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晏昨晚收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告白,并且在忐忑地听完之后,怀着真挚的感谢之情拒绝了。
林郁看起来没有特别难过,她笑着点头:“我大概猜到你会拒绝。其实我也看得出你有喜欢的人,只是不死心,仍然想试一试。”
明晏打着哈哈不知道如何回答,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独自凌乱:“林郁看出我有喜欢的人?谁啊?我怎么不知道?她说的是我吗?我?明晏?我喜欢谁?话说一半害死人啊啊啊啊!”
回到宿舍时明晏的表情过于凝重,陆郝远见了没敢再多嘴八卦,好在两个还在发育的小伙子忘性也大,一觉醒来又是明媚的一天,啥事也不往心里搁。
明晏站在球场边热身,有意无意地活动左肩,看着体育馆门口人来人往。
今天早上的羽毛球赛和排球赛在同一时段进行,两边赛场各有各的精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但是总有人贪心,举着相机在两边来回奔走,能拍多少是多少。
安浧今天也背了台相机来学校,明晏问他为什么昨天不带,他说:“因为我昨天才意识到,拍照留念是一件重要的事。”
比赛即将开始,安浧站在球场的挡板边调整相机的参数,透过窄小的取景器将明晏框起来,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明晏完整地属于他。
直至明晏似有所觉地看向镜头,举起右手的羽毛球拍指向安浧,安浧才放下相机,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他。
安浧举起右手指指左肩,明晏回他一个“OK”,安浧接着竖起一根表示鼓励的大拇指,明晏也竖起大拇指对他笑,像是在说,“等我拿冠军”,殊不知安浧早已给他戴上了王冠。
羽毛球赛的节奏很快,男子单打在两个场地同时进行,转眼就进入半决赛。
明晏在球场上的样子实在是很闪亮迷人,至少在安浧眼里是这样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一个男生运动时的模样迷得神魂颠倒,明晏的每一次前进和后撤都充满了果决的判断,每一次挑球和扣杀时绷紧的肌肉,被肌肉包裹勾勒出的桡骨和尺骨的漂亮形状,无一不在引诱着安浧,使他在每个下一秒都比上一秒陷得更深。
交换场地的时候,明晏和安浧隔着一块挡板短暂地交流。
安浧递上一包纸巾,问:“肩膀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我尽量控制了,放心吧。”明晏看着相机有点好奇,“怎么样?拍了多少照片?有没有把我拍得特别帅?”
“很帅,我拍了很多,不过现在没时间了,比赛结束随便你看。”
明晏当然不着急,擦完汗换了支球拍,准备上场。
半决赛剩下四名选手,三名是高一的学弟,明晏成为高二级的“独苗”,应援声势格外浩大,安浧站在前排,后面的声浪有如实质,举着相机时感受到莫名的压迫感。
应援口号也是不拘一格。“明晏加油,明晏最棒”这样的句子算是常规,接着就是诸如“春暖日见归来燕,秋寒夜指明日星”“燕穿百年掠影来,海中远胜漱芳斋”这种在明晏的“雷区”里乱窜的口号。
安浧越听越想笑。他一边想,明晏对自己的粉丝们真宽容;一边又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粉随正主”吧。
明晏倒也不是不想管,只不过他在打球的时候总是竭尽全力地保持专注,这是对球场和对手应有的尊重。
明晏技高一筹,一进一退之间已经以2-0的比分拿下比赛,结束时与对手握手拥抱,在排山倒海的欢呼中走向安浧。
安浧有一瞬间与清朝后宫里等着皇帝翻牌子的嫔妃感同身受。
这么想其实是很奇怪。但不是有一句话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面对心上人,大概所有人都想成为那一瓢水。
“水哥!发什么楞呢?被我帅呆了?”
真没出息。
安浧轻笑:“是有点。”
“靠!别搞我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明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喝了一口水问,“你刚刚给我加油了吗?”
“我以为我站在这里就是给你加油了,原来不是吗?”
“噗!”明晏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艰难地把水吞下去,擦了擦嘴角,“你今天怎么...算了。是!您站在这儿就是对我莫大的鼓励!”
明晏得胜下场之后,欢呼尖叫声都消失了,安浧开玩笑道:“看来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你是小燕子,漱芳斋都跑出来了。”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明晏觉得丢人,解释道,“我之前还和他们说过,不许叫我小燕子。呵,这群人一个比一个叛逆,越不让干越要干。我认命了,装聋作哑也挺适合我的。”
隔壁场上仍在酣战,第二场的比分已经翻到26-26,这边赢一球,那边就紧追一球,咬的死死的,气氛紧张。
“难舍难分啊,这么打下去,说不定要打到30分。”
安浧没注意隔壁场上的赛况,只见到明晏左肩上被汗水洇湿卷边的膏药,他说:“膏药贴不紧了吧?撕下来换一张新的?”
“最后一张了,这还是昨晚贴上的那张。”明晏也上手往贴膏药的地方摸,“这样贴着是有点难受。水哥,那你帮我撕一下吧,我也不怎么痛了。”
“贴了十几个小时?”安浧闻言连忙将膏药揭开,果真红了一片,他脸色不太好看,“你这块皮都红透了,会不会痒?”
安浧的手指按在那块泛红的皮肤上,明晏本来没什么感觉,被这么一按一问,还真有点痒了,他耸耸肩道:“嗐,不会,估计就是贴的太久了不透气,等一会儿就消了。”
两人谈话间,场上的拉锯战结束,没有打到30分,28-26,大比分也是2-0。
明晏把衣领拢好,眼神飘向刚下场的两位选手,安浧也看过去,他问明晏:“如果换作是你,打到这种程度还输了比赛,会不会很可惜?”
“不可惜。”明晏抬了抬下巴,示意安浧去看那位输掉比赛的学弟,“你看,他整条胳膊都在抖。拼尽全力了,没什么好可惜的,人就是人,不可能总是赢。”
明晏好胜,却不执着于输赢,只追痛快,不求风光。
这一点,安浧也很欣赏。
“行了,我过去准备咯。最后一场了,把我拍帅一点,不准拍别人啊。”
“知道了,我和相机都只看你一个。”
明晏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安浧格外肉麻,害不害臊是一回事,他的心情倒是挺好的,比赛开始前双方握手,明晏的笑容像是已经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学弟,手下留情啊。”
当事学弟表示:看着挺欠揍的,无情可留。
明晏输掉第一局。
在不算长的休息时间里,明晏在场边吐槽对手:“他好凶啊。你看到他第一个球了吗?直冲我脸上来了。难道是打一早上打腻味了?想早点结束?那也不能一上来就一副要我狗命的架势吧,都说先礼后兵,我以为我和他有仇呢。”
“你不累吗?”
“累啊。我感觉我的腿快废了,而且我跟你说,我刚刚挥拍的时候差点把拍子扔出去,吓死我了...那学弟的球真的有点东西,你刚刚看到没有...”
安浧真是没办法,把水塞过去止住话头:“总共就这么两分钟,你消停会儿吧。”
“哦。”明晏举起水瓶喝了一口,撇撇嘴角安静下来。
一直到再次准备上场,明晏都没有说一句话,放下毛巾要走的时候被安浧叫住。
“干嘛?”
看来是有点不高兴了,安浧想哄人,放弃探寻语言上的技巧,简单粗暴地投其所好:“中午去吃冰淇淋?想吃多少都可以,我买单。”
拨云见日,安浧又见到他的阳光。
“一言既出!”
“不会骗你。”
不知道是因为明晏的“先礼后兵”进入了后半程,还是安浧承诺的冰淇淋自助太有诱惑力,后半程的明晏堪称势如破竹,场外的应援声浪一层压过一层。
通过两天的运动会,安浧对明晏的人气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他一边肯定众人的眼光,觉得明晏就应该得到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一边又小气地想把这颗太阳藏起来,除了自己,谁也别想感受到这份明媚的温暖。
在一片欢呼声中,明晏以2-1的比分拿下冠军,收获了短短两天校运会的第二枚金牌。
7班的人来了大半,李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比赛,拉着陆郝远和几个男生围上去,直接把明晏扛起来往天上扔,一边扔一边喊“明王牛逼”。
安浧看了两眼,立刻往裁判席边的看台上站,他举起相机,在明晏最后一次被抛起时按下一串快门,又将目光从取景器里挪开,望着被人群簇拥的明晏出神。
“水哥!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
明晏站在体育馆发黄的灯光里挥手招呼安浧过去,自己却先动起来,拨开人向看台走。
安浧几乎要落泪,他低下头,假装拨弄自己的额发,再次抬眼时明晏已经站在他眼前。
他本就比明晏高出几公分,又站得比明晏高出两个台阶,这个高度差使明晏抬起头看他,带着汗珠的漂亮脸蛋展露无遗。
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有神,双眼皮盖住一部分青春少年气,平添一点娇媚风情,也许是运动过的缘故,明晏的脸颊比平时更红一些,那股红色一直漫延至鼻头,本就立体的鼻子更显精致可爱。
安浧自觉已经用了十成十的自制力,却也还是没能牵住拴着自己的那条缰绳,迈出一步将明晏拥入怀中。
安浧克制着用力,使这个拥抱保持住朋友间的自然:“恭喜你卫冕。”
“怎么一到你这里就这么官方,说的我跟专业选手似的。”明晏也拥抱他,还不客气地用力在安浧背后拍了拍,“说好的啊,冰淇淋,我要大吃特吃。”
“当然,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