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翅膀的振动以一种高频率的方式进行,通常在5到10赫兹之间。”
“我们听不见蝴蝶的飞行,就像无法预知糟糕的未来——”
无名演员念着旁白,台词一股子文艺风,应祈只觉得矫揉造作。
他无心再看下去,果断关掉电影,随便套了件外套,乘电梯离开酒店。
天气不算好,白云被泼满墨水,遮盖住天空原本的颜色,气压沉闷。
应祈用手拨乱额前的黑发,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根细烟放在嘴边。
他点燃前咬碎爆珠,享受西瓜味蔓延在口腔中的感觉,终于清醒几分。
人向前走着,直到看见一片海,尽头被阴云笼罩。
鸟不停盘旋在空中,看似远去,但始终徘徊在原地,不肯散去。
坐在海滩上看了有一会,应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接着,他拿起准备好的铅笔,在纸上描绘出一个男人,又报复性撕得粉碎。
那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潮水涌来,冲刷着岸上彩色贝壳的同时,带来了碎石微弱的悲鸣。
应祈的灵魂在第三视角旁观,着急直跺脚,他恨不得冲上去捡垃圾,将画拼凑完整。
耳边嗡嗡作响,时间快到了,一颗心慢慢坠入冰窟。
终于,波光粼粼的海面化为乌有,只浮现空旷的街道,一辆车飞速驾驶。
“轰隆。”
金属撞击的瞬间,挡风玻璃破碎,强烈的冲击力让车体碎片四溅。
无法压制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眼皮微重,身体在下坠,但他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清醒。
这只是一场梦。
-
京市,八月初。
夜色弥漫,昏暗灯光下,飘着淅淅沥沥的细雨,卷起氤氲雾气。
雨滴落在郊区的半水泥地上,发出不清脆声响,只能将视线变得模糊。
脚踩黑屏手机,应祈终于从梦里脱离出来,睫毛轻颤几下睁开眼。
迷茫瞬间,只看见一抹黑影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逐渐靠近。
男人黑色碎发散落额前,眉眼冷峭,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平添几分清冷。
他举手机放到耳侧。
应祈的腿被卡住,他试着求救,嗓音有些发涩,“带我走…不用报警。”
唐裕停下动作,神情冷淡疏离,听见这话微微皱眉。
他隔着车窗居高临下,语气平淡没有什么温度,反问:“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应祈被迫感受高高在上的、俯视的目光,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头晕晕的。
车窗的玻璃碎了一地,两人相隔着,视线彻底交汇。
“我求求你。”应祈的手腕搭上去,少部分残留碎片刺破白皙的皮肤,渗出血珠。
他伸手够着男人的黑衬衫,死死拽住,生理性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尾泛红。
看起来我见犹怜。
应祈知道自己没怎么伤着,就是头疼,想再晕之前赶紧找人帮忙。
夜黑风高,这条路不会再有别人,他没低三下气求过谁,但可怜能装,当忍者也就不难。
否则,明天的财经新闻头条是#应氏继承人深夜撞桥自杀,原因未知#。
公司股票开始浮动,家里老古板又要不开心,就像这个破天气一样。
雷声轰隆,雨点噼里啪啦砸下。
没带伞的都狼狈,无论是车里的,还是站在车旁的。
唐裕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冷冷瞥了一眼衬衫衣摆处,已然被那双指节修长的手蹭上鲜血。
脏得厉害。
他几乎没费力就将人从车里拖下来,脱掉半敞外套,盖在事多的伤患身上。
然后把应祈背到背上。
唐裕放弃报警,鬼使神差没有掉头走,最终善心泛滥打车去了市医院。
他心里冷笑,好人好事做到这种程度,三百六十度在电视台播放都不为过。
“病人有些轻微脑震荡,至于身上看着吓人,都是擦伤,每天涂药修养一段就好了。”
医生看着手中的检测结果,扶了扶眼眶嘱咐。
唐裕站在一旁拎好药,半响后问道:“需要住院吗?”
“家属自愿。”
那家属觉得不用,他没钱。
“年纪轻轻的,还好没受太大伤,在街上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走远依旧能听见身后的念叨声,唐裕没有回头。
毕竟他没能成为那样的人,随时随地,喜欢释放着无用的善良。
唐裕回到破旧的居民区楼。
楼道间的灯不断闪动,忽明忽暗,扶手掉漆露出铁皮,全部破破烂烂。
他一只手攥着钥匙开门开灯,扶着看起来很有钱的少爷到床上,一气呵成。
唐裕不可能亏本救人,当时在朦胧雨中,他是认出豪车才走近的。
揽下这桩闲事,也有应祈乞求的原因,那截白皙的手腕上挎着名表。
唐裕的视线一点点向上移,掐住车主的下巴,仔细看清车主的脸。
面容昳丽。
眉眼极为好看,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睫如鸦羽根根分明,薄唇嘴角处带着一枚唇环。
应祈蓝色微卷的头发被淋湿,脸色苍白躺着的样子十分脆弱可怜。
像濒临死亡的蝴蝶。
即便唐裕性取向并非为男,也不得不承认,这人长了一副好皮囊。
比起帅气,更想用漂亮来形容。
他将被子随意扯上,任由应祈浑身湿着躺在床上,全当家里没有多余的人。
想起什么,退回几步将灯关上,至此,所有助人为乐的热心与耐心消耗殆尽。
晨光从地平线升起。
窗帘的遮光性不错,以至于房间里很暗,分不清此刻外面是天明还是黑夜。
应祈感到窒息,猛地惊醒,脑子里又是那个梦,顾不得全身的擦伤。
他是应家的假少爷。
几年后,真少爷自带bgm闪亮回归。
他因为性格处处碰壁,被扫地出门,车祸惨死街头,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
二十二岁也是一生,应祈短命鬼的一生!
无情的爸嫌他不服管教,喜闻乐见有个听话的儿子,舍弃忽视他。
宠溺的妈愧疚难过,对不起飘零在外的亲生儿子,对待他忽冷忽热。
听起来狗血滑稽,江迎曼导电影看见这种剧本,都要扔出三米远。
但应祈笑不出来,因为他悄悄去做过亲子鉴定,结果还真就那样。
已老实,求放过。
缓了一会,应祈打量周围的一切。
房间小但胜在简洁,黑白配色的被子,无不彰显主人生活的无聊。
他在身边摸了半天的手机,顿时想起来昨晚车祸已经摔碎了。
车祸,惨死于车祸。
现实和噩梦开头重叠了,结局恐怕不会假,假少爷也不想当短命鬼啊!
应祈眼前一黑又一黑,脑袋剧痛。
不想死,就得提前找到那位真少爷才行,梦里如果看清那张画像就好了。
他扶着墙壁,小步颤巍移动,控制不住地低声喘息,终于挪到门口。
率先入眼的是角落垃圾桶,里面装着黑衬衫,应祈捡起来,觉着有点儿眼熟。
好像是拽脏的那一件。
衣服散发着肥皂清香味,仔细翻看时,袖口纽扣也葬送在他手里。
廉价的衣服,但不难看出来穿了很多次。
应祈的观念里,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嫌弃他的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将“扔”的行为划于唐裕的洁癖问题。
往好了想,洁癖就是爱干净,爱干净是中华传统美德。
于情于理,应祈得去谢谢这位爱干净的好心人,并且给予适当报酬。
醒来时他手腕包着纱布,虽然腿有些痛,但怎么看都是被精心照顾过的样子。
应祈推开了卧室门。
饭桌上男人面对着他,坐姿直|挺,慢条斯理在吃午饭,看着赏心悦目。
“喂,我叫应祈,你呢?”他站不太直,半扒靠着破旧卧室门,企图吸引唐裕的注意。
“你叫什么啊?”
“听得见我说话吗?”
唐裕的动作将筷子撂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幽冷道:“安静点。”
平时被人捧惯了,好久没听过这么尖酸刻薄的讽刺,应祈半天才回过神:“我就是想谢谢你啊。”
劣质的椅子被推动,和简易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唐裕一步步朝他走近,身姿挺拔,气质也出奇的矜贵,和周遭格格不入。
应祈又仔细打量这个救命恩人,给出了很高评价,帅哥中的尤物。
但是态度恶劣,扣很大分,这张脸在他眼里变得逐渐丑陋,面目全非。
尤物没有扶应祈的意思,取出报告单塞进他怀里,直截了当开口。
“医药费加上打车费一共两千,发我两千五就可以。”
应祈歪了下头,没有思考就答应:“好,我知道了。”
“另外五百块,是我的人力费和被吓到的精神损失费。”唐裕意味不明说。
应祈:“?”倒也不必刻意解释。
被吓到,他长得很吓人?
应祈下意识摸脸,光滑细嫩,明明没有毁容啊。
不现在转账只是因为没手机而已,他才不会斤斤计较那几百块钱呢。
唐裕很快洞察出他的心思,语气中些许冷漠道:“手机在茶几上,密码0413。”
谈判完,他转身坐回去餐桌前,完成被打断的事继续吃午饭,没有帮忙的打算。
房子不大,应祈自己慢慢挪动,终于到了沙发旁,只是脸色越来越臭。
道谢是不被理会的,问名字是被冷嘲热讽的,一瘸一拐是不被扶的。
闻者心酸,见者落泪。
应祈发誓,等奚潋拿现金过来,他要把十倍的钱狠狠地砸在茶几上,扬眉吐气。
不就是钱吗?
他多的是,要五百给五万,五万不够给五十万,直到他露出讨好的表情。
冷淡帅哥的手机锁屏也是极简的,一张湛蓝天空的风景图,应祈下滑解锁。
输入密码的时候他愣住,终于知道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是这串数字,是他的生日。
但尤物看他的眼神,活生生在看一个麻烦精,应祈不会赶着热脸贴冷屁股问原因。
就是巧合,他要允许世界上有巧合的事情发生。
应祈拨错了好几个电话,才终于对接成功,他的语气十分熟络,充满骄纵:“奚潋?”
“我出车祸了!现在没事,你快来接我,记得拿一部新手机和很多很多现金。”
充斥带着理所应当。
“不是,哎我真的没被绑架。”
对方继续说了什么,应祈看过来,闷声问道:“请问地址是什么呀?”
唐裕喉咙轻滚,报了小区单元名字,声音清冷磁性,心里莫名想到一个词,亲疏分明。
原来颐指气使是惯性行为,刚刚已经算是他的礼貌。
应祈挂掉电话,憋了一肚子火气,偏偏还没有气饱,饿得不合时宜发出声响。
第一次时,他没有理会。
第二次时,他进行心理工作,劝解自己放下高贵的姿态。
第三次时,应祈准备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他磨磨蹭蹭坐在唐裕对面,低头看见一盘菜和一个碗,没有多余碗筷。
根本没有!
应祁压着脾气轻声说,“能先让我吃顿饭吗?”
“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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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之初印象
唐裕:漂亮麻烦精。(背回家,低头看有没有发烧)
应祈:帅哥尤物,但拽得像二百五。(梦中翻白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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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