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焰·岂 第14章 前任

“回来了？”凌霄把脚翘在桌子上，慵懒且随意地仰着头，见众人回来也只是随意问了一句。

“把脚放下来。”冬值斥责道。

凌霄不予理会，扫了一眼众人，却发现少了一人：“千寒烟呢？”

“走了。”杨蓉道。

凌霄皱了皱眉，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向着大门走去。

冬值问：“你去干什么？”

凌霄头也没回：“反正都说得差不多了，我也就先走了呗。”

冬值没再说什么，看了看杨蓉。

————

千岂再醒的时候只觉得似乎是闭上了眼又睁开了，对于时间的流逝完全没有任何感知，以为没过多久，但一道声音却让他猛地将双眼睁大，随后便是一种从脚尖到头发丝的震惊。

“喂，你都睡了一天了。”

他眼前的景象赫然是那他十年不曾踏足过的家乡，连绵的峰峦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像是亘古便如此一般，汹涌着占领了整片土地。

庄严肃穆的神坛就那么在他面前清晰地呈现了出来，一棵巨树巍峨耸立在神坛的中央，就像是天地间唯一的神明——冰极神树。

而祂的身旁，是无数守护着祂的冰极族人，他们以本体屹立，以朝圣般的心境供奉着这位“神明”。

那位“神明”的身下，是一把直直插在神坛上黑色长剑。

“怎么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向着他缓缓走了过来。

少女的脚踩在那层厚实的积雪上，没有留下任何印记，轻盈的好似羽毛一般。她的身上穿得是一条洁白的长裙，在这冰天雪地中却丝毫不显得单薄。

“姑姑……？”千岂愣愣地说道。

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笑，道：“也许吧。”

这少女看起来与千洛雅长得极其相似，只是要年幼一些。

“你……怎么会？”

少女摆了摆手，无所谓道：“管他呢，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先管管那把剑吧，它看着可不像个善茬。”

千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那把在他昏迷前成为他最后记忆的黑色长剑。

少女迈着小碎步挪到他的身边，坏笑着看着他。

千岂后退了两步，冲她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随后便走向了那把黑剑。

“喂，它的名字我好像知道……”

少女跟了上去，见千岂已然握住了黑剑的剑柄，随即用力一拔，但它仍纹丝不动。

少女皱了皱眉，一把打开千岂的手，道：“起开，我来。”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少女居然轻而易举地便将那看似坚如磐石的黑剑从神坛之上拔了出来。

“也不是很结实嘛，给你。”少女竖直提着那把长剑递给千岂，这把插在地上与她的腰身齐高的长剑此时却被她轻松的掂着，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美感。

千岂抬手接了过来，同龄的男孩比女孩要高了一些，那把长剑握在他手里也要更衬手一些。

“谢谢。”

少女摆摆手道：“谢什么，你昏倒的时候我突然来了精神，也不知道为什么，睁开眼睛就看见这里变成这样了，到处都是树，你还晕了，可无聊死我了。”

千岂一愣，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觉得这里眼熟吗？”

“眼熟啊，”少女答道，“但我想不起来，醒来还变成这样了。”

少女低头看了看自己长大的手脚，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把抓住了千岂刚在手里的长剑：“你先还给我，额，不对，先给我。”

少女将那把长剑拿到面前，低下头仔细端详了起来，看起来认真得很，让千岂的目光也不禁凝重了起来。

少女似乎是对他的目光有些不满，厉声道：“看什么？你中毒了知不知道，会死的那种！”

千岂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道：“我昏迷前看到了些东西，猜到可能是中毒产生的幻觉，没想到真是。”

少女挑了挑眉，凑近道：“你快死了诶，不害怕吗？”

千岂笑着摇摇头道：“不，我想，清衡的人应该不会让我死吧。”

少女眨巴了下眼睛，嘿嘿一笑：“有道理。”

她再次低下了头，用手指仔细地抚摸着剑身上那些像是藤蔓一般的奇特雕花，千岂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也只好静静地站着。

“玄陨！”少女突然在剑尖弹了一下，随后像是解开了什么难题似的高兴地看向千岂。“它的名字，我想起来了！”

千岂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几乎是在她的声音方才落下的一瞬间一道强烈的白光就占据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前除了白色再无其它，而耳旁却传来了一声少女的呼唤。

“玄陨！”

不，应该说是呐喊。

歇斯底里的呐喊。

“玄陨！！！”

无尽的白色中突然一个黑点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央，向着他的瞳孔直直地钻来。

“千岂。”

随着黑点的接近，他逐渐看清了它的轮廓——那是一把黑色长剑。

长剑来到他面前，却在即将刺穿他时重重地插进了地面。

“拔起来。”

少女悠悠的声音在这片白色虚无中显得尤为的清晰。

“前辈……”千岂想要尝试呼唤她，但自那道声音过后便没了任何动静。

他四处张望了一圈，这整片白色中，除了那黑色长剑，再无其它。

他现在也只能拔一下试试了。

出乎他意料的，他这次很轻易地就将那把长剑拔了出来。

“它是你的了。”

少女的声音再次在虚无中响了起来，多次回响后随着他眼前的白色一起消散了。

“它是你的了……”

“玄陨……”

“月亮落了……”

他的意识再一次陷入了模糊。

隐约间，他似乎紧紧握着那把剑。

玄陨，祂的名字吗……

—————

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了，但能确定的是他已经回到了现实。

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怎么着，他觉得自己胸口有些沉重，像是压了些东西，一丝丝寒气在他的周身缠绕着，仿佛在安抚他一般。

他的唇上感受到了一种冰凉濡湿的触感，他的双唇被人打开了，那股让他感到舒心的寒气顺着口腔便流入了他的体内。

他缓缓睁开眼，然后便经历了恢复意识后差点让他再次昏迷的一次惊吓——

他被亲了。

千寒烟亲的。

千寒烟似乎是没察觉到他已经醒了，还在闭着眼睛给他渡着寒气。

千寒烟的嘴唇特别软，不知是不是因为吻得久了，此时他的嘴唇要比平时要红了许多。

千岂现在是闭上眼睛不是，睁着眼睛也不是，但当他的目光一瞥，便看到了千寒烟为给他降温而敞开的上衣，以及他比一般男子要纤细许多的上身。

千寒烟的外貌和绝大多数冰极族人一样，都永远的在十六岁成年那年停止了生长，除了他那满头白发外，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纤细的少年。

千岂的脸上不禁浮起了一层红晕，可又不忍打断千寒烟，只得干脆把眼睛一闭，假装还在昏迷。

而还在卖力给他渡着寒气的千寒烟似乎也有些疲倦了，他坐起身来将自己上身宽大的白色衬衫上的扣子一个个都扣了起来，随后又将一头白色长发向着胸前捋了捋，让它们垂在胸前。

整个房间都已经被千寒烟所散发的寒气给占领了，窗台上爬满了冰晶，满室的白雾似是宣告着自己的丰功伟绩，将这里变成了寒冰的领地。

——他是在压制千岂体内的毒素。

千寒烟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将一双**的脚踩在了结了一层冰的地板上。

他是去开门了。

但千岂明明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千寒烟刚把门开了一条缝就被拽了出去，千岂则把眼睛睁了一条缝偷偷地观望着，但始终不见门外的景象。

他小心地下了床，躲在门口悄悄向外看去，幸好的是门没被关上，恰好给他留了一个足够看清外面的缝隙。

“你想做什么？”

千寒烟被一个高大的红发男人抵在墙上，男人低头压迫着他的空间，似是要将他逼得无处可去。

男人俯身靠近他，呼出的气息沉重地打在千寒烟修长的脖颈上，让他冷白的皮肤上浮现出一丝粉红。

“几十年没见你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寒烟？”

“跟你要什么想法！放开！”

男人“啧”了一声，猛地捧起千寒烟的脸就吻了上去，先是他的脸颊，随后便是他的嘴唇。

他近乎是疯狂地吻着千寒烟，千寒烟被他逼得不断向后瑟缩，以至于他也不知何时双脚就离了地。

“放开我！”千寒烟怒骂了一声，用力地扒开了男人的脸，扯着他的头发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凌霄！你有病吗！”

千寒烟的脚尖终于碰到了地板，他又猛地一推，但却只是让凌霄稍稍退了半步。

“你他妈不知道这是哪吗？”千寒烟努力压低声音，生怕吵醒了千岂。

凌霄再次将千寒烟抵回墙上，有些发狠道：“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身上全是那小子的气息，我就是知道他在这才特意过来的！”

千寒烟怒视着他，凌霄的眼中同样带着怒火：“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啊千寒烟！跟我分手了之后你是什么都不挑了是吗？！他成年了吗他？！”

“凌霄！”千寒烟再次从他怀里挣脱了出来。“我们压根就没在一起过。”

千寒烟的身体有些颤抖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凌霄这才注意到他**着的脚。

“千寒烟你……”

“我怎么了？都多少年了，如果我现在不是这种情况你觉得我会让你有机会……”

“哈！”凌霄嘲讽般笑道，“可惜啊，你现在的修为怕是连那个小子都不如吧？啊？”

千寒烟咬了咬牙，眸色渐渐沉了下来，似是默认了一般：“滚。”

凌霄戏谑地笑道：“怎么了？还怕让他看见不成？”

千寒烟没回答他，反问道：“冬值允许你留在这儿了吗？”

凌霄愣了一下，“啧”了一声，道：“你觉得我在意吗？”

“那凌红月呢？”

凌霄再次一愣，张了张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似是十分不甘地骂了一句：“妈的。”

无论怎么说，他总要顾及着凌阁。

凌霄再望向千寒烟，大步上前在他嘴上迅速又亲了一口，千寒烟猛地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却扇了个空。

“呵，几天后见。”

他转身就向着反方向走去，丝毫没有在意千寒烟的反应。

千寒烟见他走远才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倚到墙上。

对人来说最痛苦的，可能就是前任不知道老实消失了。

他在走廊的墙壁上倚了好一会儿，始终不敢去推那扇门。

他怕千岂已经醒了，届时又该怎么跟他解释。

而最百感交集的千岂还真醒了，他同样不敢去推那扇门。

千寒烟喜欢男人。

他以前的男人就在他的门口亲了那张他刚吻过的嘴。

可他又能如何？

质问千寒烟？他以何立场？

他不过只是千寒烟养大的一个小孩。

他凭什么去管千寒烟。

可他又绝对做不到将这件事憋住乖乖躺会去装睡，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做不到。

更不知日后该如何面对千寒烟。

他绝对做不到。

他一时失了神，直到房门被推开发出了“咯吱”一声响。

千寒烟推门对上了千岂有些失神的双眼，站在了原地，两人对视良久，千寒烟才勉强笑了一笑：“小岂……醒了多久了？”

“寒烟哥。”千岂没回答，看向他裸着的一双脚，拿了一双拖鞋放到了他的脚边。“我知道你不冷，但还是穿一下吧。”

千寒烟再次尴尬地笑了笑，这才想起自己没穿鞋，将那双拖鞋穿上后再次看向了千岂，道：“我跟凌霄的事……小岂你都看到了吧？”

“嗯……”千岂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你对那个红毛……凌霄怎么想的？”

千岂被他问得一愣，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但还是笑道：“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千寒烟也被他的回答给逗笑了：“哈哈哈，他确实不是个好人，除此……之外呢？”

千岂故作一副在仔细思考的模样，随后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了。”

“就……对我们的关系也没什么想法吗？”

千岂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有想法？”

“就……不奇怪吗？”

“嗯……分手了还对前任纠缠这件事吗？”

千寒烟一愣，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好了好了，别闹了。”

他笑了一会儿，随后倚着墙，道：“我跟凌霄确实有过一段，但就像他说的，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千岂又忍着心里的酸味笑了笑，随后只听千寒烟道：“现在先说你的事，小岂。”

“我？”千岂指了指自己。

“你中毒了，会死的毒，现在缺一味引子，在极北。”

千岂静静地听他说着。

“但是，”他展颜一笑，就像从前无数次那般，可靠得让人感觉不真实。“哥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过几天咱们就得回去一趟了，到时候找一株就行了。”

有没他这话千岂都总归是安心的，可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点——以后压制毒素千寒烟是不是都要亲他？

他的脸颊在他意识到这件事时突然就红了，吓得千寒烟赶忙上前将手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也没毒发啊，脸怎么就这么红 ”

“我……没事。”

他红着脸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慢吞吞地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寒烟哥……其实我醒的还挺早的……”

千寒烟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抬手就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好你小子，醒这么早不早说！我亲你了！怎么着？那都是为了救你，你还嫌弃上了！”

千寒烟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千岂连连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就只是……”

千寒烟见他极力解释的样子一个没忍住噗呲笑了出来：“好啦，不逗你了，你都这么大了介意这些也正常。”

“我没……”千岂还想再解释些什么。

“我尽量再想想其它办法，别渡个气就羞得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千寒烟调笑道。

千岂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老实把嘴闭上了。