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视力极佳,远远超过正常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
当他推开窗户向外望去时,训练场上新兵操练的情形一览无余,每个人、每个动作都像被精准放大,又以0.5倍速慢镜头呈现在眼前。
新兵的动作大多生嫩,甚至有些笨拙。但白榆已经太久没有呼吸过窗外自由的空气,深秋的风带着白日还未褪去的温度吹过眼睫和发梢,他抱着双臂倚在窗口,看得微微出神。
“哟,新来的小O啊!”忽然楼底空地上传来一声口哨。
两个双胞胎Alpha从楼下路过,带有TW标志的训练服袖口挽起。明明已是接近零度,但二人都只穿着单薄的训练服,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彰显出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
浓郁的橡木信息素味道在雄竞爱好者的好胜心下骤然释放,几乎一模一样的气味登时双倍叠加,呛得刚才还勾肩搭背的兄弟两不约而同地骂了句,“艹”。
随即嫌弃地推开对方。
白榆居高临下,置若罔闻,连个眼神都不屑于施舍。
“哥。他这是瞧不上咱呢,连句话都不搭。”其中一个Alpha眉梢一挑。
“滚,人家那是不想搭理你。别特么扯上我!”另一个Alpha开口训道。
“楼上的小兄弟,瞧着眼生啊。我们是二组的顾嘉南、顾嘉言,你是刚来的?怎么称呼?” 顾嘉南双手插兜,冲五楼的美人露出一个标准的魅力四射的笑容。
他们兄弟俩188的傲人身高,五官有棱有角,就算谈不上万里挑一,但也堪称军中的颜值担当,再加上性格爽朗逗逼,绝对比那位冷冰冰的高岭之花陆征更有人气。
然而下一秒,笑容才刚刚舒展开来,就听砰地一声,五楼的窗口被冷漠无情地阖了起来。
顾嘉南的表情登时僵在脸上。
“哈哈哈...”,顾嘉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还有脸说我,你也好不到哪去。你要再说一句,估计连刀子都要扔下来了!”
“你们在吵什么。”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兀然响起。
熟悉的音调让刚才还要掐起来的两兄弟触电般挺直脊背,讷讷转头道:“没...,没什么,陆中校。”
陆征道:“你们训练完了?”
“是!报告长官,今天的训练项目主要是水下潜泳、搏击格斗和射靶……”
“去,再加一项穿越铁丝网,200个来回。”高岭之花面无表情打断顾嘉南的话,径直从兄弟身旁走过,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玻璃窗后,白榆默然看着陆征远去的背影。那人似乎有一刻放慢了速度,几乎就要转过头来,但脚步只是缓了缓,又大步走向远方。
三天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他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休息中度过,混乱不堪的记忆、光怪陆离的梦境如同置身水底,闷得他喘不过气。
反复的实验刺激让他缺失了过往的记忆,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甚至记不清是何时到的研究所,那梦境中反复出现的爆炸与坠机究竟是曾经经历的现实还是臆想出来的幻象。
不过算了,即使想起来也未必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第三天下午,白榆按照约定来到医务室复查,检查后陈晓意带着他进入了隔壁间的办公室。进门的瞬间,那一缕极淡的,雪松和海洋气息交织的信息素味道就让白榆反应过来里面的人是谁。
“陆中校亲自来了?”陈医生单手摘下听诊器,又扫了一圈屋内,并无其他人在场。
通常队员的身体情况都会直接反馈给带队队长,她登时心下明白几分:“您是打算把他编入二组?”
TW突击队共有七个特战组和一个新兵训练营。陆征不仅是整个TW的副指挥官,也是二组的队长。只不过普通任务并不亲自参与,一般都交给副手乔扬。
陆征不置可否,只问:“他的情况怎么样?”
陈晓意用词似乎有些斟酌:“就目前来看,他的恢复速度还是可以的。还有些轻度的营养不良和神经功能紊乱,身体素质上应无大碍。”
“目前来看?”陆征捕捉到了她有些闪烁的言下之意。
他两腿交叠,向座椅后方靠了靠,用直白平板的声调道:“陈医生,既然他已经成为我们的一员,我需要知道关于他身体和心理情况的重要信息。战场上瞬息万变,我必须清楚每一个人的特点,包括弱点,才能作出更加精确的判断。”
灰色的瞳孔无波无澜。“直说吧”,陆征嘴角提起一丝浅淡的弧度,“他没有这么脆弱。”
“好吧”,陈晓意怔怔地看着陆长官万年冰山的脸上一瞬即逝的表情,连忙低下头整理起手中的资料,“CT报告显示他全身有多处陈旧性骨折愈合的痕迹。”
陆征示意她继续。
“前胸、后肩、腹部和腿部有多处线性瘢痕,疑似是子弹愈合后留下的。”
“还有...,检查发现他还存在反复电击造成的大脑神经损伤。脑部呈相显示,前额叶和杏仁核区域已经发生改变,应该是长期抑郁和焦虑的表现。”
陈晓意一口气说完,笔尖有些局促地点在报告上,犹豫道:“根据我的判断,白榆可能会患有比较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作为医生,我不建议他立刻投入作战,不如先在其他更合适的岗位上过渡一段时间。”
“合适?”陆征方才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直到这个词戳中了他。
“相信我,没有比他更合适这里的人了。”他倏然起身,对白榆道:“宿舍一楼有每日的训练表,明早5点半,25公里负重越野,楼下训练场集合。”
陈晓意:“……!”
不愧是凭实力单身到二十八岁,辣手无情的陆征。陈医生在心中默默同情了白榆两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打开门目送陆队离开。
一支注射器递到白榆手上。“抑制剂,拿着吧,一般情况下可以管三个月。这是目前副作用最小的针剂了。”陈晓意一想到眼前这位饱受摧残又貌美坚强的Omega要跟一群五大三粗的Alpha一起越野拉练,差点要母性爆棚开出一张十天的病假条甩到陆征脸上。
白榆挽起袖口熟练地将注射器一推到底。
葡萄柚信息素的清甜气息登时淡了不少,血液中那股隐秘的,涌动不息的激素渐渐平息冷却,随着夕阳的余辉散入风中,带走夜幕降临前最后一丝余温。
翌日,5:28am。
“报告乔副,二组今日参训43人已集合完毕。”
四辆全副武装的装甲车在破晓前向城外驶去,目的地是主城之外深山训练区。
白榆长期关在实验室,被一群夜猫子研究员几乎带成了昼夜颠倒的作息。凌晨3点刚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刺耳的闹铃声震醒,此时他倦意未消,阖着眼眸靠在角落处打盹。
为了模拟实战防敌侦查,装甲车都是闭灯行驶,清一色的迷彩服和昏暗的视线为他提供了天然的保护。直到隆隆的行进声音停下,大家纷纷一跃而出开始分发物资时,才向白榆投出诧异又难以置信的目光。
“咳咳...”,乔扬率先出声打断了Alpha们激动的幻想,“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白榆,新加入二组的成员,以后大家就是队友了,要互相关照。”
“乔副,我们这负重都是35公斤的,要不...”,分发物资的小哥刚拉开背包拉链,想卸掉一部分重量,包带就被一只手提起,轻轻松松地背在了肩上。
“……”
白榆穿着灰黑色迷彩作战服,身形匀称修长,肌肉线条紧实流畅。许是太久不见日光的缘故,他的肤色还有点病态的苍白,一双琥珀色眼瞳只是冷淡的垂着,却偏生让人感到一股寒冷到骨子里的锋利。
虽然在研究所关了两年,但他的动作依然敏捷轻盈,在一群负重前行步伐沉重的Alpha队伍里,简直如同一只灵巧的猎豹。
他刚跑出几步,身侧突然赶上一个人,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应该还不到二十岁的Omega。
来人身材娇小,属于少年感十足的可爱型,正冲他甜甜一笑。
“你来了真是太好了,不然整个二组里只有我一个Omega。哎,那些A都是封建思想直男癌,Omega怎么啦,Omega就比Alpha差吗!”他好不容易找到同类,都忘了自我介绍,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喂,舒克在说啥呢,别一上来就毁我们形象啊!”周围的Alpha哄笑着。
少年脸色一红,扭头就吼:“你喊谁舒克呢,再吱一句信不信揍你?”
“别别…”,Alpha笑着退了两步,“别自己伤着了找我碰瓷。”
白榆狐疑地看着他。
少年连忙解释:“我不叫舒克,真不叫舒克。我的名字...是苏珂。”说着还比划起来,“就是苏醒的苏,王字旁加一个可那个珂。”
“这群混账,就因为出任务老指派我爬通风管、下水道,就给我起了这么个绰号...”他说着说着耳朵根有点泛红。
白榆点点头,难得对这位同类施舍了一点理解的表情。作战追踪难免遇到狭窄空间和地形,比起周围清一色185 的队员们,这位目测不到170,娇小灵活的Omega的确也算特殊人才。
前方大喇叭声音响起:“别磨叽了,9点半之前,没有跑到终点的,回去自己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