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五百万,云瑞华两口子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眼前就跟在下金雨似的。
陈宏搓着手,反复吞咽着口水,一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云瑞华脑子也有些宕机。
刺啦,楼上凳脚划过地板。
屋内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两人瞬间惊醒过来,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
“小叶啊,”云瑞华清了清嗓子,颧骨上推,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她声音无比温柔,再次挨着郁燃坐下,“妈觉得你说得对,用凌家的钱确实不好,你想要多少钱?妈给你。”
“两三万吧。”
云瑞华面色一僵:“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郁燃从兜里掏出医院的收据。
顾雁山把他送去的是私人医院,单人病房,虽然只住了一晚上,但收费依旧可观。
云瑞华夸张地扶着郁燃看来看去:“你生病了?怎么也不给妈说呢!这医院——也太贵了——”
看到账单,她表情扭曲,声音劈叉。
“住院费是别人垫付的,我得还他。”
“是是是,是该还。”陈宏在桌下踢了云瑞华一脚,云瑞华堆起笑脸,“你爸说得没错,这医院贵是贵了点,但只要你人没事就好了。但是这两万……”
她在大腿上搓了搓手,实在舍不得。
陈宏在心里骂她见识短浅:“小叶,你放心,这钱爸妈借也给你凑上。你等着。”
他把云瑞华拽起来,两人前后脚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郁燃一点也不着急,翻开书开始学习。
很快卧室门打开,陈宏出门去了,云瑞华堆着一脸油腻的笑站在郁燃身边:“哎呀学习呢,学习好呀,饿不饿,妈给你弄点吃的。”
郁燃看了眼陈鹏紧闭的房门:“糖醋排骨还有吗?”
云瑞华转身就去敲门去了,门一开,陈鹏吃得满嘴油光,手里还嘬着一个。
那盘排骨被他吃了快一半了。
“你饿死鬼投胎啊!也不知道给你哥留点。”云瑞华端着盘子要走,陈鹏大惊,“妈!我还没吃完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没事不知道跟哥哥学,不准吃了!给我看书去!”
陈鹏愤愤地站在门口,恶狠狠地瞪向郁燃,跺着脚甩上房门。
云瑞华说:“你弟还小,不懂事,别跟他一般见识。”
她把排骨往郁燃面前推了推,还亲手替他从厨房里抽了双筷子出来:“吃吧。”
“凉了。”
“那妈去给你热一下。”
云瑞华现在对郁燃是有着无尽的耐心和温柔。
另一边,陈宏出门借钱去了。
在这筒子楼里,谁听到借钱都是跑得飞快,问就是没有。
三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东家凑一点,西家凑一点,问他要干什么也不说,但欠条打得很大方,三倍四倍地还。
“陈宏,”有人问他,“有什么发财的好事,你可不能不想着兄弟们啊。”
陈宏反手拍拍他胸口:“我三倍四倍地还你,不就是带你们挣钱吗?”
他走了,借他钱的人却没走,这群地痞流氓或蹲或站地靠在巷子里,盯着他兴奋背影的眼睛闪着光。
陈宏脚步匆匆回家,从外套里摸出三叠钞票放在桌上:“儿子,来,这钱你拿去还给人家。”
郁燃放下自己刚刚夹起来的排骨:“谢谢爸。”
“一家人,谢什么谢!”陈宏慈爱地拍着他的肩膀,“你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给爸说。”
郁燃说:“我还担心家里的钱不够,只能刷我哥给我的卡呢。”
一听他主动提起,陈宏笑了两声:“那当然不行了。”
“就是啊,小叶。”云瑞华坐在旁边,“咱们怎么能用凌家的钱呢。不过,你到底是个孩子,这么多钱放在身上始终不安全,不如你把卡给我,爸妈帮你保管。”
郁燃看过去。
云瑞华被他一看就莫名心虚,干笑两声:“妈也是替你考虑。”
陈宏作势拉下脸:“你管人孩子要东西干什么?不过小叶,爸觉得你妈那句话说得有道理,你一个半大孩子要是别人知道身上揣着几百万,确实不安全。爸不是说让你把卡给我们保管……”
云瑞华在下面桌下掐他大腿,被陈宏丢开手:“我的意思是,你自己把卡保管好,密码呀什么的也千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也知道这附近混混多,要是被他们知道你有这么多钱,抢你都是轻的。”
原本狂在桌下踢人的云瑞华停下来,点头道:“妈也是这个意思,就前两天楼里那谁还被抢了呢,打得面无全非的,腿都打折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
“哎哟,想想就疼。”陈宏啧啧两声。
夫妻俩一唱一和,郁燃拉开书包,掏出银行卡放在桌上。
“还是爸妈帮我保管吧。”郁燃说,“这张卡没有密码,我放在身上一直怕掉,有爸妈帮忙保管我就放心了。”
两人两眼放光,听到没有密码更是眉上一喜。
云瑞华一把将卡揣进兜里:“你放心,妈一定给你保管好。”
“好,谢谢妈。”郁燃轻轻一笑,收起课本,“我还要去兼职,晚上就不回来了。”
“哦好好,你去吧。”
把钱拿在手里,夫妻俩从未有过的热情,一路把郁燃送到家门口。
走廊上的灯时好时坏,光线很昏暗,郁燃避开邻居们堆放在两侧墙壁的杂物,走向楼梯口,中途回头,身后两个正在抢卡的人立马停下动作,笑盈盈朝他挥手:“慢点啊。”
确认郁燃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陈宏反手关上房门,立刻落下门锁。
云瑞华唰唰两下拉上窗帘。
两人几乎是头顶头地站在一起,云瑞华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摸出银行卡,陈宏也握上去。
双方各自捏着卡片的一角不松手,激动地手都在抖:“老陈,我没做梦吧,这卡里真有五百万?”
“发了发了发了。”陈宏脑子里已经浮现了很多自己一掷千金,被美女簇拥的纸醉金迷画面。
“妈,”陈鹏打开门,拉着脸,“我要吃排骨!”
“瞧你那点出息,就只知道吃排骨!”云瑞华脸都笑烂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吃大闸蟹吗,明天妈让你吃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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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没有见过这种没有密码的卡,两口子激动后又有些不安心,连夜跑去ATM试了试。
一开始两人只敢浅试几百,见取款机当真吐钱,激动得原地蹦了好几下。
这才敢加大手笔。
陈宏在外面放风,云瑞华抖着手取了几万块,一直取到ATM余额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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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总,”助理敲了两下门,进到办公室,对凌谦道,“查到了,二少爷的伞应该是顾家那位的。”
凌谦闻言,不由放下手里的文件。
“二少爷那把伞的伞柄和普通劳斯莱斯雨伞有些不同,是木质和纯银的。当时明叔帮二少爷收过伞,他说用的是沉香。”
助理递给凌谦一个信封,里面是几张阿坤替顾雁山撑伞的照片。
能从一些角度看到,阿坤握在手里的伞柄,也是特殊的木色。
和郁燃手中那把类似。
劳斯莱斯的伞确实是可以定制的,但一般的购车者很少去在意这些细节,京中确实只有顾雁山那辆车配的伞有所不同。
而且顾雁山喜好沉香这事儿,在圈内人尽皆知。
去年,他还花了三千万,拍下一块奇楠原材。
凌谦眸色微沉。
郁燃怎么会和顾家那位扯上关系?
他屈指轻点桌面。
和顾雁山有所接触,一定是郁燃在离开凌家后这段时间发生的。
当下正是凌氏和顾氏合作的关键阶段,如果不知二者关系深浅,对凌谦来说并不是好事。
顾家是他要攀的,而郁燃身上,也有对凌家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凌谦拿过手机,银行的新短信跃然眼前。
[【XX银行】您尾号8562的账户发起一笔取款交易,提取金额为……]
近一个礼拜内,郁燃已经从这张卡里支取了四十多万。
当然,四十万对于凌谦来说算不上什么,他并未在意。
点开郁燃的电话,播了过去。
机械女声道:“您好,请不要挂机,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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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总部大楼下人来人往,不时有人进出,玻璃门郁燃握着手机站在旋转门一侧:“您好,我已经到了,在大门右侧。”
电话那边,阿坤道:“稍等,我马上就到。”
郁燃看了眼来电提示,没接也没挂,回了阿坤一句好的。
他礼貌等着阿坤先挂断,之后也没有接凌谦电话的打算,静音后将手机放进衣兜。
没等上十分钟,阿坤来了。
两人远远对上目光,阿坤大步向他走来,黑色的紧身T下裹着一身结实的肌肉,拱起的肱二头肌看着比郁燃大腿还粗,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让人老远就会避开他走。
只有郁燃,在看到他时没有露出什么害怕的神色,轻声确认:“阿坤先生?”
“是我。”阿坤停下脚步。
郁燃递上两个纸袋:“谢谢您替我垫付的医药费,钱都在这里,您点一下。”
“不客气。”阿坤接过,并未清点。
郁燃迟疑道,“没认错的话,那天是您借伞给我的吗?”
他说:“那天在马场没有见到您,早知道我今天就连伞一起带着还您了。”
阿坤当然在俱乐部见到郁燃的时候就把他认了出来。
闻言摆摆手:“也不算是我,先生不点头我也没法借伞给你。”
“那这次……”
“医院也是先生安排的。”
“是那天马场帮助我的那位先生吗?”
“嗯。”
“因为医院留了您的名片,我猜那位先生或许是不想被过多打扰,如果那天不是那位先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能麻烦您帮忙向那位先生道个谢吗?”
“先生不会在意这些。”
郁燃礼貌笑笑:“那我明天把伞带过来再联系您。”
阿坤点头。
郁燃再次道谢后离开。
分别时,他垂眸看清了球杆袋子上印着的高尔夫俱乐部l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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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坤回到顾雁山办公室,叶时鸣也在,看到便问:“阿坤刚才出去干嘛去了?”
阿坤径直走到顾雁山面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先生,球杆取回来了。”
顾雁山扫过额外的纸袋,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凌家二少爷还您的医药费。”阿坤说。
顾雁山还没动静呢,叶时鸣倒是扒拉了一下纸袋,当然只是看了一眼,转头看向顾雁山:“他找你了?”
“没有。”顾雁山擦着球杆头也没抬。
阿坤接话:“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回来的路上,他刚好在附近的便利店工作,我折中约他在楼下见面。”
“嘶,都追到公司附近来了。干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套早过时了。而且老顾也不去便利店,还不如选楼下咖啡厅。”
阿坤:“我查过了,他已经在便利店工作了两个月。”
换言之,他并不是为了接触顾雁山而特地选在这里。
就像叶时鸣说的,要搞近水楼台那一套,便利店远不如楼下咖啡店。
“那他还问老顾什么了?”叶时鸣问。
阿坤摇摇头:“我先提的先生,看他的反应,也不像是装的。”
叶时鸣抱胸靠在沙发上:“难道这个凌叶,出现在马场真是意外?”
他仰头,脑袋倒挂在沙发靠背上,盯着顾雁山:“你怎么看?”
顾雁山没理他,叶时鸣又说:“反正我觉得他就是来钓你的。”
将擦好的球杆插回球包,顾雁山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要看他钓不钓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