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蒂 第3章 第 3 章

天还没亮匪徒便吭呲吭呲带着陶然亭们上路，经过一晚上的相处几个女孩子已经比较熟了，加上自己，这里一共有被八个女孩，根据其中一个女孩牛小花的口述，当时她和好朋友一起准备去山坡采摘，路上两个男子突然冲上来把她们拉到一辆牛车上，见她们一直挣扎，就拿了一块白帕子摁在她们脸上，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再睁眼就已经在这儿了。

其她几个姐妹的经历都差不多，就不过多描述了。

邓雁芙琢磨着她们应该是被分批运送，如此算来，不知道还有多少女子被拐。

这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大案。

从她和姐姐开始调查热河第一个报案的失踪案开始，越来越多女性不见踪影，不仅是附近的城镇，乃至京都，都有黑手伸向可怜的女孩们。

连她都能遇到，更别说其她女孩了。

就像角落里发现了一颗蟑螂卵，顺藤摸瓜找过去，是密密麻麻散布在房间各个阴暗角落里数也数不清的蟑螂伸着肮脏的触手在黑暗中凝视着你，直至湮没整个世界。

邓雁芙想了一晚上怎么带着这几个人安全逃生，但每一个都需要时机，一共有三个人监管她们，在人数上她们占优势，但这三个匪徒都配备了武器，也非常警惕不会轻易让她们靠近，并且她们几个人手脚都被捆着，除了吃饭和解手，基本没有能活动的机会。

所幸她们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大部分都常常要帮家里干活，虽劳累，也给锻炼出了一身的力气，连陶然亭都多少耍过武器。

等了一天，邓雁芙终于找到机会，等两个绑匪睡了，趁另一个守夜的匪徒不注意，她们悄悄开启谈话。

邓雁芙在统计每个人的特长和身上能使用的物品。

她的劣势是体弱，但胜在聪明，且随身带了一个毒镖，身中即亡。

牛小花胆子比较小，仔细观察了一下绑匪，确定他没注意到这里才轻轻地靠近邓雁芙，从衣袖里掏出一把短刀，递给她。

牛小爱解释道：“自从我表哥住进我家之后我就一直随身带着它，还好没被绑匪抢走，我本来打算他们把我卖出去的时候再找机会用它逃走，不过我现在觉得你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邓雁芙悄悄把刀横着塞进腰带，仔细观察绑匪的关系，三个绑匪之间看起来并不是非常熟悉，更像是一起偷鸡摸狗的酒肉朋友，这很可能成为她们逃走的关键机会。

下一个女子指了指头上的发钗，问：“这个可以吗？”

邓雁芙仔细瞧了瞧，发钗做工比较粗糙，根处为了不伤到头皮，磨得很钝，但用力也能伤人。

“可是……”有人犹犹豫豫开口：“我们这样不会逃跑不成反过来激怒他们吗？”

“是啊，万一被发现把我们都杀了什么办，或者把我们卖到最下等的窑子受折磨而死……”

陶然亭还没想过这些，在她的世界观里，被绑了，只要有机会理所应当就是要跑的，不跑难道等着被卖吗？

但她们说的也是实实在在的风险，现在她们虽然没有自由，只能吃着比石头还硬的馒头和这么多人挤在一个狭小的牛车里，但至少还没有挨打，如果反抗被发现，境况一定会糟糕很多。

可她总觉得里面怪怪的，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那些人花钱买我们是为了什么呢？就为了卖到青楼去吗？”陶然亭问。

“生育和发泄□□。”邓雁芙道，“很多地方重男轻女，孩子小的时候认为女孩无用，是拖累，早早的抛弃或者杀害，等到男孩长大，发现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女人了，这些女孩往往会被父母卖个高价，那些贫穷的家庭就会让人贩子去拐卖其它地方的女孩回来给他们做奴隶。”

“……”

“其实被卖到那些人家也是个出路，反正女孩子也是要嫁人的，嫁给谁都是要受苦，至少，不用再伺候爹爹和弟弟了……”一个女孩弱弱道。

那怎么能一样呢？陶然亭不理解，成亲不就成了从一个牢笼逃到另一个牢笼，能做人，为什么要做奴隶？

但她没有说出口，即使她不清楚她们家世的差距，也能看出来她们拥有的选择不是一样多。

“被卖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说话的是陈小冬，她见过被拐卖的女人。

“那些妇女往往被卖到离家很远的地方，这样她就听不懂那里的人口音，也就没办法向人求救。很多人贩子怕她们在路上逃跑，还会把她们手脚打断，舌头弄哑，即使人贩子不做么子，那些买家害怕她们反抗，也会主动把买来的女人锁在猪圈，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几次天，他们会打折她的腿，只要手能干家务就行了，拔掉她的牙齿，只要还能喝两口粥就行。有的还会像牲口一样用完再被转卖出去……”

陶然亭不敢去想象这些妇女和自己即将的遭遇，这比朋友给她讲的那些鬼故事还要恐怖。

陈小冬继续道：“买来的人和买来的货物没有区别，有时，人没有货物值钱……”

空气短暂地寂静了几秒。

这是陶然亭第一次接触到世界的残酷，在家里，她锦衣玉食、娇生惯养，仅有的烦恼是不能自由地出门玩，从来没有想过有人的世界是这样的。在她狭隘的世界观里，那些穷人不过是没那么多好吃的，没那么多仆人，她不知道原来有些人不止不能出门玩，而是连月亮都很难望上一眼……

众人都不再说话，过了良久才有人问陈小冬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陈小冬犹豫了两秒，还是开口道：“我娘是买来的。”

在这里很多人都迷信鬼神，相信命运之说，什么前世做了好事，这辈子就当富人，前世杀人放火，这辈子就只能做奴做马。但她看到的命运是富人的孩子是富人，穷人的孩子是穷人，大人挖土，小孩就读不了书。

母亲的命运往往会传递给女儿，娘如果像牲口一样活着，女儿就成不了人。

她娘是拐来的，因此她也要被拐走。

可她偏偏不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