎座无虚席。
众人还似未回神。
他径直来到顾修远身边，坐下，这首曲子挺简单的，只是总觉得差点味道儿。
“这曲子叫《komorebi》。”
右手边，有个女孩摸摸眼角，话音轻颤：“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一头鲸鱼搁浅，被困在狭小的空间苦苦挣扎哀嚎。”
女孩旁边的男孩笑笑把女孩拥在怀里：“宝贝儿，你太多愁善感了，这曲子旋律挺轻快的。”
二人话音一字不落落进陆南乔耳中，他只垂着眼睫，翻找出包里的蓝牙耳机。
“我有个更好听的版本。”
一只耳机被送到顾修远眼前。
顾修远接过耳机，陆南乔也偏头戴耳机。
少年一偏头的瞬间，又暴露出耳窝下的痣，红痣被舞台的灯映得似能滴血。
顾修远微怔。
随后戴上耳机。
耳机缓缓传来钢琴旋律。
弹的是同一首。
夜市，刮来阵风，染有独属于少年的清冽气息。
在这充满烟火气息的地方，生出种岁月静好的与世无争味道。
顾修远收回目光，问：“中间的是什么声音？”
“中间的？”
陆南乔轻声重复，发丝沾上层夜的雾气，偏头转来时带着丝凉气：“是《第五人格》的开门声。”
“第五人格？”
“嗯，一个逃生游戏。”
“我还蛮喜欢玩的，我喜欢逃出生天的感觉。”陆南乔的声音很淡，语气也平静，似在聊家常般，抿唇微笑。
砰砰砰——
染墨似的夜忽然布满绚烂的光。
原来是场烟花盛宴。
旁边女孩依偎进男生的胸膛，满是幸福道：“老公，你给我准备的烟花好好看哦，爱你。”
……
陆南乔也抬眸看天，盯着烟花，片刻后才开口：“我觉得打铁花更美，你看过打铁花吗？”
顾修远侧头：“没。”
陆南乔瞳色偏浅，烟火彩光落进他眸，闪出点撩人的碎光。
几秒后。
少年弯起双眸：“那我有幸邀请你看打铁花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