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语,未央街上新开了家茶楼,你快洗漱完,我带你去坐坐!”
在江宅不到十日,我额角的伤口还未痊愈,江霈心便借着食补的由头,带我吃了京城各式美食。
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一大早,天还未亮,表姐便来催促我了,我迷迷糊糊还欲再睡,依稀感觉到有人上了我的床,猛然间腋下一紧,整个人被表姐提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妹妹,别再睡了,我和你说,新开的茶楼可大有来头,听说茶楼内阁每天只接待五位客人,普通顾客只在阁外接待,得到请帖的宾客才有内阁排队的机会,咱们不赶紧收拾,可就排不上了!”
“你有请帖?”我揉了揉眼睛,有些怀疑的问她。
“你看这是什么?”江霈心颇有些得意的摇了摇手上的小匣子。
我伸手接来,原来是个巴掌大的朱漆螺钿匣子,匣面上的粉蝶春兰栩栩如生,推开匣子,是一块丝织帕子,绣着烟雨中的茶楼,帕子右下角,娟秀的楷书写着邀约的信息。
日出时分,我和表姐已出现在烟雨楼前。
从外看烟雨楼,位于未央街最外侧,楼外装修颇有一番意境,茂林修竹,山水环绕,抬头看烟雨楼牌匾并不大,但字迹娟秀,似乎和请帖上的字迹有些相似。
走进楼内,差不多共七层,每一层均设置了七间雅间,来来往往的歌姬舞姬训练有素、清秀可人,光顾其中的公子哥们更是气度不凡。我自小在江南长大,父母在江浙一带经商,名下产业中也有几所茶楼,虽有江南一派的风格,但都不及这烟雨楼的万分之一。
递上请帖,我们从后门被引出了烟雨楼,进入了一所园林,才发觉刚刚经过的烟雨楼似乎只是这整体建筑的一扇前门,而其后更是大有乾坤。
穿过烟柳画桥,青砖白瓦,才真正进入这烟雨江南的世界。不知是何器械的缘故,有大量雾气从青翠修长的竹子中通处喷洒而出,水雾迷漫,在晨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金光。
迎宾的婢女适时为我们遮打起油纸伞指引我们深入,园内小径错综复杂,曲径通幽。
正当夏日,漫步穿梭在这园子里,并未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燥热,反倒有些凉爽,只是总觉得暗处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四下寻找去,并未看到人的目光,倒是些小鸟宛转枝头,颇有些诗意。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石舫,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真真是把江南的氛围感狠狠拿捏了。
待我们坐定,几位身量纤纤的江南女子便在我们面前弹奏起古琴,美人美景,好不快活。
一曲奏罢,各色甜点茶水已摆在我们面前,烟雨楼的茶点真精致啊,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离我最近的是一份牛乳芋泥酥,做成了几只小白兔的样子,撒上一层细密的椰蓉,牛乳糕软软糯糯,芋泥甜而不腻,细细品味还有茉莉花的清香,呷了一口琉璃盏中的茶,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茶底以松子、桂花的香味作辅,杂而不乱,富有层次,唇齿留香。
台上各色点心花样繁多,吃了翡翠梅花糕,又想试试珍珠凤梨酥,品了牡丹茶,又想尝尝口感温润的惠明茶,几十种精致的茶点真是应接不暇,直至实在吃不下了,我和江霈心才舒缓身体,听着几位姑娘的评弹,沉醉在这春风之中。
“两位小姐,今日这顿早茶可还满意?”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我们二人吓了一跳。
走上我们石舫的是一位俊俏男子,一身玄色衣裳,衣角绣着金丝竹叶纹,身姿英挺,仿若修竹,眉眼修长疏朗,鼻高唇薄,脸庞清俊孤傲,漆黑的眸子熠熠生光,举手投足间气质非凡,尽显骄傲潇洒之态,随着他的靠近,他身上乌木沉香的味道也久久萦绕在我们的身边。
江霈心微微俯身行了个万福礼,边说:“不知澄王殿下大驾,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别,今日本王是特来赔罪的。”
他摆了摆手,坐了下来,“你父亲在朝上参了我一本,父皇可是好生训斥了我一顿。”话未说完,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细细打量,感受到了我的不自在,他偏移了目光继续说道“今日我特选了这烟雨楼设宴给江二姑娘赔罪,还望姑娘恕本王手下砸破你轿辇之罪,他,任凭姑娘处置。”
话音刚落,一位衣衫褴褛的男子便扔到了我们面前。
“他的手……”我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空荡荡的袖口涌出涓涓血流,不觉惊愕出声。
“砍了,没轻没重,留着干嘛。”澄王轻佻的看着我,从碗碟中取出一颗嫣红的樱桃酥,慢慢咀嚼品味。
看到这一幕,胃里顿时翻江倒海,身体不住的颤抖。
江霈心挡在我的身前,用力握住了我的手,支撑着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怒不可遏地对澄王说:“若不是你包下整个望京街,拦下我表妹入京之路,我表妹也不会遭此无妄之灾,现如今你竟砍下他双手,这就是你赔罪的方式?”
“或者,你可以让江尚书再参我一本。”留下这句话,他便拂袖离去。
空气中弥漫的乌木沉香混杂着血腥的气味,如同无形的藤蔓缠绕着我,使我透不过气来。
“表姐,澄王殿下怕是对伯父替我讨回公道之事怀恨在心,事到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公道自在人心,这事本就是他错在先,自不必惧怕他!”江霈心轻抚我的后背,不住的宽慰我。
我们现下也没有心思在这烟雨楼久留,便匆匆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