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冬很警惕,她对吕文有很多疑问,她自称也是被拐来的,自然也是受过一番折辱,可提起匪徒的语气稀疏平常,既没有愤怒,也没有绝望,平淡得就像是提到路边随便一个见过几面的人,没有一丝畏惧和仇恨。
“你的意思是?”
吕文回道:“我一个弱女子帮不了你们多少,但你们若是计划反抗或是逃跑,我可以为你们通风报信,但你们如果失败,也请不要供出我。”
“所以……”邓雁芙眯起眼睛:“你有什么信息可以提供?”
“按照他们的习惯,明天早上你们就要被送到不同的买家去,你们来的时候应该见到了一个很瘦的人,他是这里的老大,会他会和刚刚那个人一起把你们押到下一站。如果你们要逃,明天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谢谢你的情报。”邓雁芙稍稍感谢了下,转头又问:“不过我很好奇,刚刚你劝我们死心,为什么又突然愿意帮助我们?你有什么目的?”
陶然亭一直都只是静静听着她们的谈话,邓雁芙问出口后,对面顿时变得安静起来,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吕文才答:“我说过了,我和你们一样被拐来的啊,只是我不像你们这般花容月貌。又体弱多病,辗转了几个买家都不要我,所以才被扔在这里给她们做奴隶,伺候他们的生活。我曾经也是想过要反抗的,也试图帮助过之前来的人,可她们出来没有成功过,反而落得更加悲惨的下场,她也因为被发现帮助她们而被加倍地折磨,这样的日子久了,我也就不敢反抗了。”
说着,吕文抽泣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但现在,他们愈发过分,我实在是受不了,正巧又遇上你们,才想着搏一把,也好留个清白在人间。”
尽管用着可怜兮兮的语气哀叹哽咽着,陶然亭却仿佛能感受到对面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黑黝黝的眼睛仿佛能透过墙壁钉在她脸上。
“花容月貌”说得是谁?她刻意在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好似不怕任何人听出她隐含的嫉妒之意,好似,笃定了她们就算怀疑也会与她虚与委蛇,索性演个尽兴。
邓雁芙和陈小冬对视一眼,如此刻意的表演,拍是连牛小爱都不会信。
但最终她们还是无奈道:“好吧,如此情真意切,只能我们只能信任你了……”
第二日,果然如吕文所说,鹰钩鼻一行人开始着手转移她们。
邓雁芙注意到鹰钩鼻明显面色不佳,带着发黑发肿的右眼和破裂的下嘴唇,一个人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也不和其他人说话,只有在收到命令的时候才闷声应下,经过她们旁边时还恶狠狠的剐了她们一眼。
很明显和他们之间产生了矛盾,他如她所说去讨要陶然亭被绑时身上的东西了吗?拐子和他们一定是分开行动的,一晚的时间他去哪里问陶然亭的东西呢?还是拐陶然亭或者经手她的人也在其中?
那,在他们负责的最后一天,他问了出了什么才会被打成这样呢?
她们这次根据容貌的不同被分成不同地队伍,用一根长长的铁链捆住后再牵在一起后由不同的人前后看押着挨个爬出地窖。
邓雁芙和陶然亭被单独分出来,走之前,陶然亭借着匪徒的火花刻意看了下吕文在的牢房。
正好对上吕文直白的视线。
吕文如她想象的一般有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眼睛并不大,浓密的睫毛低垂着遮去了她大半情绪,像一潭黑水,看不出来在想什么,只觉得神秘阴郁又危险。
虽说是牢房,可和陶然亭她们被关押的地方截然不同,干净整洁的座椅,木桌收拾得干净整洁,烛台还残留着微弱的火光照亮旁边卷起来的书。
在这种地方,吕文可以有单独使用的空间,可以体面地看书,根本不是她自己说得那么可怜。
她在他们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从地窖上来,天仍然是黑的,屋子里点着烛火,但比地窖里光亮得许多,邓雁芙贴着窗走过时,顺着缝隙探出目光,此时月亮已经落下,太阳还未升起,只能看见远远地有一抹橘黄,露珠挂在窗檐上,寒气逼人。
她和握着陶然亭的手,努力平下心里升起的不安。
匪徒们前后将她们围住,吕文手里提着一篮碎饼,从前往后把饼分发给她们走到陶然亭面前时,吕文嘴角立刻咧起弧度,展现一个甜美的微笑,但眼睛也没有丝毫变化,在烛火交错中闪着冷凛的光芒。
经过邓雁芙时,她用力撞开她的肩膀,转眼见,邓雁芙手里就多了把小刀。
刀不是铁铺里常见的款式,刀柄七指宽,表面摸起来粗糙不平,刀锋却被细心打磨光滑蹭亮,唯一特殊的是刀尖上被精心设计了一个弯角,而不是普通的直立状。邓雁芙几乎可以想象出刀插进人的胸膛后再拔出时,刀尖会把身体里的血肉一并剐出时的样子。
“离我远点!扫把星!”
陶然亭听到声音转过头,在旁边守着她们的鹰钩鼻不许吕文过去。
吕文已经换上了一副木然的脸,仿佛没听到一般继续给剩下的女孩们发放食物。
鹰钩鼻又一步上前抓住吕文的隔壁,推了一把吼道:“贱人!没听到老子说话吗?”
吕文被推得踉跄几步,手里的篮子也被打翻在地,碎饼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沾满灰尘才停下。
陶然亭以为吕文会推回去,或者反抗一下,但吕文只是站起身,轻拍身上的灰尘,选择了更羞辱人的方式。
“你真可悲。”
鹰钩鼻脸色骤变,怒瞪着双眼,脸上青紫的伤痕配合着扭曲的五官显得更加面目可憎,“你他妈的不会以为你傍上老大我就不敢动你了吧!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昨天是你这个贱人在老大那里吹枕风害的老子,你就是个……”
吕文懒得听下去,只是微微一笑:“那又怎样呢?”
“好了!老六!”
瘦高个儿似乎终于瞧见了后面的动静,又或者他刻意等到吕文占上风时才出来打圆场,好让他未发的怒气憋回去转变成对吕文的恨意,就不会想起真正有权利动手的人是谁。
“老六,昨晚本来就是你不该来问,咱也不是第一次做事了,怎么这么昏头。”另一个匪徒也出来打圆场。
鹰钩鼻稍微收敛了一点,“老三,这是我和她的事,我自有分寸。”
“好了。”瘦高个儿又发话,他看向鹰钩鼻,又看看吕文,道:“等今天把货交了,你收拾收拾晚上去老六屋里伺候一晚。老六,你也别气了,再有怨,也等交完货再说。”
陶然亭听懂了,“货”是说她们,“伺候老六”是让吕文去陪睡。
尽管自己的处境比她更危险,她也不喜欢吕文,但她还是不由自主为她担心起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多少次?他昨晚去问了什么?问邓雁芙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吗?吕文吹了什么枕边风让鹰钩鼻被打成这样?他晚上会怎么对待吕文?
更糟的是,她仿佛看到了她即将可能会面临的更惨的命运。如果说她被绑走时一直被邓雁芙关照着还没有实感,但现在,如果她和邓雁芙分开,她也会被像吕文这样对待吗?
甚至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